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海,六門礁附近。
兩艘漁船配合著一艘小型挖沙船,正在進行著填海造島作業。
負責帶隊的“漁民”叫丁文安,他的真實身份是安南某部的上士,在海軍下層中,也算是有頭有臉的人物。
所以,被派到海上來填島,實際上他的心里始終都覺得有些不舒服。
他渴望的是真正的戰斗——哪怕現在整個安南上上下下都已經被嚇破了膽,但他仍然覺得,那些所謂的四代戰斗機只不過是紙老虎而已。
他遠遠地看到過那些戰斗機起飛,垂直起降的效率很低,防御也幾乎趨向于沒有。
如果己方能通過抵近觀察的方式抓住對方起飛的機會,然后用蛙人攜帶便攜式防空導彈,只要一發,就能擊毀一架所謂的四代機。
這種戰法不需要考慮對方雷達的影響,付出的代價也很低。
哪怕失敗了,最多也就是損失幾個不值錢的士兵而已。
不,甚至都不需要損失士兵。
如果失敗,那發起襲擊的,就必然不可能是士兵,而是憤怒的平民
這真是完美的計策。
可為什么,上級就是不同意呢?
丁文安很迷惑,但又沒辦法反抗,于是便只能日復一日地帶著其他“漁民”一起,在海上造島。
好在這項工作并非毫無意義,一年多的時間里,他們在海上足足建起了大大小小十幾個島嶼。
這些島嶼的面積遠遠不及金銀島,別說機場了,大部分連建設一個直升機停機坪都費勁。
但他有信心,只要慢慢發展下去,這些小島上終究會建成基地、港口,成為反抗華夏的前沿陣地
不過,這個未來,似乎還有些遙遠。
想到這里,丁文安嘆了口氣,對著正在忙碌的那些漁民說道:
“加快速度,我們時間不多了!”
“再過兩個小時,就是對方例行巡邏的時間了。”
“不想惹麻煩的話,就趕緊把手里的活兒干完!”
“明天會有人過來檢查,如果沒完成目標的話,我們所有人都別想好過了!”
聽到他的話,漁民們立刻加快了手里的動作,連那艘小型挖沙船發動機轟鳴的聲音也更響了些,但一旁的副官卻變了臉色。
他一臉苦相地看著丁文安,開口說道:
“長官,不是我們不想快,最近上級下的任務也太重了吧?”
“每天只有七八個小時的時間,要造出五十平方米的地面來,這怎么可能呢?”
“哪怕是有挖泥船,效率也達不到這么快啊。”
“你也知道,這里海水深度比較深,挖泥船的作用都不大的”
聽到他的話,丁文安不由得嘆了口氣。
是啊,這種小型挖泥船的作用確實不大。
真要想給己方的造島工作帶來根本性的改變,還得是像那些華夏人一樣,用上巨型挖沙船。
自己的國家,本來也是有巨型挖沙船的,就是那艘海燕號。
可惜的是,在下水的第一天,在與華夏天鯨號的對峙中,那只“海燕”便受到了重創。
不僅當場拋錨擱淺,甚至在好不容易脫困之后,直到現在都還沒有恢復功能。
原因也很簡單——那些該死的外國工程師已經全部撤離越南了,無論軍方如何威脅或是誘惑,他們都不愿意再踏足越南一次,只同意進行遠程技術指導。
可船廠那些本國的工程師,他們能有什么本事呢?
聽說當初那艘船在造的時候,他們就只顧著撈錢,而根本沒有學到任何真正的技術。
現在需要他們上手實操,搞的一團糟也是正常的事情
等自己身居高位了,一定要把這些人都槍斃掉!
當然不是因為他們貪,丁文安自己也貪。
而是因為,他們又貪又不干事!
丁文安攥緊了拳頭,掃視了一眼周圍,隨即脫下了褲子,跟副官一起走進了水中。
沒辦法,只能自己干了。
還好他并非嬌生慣養的少爺兵,這一類的臟活累活雖然不愿意干,但任務緊迫時也常常動手。
現在做起來,倒也并不覺得為難。
但是,難不難是一回事,辛不辛苦,卻又是另一回事了。
正午的陽光無比毒辣,哪怕是帶著草帽,他都感覺頭上一陣接一陣的發熱,只能不斷地浸濕草帽降溫。
于是,蒸發后的海水又留下了鹽分,將頭發結成了硬塊,頭皮也開始干裂刺痛,令人難以忍受。
隨著太陽角度的降低,水面反射的陽光也開始越發刺眼,在大多數時候,丁文安甚至是閉著眼在干活。
長時間浸泡在水里的下半身是全身最舒服的部位,可水分快速流失,還是讓他感覺到了不適。
他甚至產生了些奇怪的想法:
如果一直這么泡在水里的話,自己作為男人的尊嚴,不會也受到影響吧?
這個想法讓他不由得打了個激靈,他趕緊跳上地面,擰干了自己的內褲。
一旁的副官見狀也上岸休息,一邊喝水,他還一邊奉承道:
“長官,你是所有小隊里最勤奮的一個。”
“不僅計劃得當,還親力親為,兄弟們都很服你。”
“要不然伱讓大家加快速度,怎么沒有一個人反對呢?要是放在其他小組,這些刁民早就鬧起來了。”
聽到這話,丁文安的臉上不由得露出了笑容。
他喘了口氣,故作感慨地說道:
“沒辦法,我們的任務確實很重啊。”
“上萬平米的島,就靠我們這樣一點一點地建起來,大家都已經竭盡全力了。”
“我們還算好的,我安排的輪班比較合理,大家沒受太重的罪。”
“你去看看別的小組嘛,累出病來進醫院的一大堆,甚至還有因為受不了辛苦跳海自殺的.”
說到這里,丁文安話鋒一轉。
“但是,我們得清楚,我們做的這些都是有意義的。”
“你看,這島上雖然設施還很簡陋,但也建起了磚石的營房。”
“這可都是我們一點一點建起來的,這里的每一個人,都背過營房的磚塊。”
“要不了多久,這里的營房就能正式啟用了——到時候,只要我們的人住進來,哪怕是那些華夏人,也不敢再輕舉妄動。”
“這是巨大的進步,也是我們的光榮”
副官隱蔽地癟了癟嘴,心里暗暗想道:
什么光榮,充其量也不過是你的“功勞”罷了
不過,轉念一想,丁文安說的也有幾分道理。
自己一磚一瓦建起來的地方,無論什么時候去看,都還是會有一種成就感的。
那時候才是真的難啊.小小的一片礁石,連站人都難。
現在,條件已經好太多了。
他突然覺得,自己又有了動力。
也許確實是這樣,哪怕得不到實實在在的利益,這種精神上的滿足,也會讓人心情愉快。
這大概就是華夏那邊始終充滿戰斗力的原因吧。
他嘆了口氣,重新站起身來,拿起工具走進了水里。
丁文安也緊隨其后。
一直干了一個多小時,眼看今天白天的任務基本完成了,丁文安才放下工具走上岸,招呼大家坐船準備離開。
他們不能跟華夏發生不必要的摩擦,所以只要在他們巡邏到這里之前撤走就行了。
畢竟,這座島的歸屬還存在爭議,只要不是正面沖突,基本不會有太大的事情發生。
短短幾分鐘之內,所有人便登上了漁船,小型挖泥船也起錨收臂,一切都訓練有素。
在華夏方面船只出現在天際線上時,丁文安已經帶著他的小隊準備離開了。
站在船尾,丁文安舉著望遠鏡看向遠處駛來的華夏軍艦,在看清那艘軍艦的形狀后,卻突然皺起了眉頭。
“這不是他們那艘海警船啊。”
他喃喃自語地說道。
一旁的副官也立刻看向遠處,幾秒鐘后,他點頭回答道:
“確實不是那艘船看樣子是最新派過來的——也許是要輪換了?”
“也許吧,這對我們來說不是好事。”
“如果他們已經開始例行輪換的話,就說明他們已經把這片海域當做他們的領地了。”
“情況很不好,如果我們還想保住自己的島,以后必然會跟他們發生沖突的.”
聽到丁文安的話,副官嘆了口氣說道:
“這也不是我們這些小兵應該操心的事情,就讓那些首長們去考慮吧.”
“愚蠢!”
丁文安毫不客氣地打斷了他,隨后說道:
“我們才是一線,如果真的發生沖突,那勢必是要見血的。”
“這一次可不會像上次那樣,僅僅是一架戰斗機,就逼得我們撤軍了。”
“哪怕是從軍方的角度考慮,他們已經在華夏人這里丟過一次臉了,無論如何都不能有第二次。”
“否則,他們在國內的統治算了,這點我不能明說,你明白就好。”
副官重重點頭,沒有說話。
他跟丁文安一樣,都不是真正意義上的“普通士兵”,所以,對這些事情的感知,也沒有一般士兵那么初級。
兩人就這么默默地看著軍艦接近,由于挖沙船的速度較慢,所以那艘軍艦的身影在他們的視線里也開始變得越來越大。
直到這時候他們才發現,駛來的不是一艘,而是三艘軍艦。
全都是052型。
“他們哪來的那么多軍艦?這段時間,他們不僅往非洲派軍艦,還往我們這里派,在外的艦艇數量應該已經接近10艘了吧.”
“沒有那么多,應該只有6艘。”
丁文安搖搖頭說道。
“另外,他們最近的經濟局勢確實很好,軍艦建造速度提升也正常.”
“也不知道什么時候,我們才能有跟他們一樣的速度”
說話間,他的眼神始終沒有離開那幾艘駛來的軍艦,等到它越靠越近時,丁文安的眼睛卻又突然瞪大。
“這艘船好像不太正常。”
“不正常?什么意思?”
副官疑惑地問道。
“它的炮跟我們以前見過的艦炮好像不太一樣啊。”
聽到他的話,副官趕緊舉起望遠鏡,隨后,他的眉頭也皺了起來。
“確實不對勁那不是普通的艦炮吧?”
“尺寸更大,炮身也更長——等等,它的炮管怎么看著像是方形的?”
“方形?還真是.也許是散熱結構的問題吧。”
丁文安放下望遠鏡,轉頭通知船長加快速度。
從這三艘軍艦上,他感受到了明顯的危機。
這種危機感來自他敏銳的直覺。
就好像.如果現在不走的話,可能就走不掉了。
“他們不會要開戰吧?”
副官擔憂地問道。
丁文安搖搖頭回答:
“應該不會——如果真的要動武,他們應該會在視距范圍之外對我們發起攻擊.大概率只是示威罷了。”
副官松了口氣,跟著丁文安重新在船尾站定。
這是他們與改造后的052C的第一次見面,但他們對事情的嚴重性,還一無所知。
他們只是默默地看著那艘軍艦,羨慕著對方的“富裕”。
漸漸地,挖泥船隊遠離了六門礁,那三艘軍艦也開始轉向。
似乎這一場海上的相遇,就要這樣平淡而充滿默契地結束。
然而,就在丁文安打算回到船艙休息時,他的視線里,卻突然出現了不可思議的一幕。
六門礁上,突然騰起了一陣煙霧。
緊接著,原本是磚石營房的位置,莫名其妙地空了一大片出來。
那座島上的建筑消失了。
丁文安的心臟猛然提起,在這一瞬間,他甚至有些腿軟。
難道真的開炮了?
他立刻拿起望遠鏡,看向遠處的軍艦,可因為距離已經漸漸拉遠,由于地球曲率影響,他已經看不到那艘船的炮口了。
但“不像炮聲的炮聲”已經傳來,并且還連續不斷。
準確來說,那根本不像是火藥爆破所發出的聲音,反而像是超音速飛行物的音爆?
太怪異了
來不及多想,丁文安趕緊跑向船艙,他必須向上級匯報,他們受到了襲擊!
然而,無線電里的聲音卻快了他一步。
“我們受到了襲擊!這里是鴻庥島!”
“南威島!我們受到了襲擊!我們島上的建筑被摧毀了!”
“大現礁也一樣!建筑被摧毀了,但人員沒有傷亡,他們就是在等我們離開之后才炸毀的!”
“這是炮擊,是炮擊!我們看到炮擊規矩了!”
“怎么可能!我們距離接近兩百公里!他們的船只在靠近六門礁的位置!”
“他們怎么可能打得到我們!?”
丁文安目瞪口呆地聽著無線電。
就在剛剛那短短的幾分鐘里,己方花費了數年才經營起來的“新島”,全部受到了打擊。
毫無疑問,島上的建筑應該已經毀于一旦。
甚至有些島嶼,有可能已經重新變成“礁石”了
他們是怎么做到的?
那門炮
丁文安目眥欲裂。
在這一刻,他突然明白過來。
在絕對的實力面前,自己這些人所謂的“努力”和“勤奮”,以及“決心”,都是那么微不足道。
只是一艘船,一門炮,便毀掉了己方所有的經營。
而己方,根本連攻擊者在哪、用的是什么武器都不知道!
全完了。
這艘船過來之后,己方在這片海上,也沒有立足之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