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邊。
里昂癱軟著身子坐在他的專屬座位上,臉上神情萎靡,似乎已經被抽空了所有力氣。
而事實也的確如此——在短短幾天時間之內,他再次遭受了重大打擊。
第一次受到電子壓制,他的第一反應便是立刻反擊。
畢竟,除了石垣島的EF18之外,嘉手納基地里還有數架EA18G、EA6B。
按道理來講,這么強大的電子戰力量,無論是與哪方面的力量對抗,都應該有一戰之力。
但事實卻與他預想的完全相反。
面對對方那架不知從何而來的電子戰飛機,己方空中單位完全失去了還手之力,甚至從頭到尾,連對方的真實雷達信號都沒有摸到。
唯一的一次,一架EA18G撞了大運,在高速機動過程中接近到對方30海里之內,燒穿了對方的電磁干擾,成功鎖定了對方那架正在執行干擾作業的戰機。
在第一時間,飛行員下意識就要打開火控雷達照射,可緊接著,這架EA18G的背后便出現了對方的護航僚機——一架隱身殲擊機。
當雷達告警裝置響起的瞬間,飛行員立刻明白,自己已經徹徹底底敗了。
于是,他也不再掙扎,而是友好地搖動機翼,擺出一個“任人宰割”的姿態掉頭返航。
幸運的是,那架J20A似乎同樣也不打算將本就緊張的局勢再推向火海,在持續跟蹤數分鐘之后,它也掉頭返航。
而在它走后,針對嘉手納基地的電子干擾終于結束,那些在空中險些迷失方向的戰機才得以返航。
經此一役,里昂再也沒有了“更進一步”的念頭。
在匯報中,他故意淡化了這次電子戰的過程,也沒有像往常一樣夸大描述對手的力量,以求獲得更多的支持。
現在的他不求建功立業,只想盡快混完剩下的時間,然后返回本土,好好去做自己的主官。
也正是因為這樣的心理,整個嘉手納基地都陷入了一種古怪的平靜中。
哪怕雷達捕捉到了異常信號,基地也不再像第一次那樣進入緊急狀態,而是慢條斯理地對信號加以驗證后,再象征性地起飛兩架EA18G執行所謂的“驅離”動作。
所有人都能看出里昂的想法,甚至也有人在背地里暗暗腹誹他的軟弱,可里昂根本一點都不在乎。
哪怕再令人不悅,時間也不剩多少了,何必跟自己過不去?
你們愿意怎么樣就怎么樣吧。
曾經我也是個熱血沸騰的愛國者,可現在嘛沒有必要了。
想到這里,里昂稍稍直起了身子。
他看向對面的助理,開口問道:
“島國方面,他們的直升機撈起來了嗎?”
聽到他的話,助理搖了搖頭,回答道:
“墜落的位置是深海,短期內不可能撈起來了。”
“別說直升機,哪怕是陣亡士兵的尸體都還沒找全,估計未來一段時間,他們將被迫在這件事情上投入大量資源。”
“嗯,那是他們的事情。”
里昂無所謂地回答。
隨后,他又繼續問道:
“那四架EF18,什么時候能收回?”
“預計兩周之內收回——島國方面會將它飛回東京,我們將會在那里接收。”
“原本擬定的石垣島開發計劃已經取消,目前來看,這類計劃已經徹底失去意義了。”
“在無法解決電子干擾的前提下,建設再多的基地也都只是枉然。”
“占據了電磁優勢,就是占據了所有優勢。”
“只能交給國內了雷神公司已經開始聯合水銀防務,對這段時間我們所收集到的干擾信號進行分析,預計在一到兩個月的時間內完成分析,并制定出專用的應對策略。”
“到那時候,這套系統帶來的影響將會大幅下降——至少,不會再影響整個基地的日常運作了。”
“要求真夠低的。”
里昂不屑地笑了一聲,但隨即,他又嘆了口氣說道:
“我們在進步,他們也在進步。”
“只要慢了一步,后續就會一直慢下去。”
“我們在太平洋的優勢越來越小了.最開始是造島,緊接著是四代機、轟炸機、雷達,而現在,連電子干擾、電子對抗,他們也開始占上風。”
“再這么下去,等他們新一代的核潛艇誕生之后,我們還能有什么辦法?”
“我不知道到底要怎么做,才能遏制住相對戰斗力下降的趨勢。”
“也許,無論怎么做都不可能。”
“我們注定要丟掉這塊勢力范圍,我只希望,它不要丟在我的手里.”
聽到這話,助理的臉上不由得露出一個諱莫如深的笑容。
他看著里昂,略帶調侃地說道:
“哪怕你想要親自葬送掉優勢,其實也沒有那么簡單吧。”
“畢竟,距離你離開的時間,已經不到一個月了。”
“只要能順利離開,還管它會不會丟失呢?那已經不是伱需要考慮的事情了。”
“是啊,確實不是我應該考慮的事情。”
里昂贊同地點了點頭,可很快,他的眉頭又重新皺了起來。
“.但問題是,我不得不考慮這件事情。”
“你得知道,這片海從始至終都不像你以為的那樣平靜,它的每一道波浪,都影響著我們在全球的布局。”
“失去了太平洋上的電磁霸權,我們就再也沒辦法守住那些我們本來在意的區域,再也沒辦法像以前那樣,用幾艘軍艦將他們的潛艇圍堵在狹窄的水面之下。”
“他們的新驅逐艦,055、或者說刃海級,不是已經在向我們靠近了嗎?”
“他們之所以那么肆無忌憚,絕對不是沒有原因的。”
“在這艘大型驅逐艦的背后,也許他們早就已經做好了完整的作戰部署,就等著我們上鉤了。”
“你很清醒。”
助理贊同地說道。
“丟掉電磁權,就意味著丟掉亞太,我們確實已經無法限制他們了。”
“我甚至能猜測到對方的計劃。”
“先是電磁壓制,緊接著是055和航母正式服役開始巡邏,再然后是加速填海造島,攻城略地,瓦解我們好不容易建立起來的秩序。”
“不僅僅是在這片海,實際上,我甚至聽說,非洲的局勢也不樂觀。”
“他們的換防艦艇已經到達了亞丁灣,第五艦隊似乎不打算再繼續封鎖——他們不清楚那艘052C的裝備配置,不想冒險制造摩擦。”
“這實在是有些可怕,短短幾年的時間,我們的優勢蕩然無存,而他們的技術則與日俱增。”
“真不知道他們從哪里搞來的技術,說不定真是外星人。”
“要是外星人就好了。”
里昂苦笑著說道。
“如果是外星人提供的技術,那至少是無可復制的。”
“而現在,對手的情況顯然不同。”
“他們不僅在復制,還在不斷向前攀登,不斷創造更多更新的技術。”
“說真的,直到現在,我才能理解他們為何如此強大,甚至強大了數千年的時間。”
“這個國家——或者說這個民族真的很可怕。”
“從表面上看,他們是在與我們競爭。”
“但實際上,他們從來都只跟他們自己比。”
“而我們,也許只是他們前進的路上,一枚稍稍大一些的墊腳石罷了.”
與此同時,亞丁灣。
一艘從上海出發的貨船正在向紅海方向行駛,他們的目標是在兩天之內通過曼德海峽,隨后穿越紅海,再通過蘇伊士運河前往歐洲。
這艘船的船長名叫王顯宗,雖然名字聽著大氣,但實際上,他是一個略顯干瘦蒼老的中年人。
當然,長期在海上漂泊,他這副身體想要年輕也不可能。
他唯一的愿望,就是在最短的時間內賺夠足夠的錢,然后帶著自己的家人一起回自己的老家生活。
經過接近二十年的努力,他的目標即將要實現。
如果一切順利,很可能這一趟航程將成為他職業生涯中的最后一趟。
當然,這件事情他從來沒有跟任何人說起,甚至連在自己心里,他也沒有特意去定什么目標。
他看過很多電影,所以也知道,一般來說,所有標榜著“最后一次”的行動,往往結果都不會太好
不過幸運的是,直到現在為止,一切都還算順利。
這艘貨船已經跨越了上萬公里的距離,度過了最危險的階段,哪怕是傳說中海盜最為盛行的亞丁灣,他們也沒有遇到危險。
接下來的路程應該是一切順利的,但王顯宗心里卻總有些不安。
他的手緊握著船舵,開口對一旁的大副問道:
“吉布提那邊,你聯系上了嗎?我們的軍艦能提供護航嗎?”
大副搖了搖頭,回答道:
“聯系倒是聯系上了,但他們暫時沒有回復。”
“老美逼的太緊了,他們不能隨意離開基地。”
“好像最近所有的華夏船只都沒有得到護航。”
“不過問題也不大,我聯系了前面的幾艘船,他們說,撞上老美的船的概率不大。”
“就算撞上了,一般也不會有太大的問題,頂多被攔下來盤問幾句,很快就會放行。”
“唯一的例外就是老徐頭的船,他自作聰明請了安防公司護送過亞丁灣,結果被老美查出來那家安防公司跟蘇丹那邊有聯系,船被耽誤了好幾個小時。”
聽到大副的話,王顯宗的眉頭不由得皺了起來。
他深吸了一口氣,開口咒罵道:
“他媽的,這些狗日的美國佬真是沒事找事!”
“這他媽是他媽的公海,他們有什么權利查我們的船?真當自己是世界警察了?”
“那么牛逼,他們怎么不把那些海盜一鍋端了呢?老來為難我們干什么!”
“還索馬里海盜,我看他們才是最大的海盜!”
大副無奈地嘆了口氣,回答道:
“那也沒招啊,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
“你沒聽說嗎?最近老美十幾艘船擠在亞丁灣,連航母都有。”
“他們好像是準備要在蘇丹打仗——不過我覺得,打仗是假,惡心我們才是真。”
“吉布提那邊,我們的軍艦都被堵得出不來了,不也只能暫時就這么著?”
“他們都沒辦法,我們還能有什么辦法?”
“忍忍吧,咱們現在還不夠強,等哪天咱們有航母了,高低也讓他們看看我們的臉色辦事.”
王顯宗默默點了點頭,沒有說話。
實際上,就在這短短的幾句話時間里,他甚至都已經想好了如果真被老美的軍艦攔下來,自己要怎么駕駛這艘噸位巨大的貨船跟對方火拼。
貨船的船艏比軍艦要硬得多,如果角度掌握的好,甚至可以直接把軍艦撞穿。
如果走運真的能撞沉一艘軍艦,那自己也算是立了大功的抗美英雄了吧?
想到這里,他自嘲地笑了笑。
實際上,這也只能是想想罷了。
自己想當英雄,可這艘船上的船員們還要吃飯。
大家都是有家有室的,肯定不能因為一時沖動而毀了人家。
于是,王顯宗默默地把心里的憤怒壓了下去,隨后開口說道:
“待會兒你再下去檢查一遍,把手續都準備好,如果有違禁品的話,盡快清理掉。”
“要是運氣不好真撞上他們了,一定要說明白我們不會在紅海靠港,會直接通過蘇伊士運河去歐洲。”
“總之,就是不能讓他們覺得我們有可能經過蘇丹港。”
“說白了,他們就是不想讓咱們國家那么容易撤僑唄,搞這些彎彎繞的!”
“明白,我去準備。”
大副答應一聲便離開了船長室,而王顯宗則繼續駕船前進。
他在心里不斷祈禱,希望自己能有點好運氣。
但可惜的是,怕什么來什么,不多時,雷達屏幕上便出現了其他船的信號。
而緊接著,他的無線電里也傳來了英文的呼叫。
內容很簡單,讓他放慢速度等待檢查。
“他奶奶的!”
王顯宗忍不住爆了粗口,他很想不予理會直接沖過去,但可惜的是,還沒過多久,他便看到了遠處海面上出現的掛著星條旗的軍艦。
人家早就已經在等著了。
既來之則安之吧。
麻煩一點就麻煩一點,到時候多說幾句好話,就當是給他們上墳說的吉祥話了。
貨船繼續前進,遠處軍艦的輪廓也越發清晰。
王顯宗很快看到,除了軍艦之外,海面上出現了幾艘疾馳的小艇,正在向他的方向駛來。
這就是美方的檢查船只。
他繼續放慢船速,心里百般不愿。
事實上,從其他船只的反饋來看,這些老美也并沒有做什么太過分的事情,雖然攔路檢查,但基本還是講規矩的。
可即便如此,王顯宗卻仍然覺得憤怒,而他憤怒的點,就一句話:
憑什么?
你們有什么執法權,憑什么就能查我呢?
看著越來越近的小艇,王顯宗越發煩躁。
他覺得自己的尊嚴被踐踏了。
不,不僅是自己的尊嚴,在這種情況下,整個國家的尊嚴都被踐踏了。
要是我們的軍艦再多點就好了。
哪怕多個兩三艘在這邊,老美也不敢那么囂張吧?
他的手松開了船舵,默默捏緊了拳頭。
此時,那兩艘小艇距離貨船已經不過幾百米,王顯宗正打算去甲板等待,但下一秒,令他始料未及的變化發生了。
原本沖著他們駛來的小艇,居然直接掉頭了。
而原本嘈雜的無線電,也突然沉默下來。
他奇怪地看著眼前這一幕,下意識地對大副問道:
“什么情況?怎么又走了?不查了?”
大副同樣莫名其妙地搖頭,觀察良久之后,他才回答道:
“好像是不查了.你看,那兩艘軍艦都掉頭了,感覺像是在讓路?”
“給我們讓路?怎么可能!”
王顯宗呸了一聲,繼續說道:
“他們還會怕我們嗎?不可能的,應該是有什么別的事情.”
“不對!”
大副突然回過神來。
“他們不是在給我們讓路.應該說,他們是在給我們后面的船讓路!”
說罷,大副迅速跑向船尾的方向。
王顯宗緊隨其后,跟著他一起向遠處的海面眺望。
而很快,他就明白了美方船只“讓路”的原因。
海天交界之處,一艘銀灰色的軍艦緩緩升上了海面。
而在那艘軍艦的桅桿之上,則飄揚著一抹鮮艷的紅色。
那是剛剛到達亞丁灣的鄭州艦。
而與此同時,無線電里也傳來了中文的呼叫聲。
“這里是ZZ艦。”
“前方編號sanjiangkou19801465227153貨船請注意,我方已收到你船護航申請。”
“我們在你身后跟隨,不要停船,繼續前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