海南。
某軍區醫院內,李永來和吳偉榮躺在同一間病房內,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閑天。
在上一次的沖突中,受傷的不只李永來一個人,吳偉榮看到他受傷后立刻沖了上去,一邊嘗試營救,一邊跟以為已經占了上風的猴子搏斗。
過程是艱難的,他自己也負傷不少,但好在最后,他還是成功地堅持到了援軍到來,救下了李永來,也保住了島嶼上的那面旗幟。
代價是,一只手臂骨裂,身上多處擦傷,甚至連面部都有一條長達4厘米的傷口。
按照常人的說法,這算是破了相了。
不過,他對此并不在意。
直到被帶上飛機送往后方醫院時,他最關心的也只有兩件事情:
李永來的傷勢到底重不重,蒼蠅一樣圍繞著島嶼的猴子有沒有被趕走。
現在,前一個問題有了答案,但后一個問題.自始至終都沒有人跟他們說起。
上級只是叫他們好好養傷,但養好傷了之后去哪里、能不能再回去,卻成了未知數。
“.所以咱們還得在醫院養多久啊?我這手也不嚴重,感覺能出院了,但上次跟醫生說,他死活都不同意。”
吳偉榮抬了抬手臂,似乎想向一旁的李永來展示手臂的靈活,但厚厚的夾板卻限制了他的行動,讓他的動作顯得有些笨拙。
“你可快拉倒吧醫生都說了,你雖然是骨裂,但都快趕上骨折了,起碼都休息一兩個月才能正常活動。”
“要不然,你那手要是再用力,說不定以后就要落下病根。”
“老老實實呆著吧,我不還是呆著?”
“咋的,在島上想回來,真回來了又想上島了?”
吳偉榮嘆了口氣,無奈地說道:
“我能跟伱比嗎?你那是顱骨骨折,差點命都沒了,多休息幾個月是正常的。”
“我這手上的事,哪有那么嚴重”
“而且,你說的確實也對,我現在還真就又想上島了。”
“主要是,上次沒打夠。”
“我現在一想起那幫猴子我就生氣,當時石頭應該往他們腦袋上砸的,不應該手下留情。”
“別瞎說!”
李永來打斷了他的話,壓低聲音說道:
“你下手夠重了,聽說有一個回去的時候都沒聲了,不知道死沒死”
“以后再有這種事情,你還是收著點,萬一在我們手上鬧出人命,那還是很不好處理的。”
“知道了知道了.”
吳偉榮重新躺回了床上,瞪著天花板說道:
“這次看著是我們占了便宜,其實是吃了虧的。”
“他們都已經蹬鼻子上臉地挑釁了,但我們真正做出來的應對動作也很有限。”
“這么來來回回試探幾次的話,他們的膽子會越來越大,到時候,就不好弄了啊”
李永來沒有說話,實際上,他的心里也有同樣的擔憂。
他們這些常年在一線的官兵對敵情的感知是最敏銳的,這一兩年的時間里,他已經明顯感覺到了對方態度的變化。
船只活動越來越頻繁,越線的舉動越來越多,直到這次,居然敢主動挑起沖突了。
在他看來,這幫猴子就像是不懂事的小孩,被打了一次以后老實了一陣,可很快就會好了傷疤忘了痛,再次開始作妖。
真要想徹底讓熊孩子懂事起來,還得是一次一次地打。
打到他們全體都形成了肌肉記憶,打到他們一想起父親的名字,就忍不住渾身發抖的時候,才算是徹底的長大了。
可現在的情況似乎動孩子,已經沒有以前那么容易了。
倒不是因為孩子長大了,打不過了。
而是因為孩子在外面認了干爹。
嗯,認的還是當年揍過他的隔壁老王當干爹。
數典忘祖、倒反天罡,也不過如此了。
想到這里,李永來同樣嘆了口氣。
也許,上級是有安排的,只不過,暫時還不能傳達到自己這個小兵這里罷了
正當他這么想著時,病房的門突然被打開,隨后,一個他們從未見過的男人推門走了進來。
而男人身后跟著的,才是之前一直負責兩人的醫生。
“李永來,吳偉榮?傷好點了嗎?”
男人開口問道。
“好點了,好點了”
兩人連忙坐直起來,臉上也掛上了標準的笑容。
他們還以為,這個男人跟這段時間陸陸續續前來探望的領導一樣,都是來送溫暖、送關愛的,但下一秒,男人直截了當的敘述,卻讓兩人愣在了原地。
“我是海南軍區的吳從戎,這是我的證件。”
“今天過來,是有一些情況想要跟你們了解。”
“你們兩也算是守島的老兵了,對海面上的生活情況應該是很了解的,也應該會有一些切實合理的訴求。”
“所以,我想問問你們,如果現在我們要在島上建造基地,大致需要滿足什么樣的條件?”
吳偉榮跟李永來對視一眼,從對方的眼睛里,他們讀出了如出一轍的驚訝。
建設基地?
要在海上建基地了?
也就是說,已經住了好幾年的鐵皮屋,終于要被淘汰了?
兩人立刻興奮起來,但卻沒有第一時間回答。
因為,在他們這里,這個問題實在是太大了。
要滿足什么樣的條件?
要能抗臺風,要能抗海浪侵蝕,要堅固耐用避免反復修繕,要預留足夠的防御工事應對未來可能發生的沖突,要有更完備的生活設施,要冬暖夏涼
這些條件,都是他們在島上的時候曾經設想過無數次的。
可現在,在領導的面前提出來,真的合適嗎?
會不會有點太過于得寸進尺,居功自傲了?
看著他們略帶猶豫的神情,吳從戎立刻明白了他們的顧慮,于是,他繼續開口說道:
“暢所欲言,今天在這里沒有上下級。”
“把你們當時在島上的真實想法說出來,越全面越好。”
“別擔心實現不了,這一次,只要是你們提出來的,我們都會盡最大努力去實現。”
聽到他的話,吳偉榮咬了咬牙,終于下了決心。
他開口說道:
“我覺得,首先得填海造島,如果陸地面積不夠,我們談什么都是沒用的”
“這是必然的。建基地怎么能不造島?就是因為要造島,我才來這里收集你們的建議啊。”
吳從戎笑了笑回答道。
這一下,病床上的兩人瞬間放下心來。
緊接著吳偉榮的話,李永來繼續說道:
“造島是一回事,但是具體造多大又是另一回事了。”
“如果能有個幾十平米,那我們考慮建設小型營房,首先把哨位的問題解決。”
“另外,我們一定得有個封閉的槍械庫,海上的鹽堿侵蝕太嚴重了,槍藥動不動就生銹,這是個大麻煩”
話匣子一打開,最開始的顧慮也被兩人拋到了一邊。
他們你一句我一句,足足說了將近半個小時。
與其說這是提要求,倒不如說,他們是把自己平時在海上所受的那些委屈,一股腦地倒了出來。
吳從戎一邊聽著一邊往自己的本子上記,直到兩人停下來,他才終于抬起了頭。
而他的心里,已經是感慨萬千。
他想過海上的生活苦,但沒想過會苦到這種程度。
如果不是在那里的人,怎么會知道淺礁附近的海水并不會迅速擴散、也很難帶走排泄物,讓那一片的海水散發出難聞的臭味呢?
果然,自己做出這個決定是對的。
只有親自去看看,親自去見見那里的人,才能對自己的工作形成正確的指導。
他暗暗嘆了一口氣,開口說道:
“你們的訴求我都記下來了,從我的角度來看,沒有一條是不合理的。”
“我會把這些建議匯總起來向上級匯報,納入到我們的計劃中。”
“相信很快,你們就可以看到我們的新基地了。”
病床上兩人的臉上露出期待地笑容,吳偉榮下意識地伸出手去跟吳從戎握手,隨后一本正經地說道:
“感謝上級關心!我替其他兄弟們謝謝你了!”
“是我要謝謝你們。”
吳從戎神情肅然地說道:
“你們吃了太多苦了,不僅吃苦,還要受欺負,受委屈,這是大不應該的”
“不過,再給我們點時間,以后,我們的戰士不會再受這種苦!”
聽到他的話,兩人連連點頭,但這時,吳偉榮卻似乎有些不合時宜地問道:
“領導,我能問問,咱們的基地大概什么時候能建出來嗎?”
一旁的李永來大驚,他連連給吳偉榮使眼色,但對方卻好像沒看到,愣是把問題問了出來。
開什么玩笑?
這種時候,就不要問這么尷尬的問題了好么?
想要在海上造一個島絕非易事,越南的猴子們折騰了好幾年,也沒有折騰出個所以然來。
己方哪怕在實力上遠遠超過他們,可面對大自然的力量,大多數時候也只能望洋興嘆。
在他的心里,五年之內能造出個島就已經算是快的了。
到時候,自己就算不退役,也應該早就調離換防了
反正自己又看不到,問它干嘛啊?
然而,吳從戎的回答,卻完全出乎了他的意料。
“最快12個月,最慢一年半。”
“一年半??”
兩人齊聲驚叫。
“這怎么可能?”
吳偉榮下意識地喃喃了一句,而吳從戎則是微微一笑,開口道:
“能不能的,你們且看著就好。”
“現在,好好養傷吧。”
“到時候,爭取做第一批上島的官兵。”
“要知道,那可是一份不小的榮耀”
兩人愣愣點頭,顯然還沒有從“一年半”這個時間帶給他們的沖擊中回過神來。
直到吳從戎站起身準備告辭的時候,吳偉榮才如夢初醒地喊道:
“領導,還有一件事!”
吳從戎站住腳,回頭問道:
“還有什么事?”
“水槍,高壓水槍。”
“島上,還有我們的船上,一定要有高壓水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