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比起沒有任何實物可以佐證的“消息”，南理工所拿出來的成果帶來的轟動性顯然要強的多，在短短幾天的時間之內，這條消息迅速在整個科研學界擴散開來，而在進一步公開具體細節之后，幾乎所有人都被這項成果所蘊含的意義震驚了。
布魯克是第一個抵達華夏的他國學者在，在跟胡炳春深入交流之后，他代表NCC第一個發表了看法。
“.首先可以確定的是，華夏此次公開的新物質絕對稱得上是劃時代的產物，而其最大的意義并不在它的‘新’，更重要的是它合成難度低，且組成簡單。”
“這種新化合物有一個非常有價值的點，就是所含的陰陽離子全部都是很正常的東西，即氯離子、銨根離子。，沒有出現任何強的路易斯酸堿離子。”
“對于該物質工業化的命運，這種特質是極為重要的。”
“對于一種新型炸藥、新型燃料來說，它的成本必須要降低，而目前我們所使用的新型炸藥都太貴了。”
“如果沒有產率高、步驟簡單、原料便宜的路線，那么無論你的成品有多新、性能有多好，那就還是只能停留在實驗室階段。”
“可以說，華夏所合成的新物質帶了個好頭，它原料都不復雜、罕見，也是真正能給人類科技帶來提升的產物。”
布魯克的討論直接給這次的成果定了性，而只要是關注華夏和美方這一次競爭的學者，都能聽出布魯克這段話里的言外之意。
他幾乎是在指名道姓地抨擊美方實驗成果的“不實用”，立場可以說是極為鮮明了。
這一點確實讓一些人感到不解，畢竟，英國算是美方的傳統盟友，而NCC與美國自然科學基金會也存在著許多合作。
按道理來說，他們不是應該給美方站臺才對嗎？
然而，真正了解科研領域的學者倒是對此見怪不怪——哪怕是美方學者，在面對這次的成果時也至少表現出了中立的態度。
因為科研不是政治，它不存在可以曲解和變造的余地。
強就是強，對就是對，你沒有辦法以政治力量對其施壓，去扭曲眾所周知的事實。
也正是因為這種不可更改的特性，美方將要舉辦的含能材料會議陷入了極為尷尬的境地。
由于時間上的沖突，大量受邀學者臨時變更了計劃，打算前往華夏去親眼見證含氮化合物研究歷史上這劃時代的一刻，能夠按照約定前往洛杉磯的人員數量直接降到了預計數量的30以下。
就這30，還是因為他們的研究方向與美方的高壓方向存在重合，相比起華夏，性價比更高罷了.
對此，哪怕是民發辦手下的會務組都沒有充足的準備，但好在民發辦有的是錢，臨時擴大規模，倒也不困難.
而另一邊，成都。
陳果對南理工的成果同樣感到驚喜，要知道，陳念當初說的是三周之內輸出技術文檔，但現在，時間才剛過三周，成品都已經出來了。
辦公室里，他手里拿著胡炳春團隊提交上來的報告，略有些感慨地說道：
“這誰能想的到.估計胡炳春自己都想不到進展能那么快，他們真個組甚至都沒有準備好專利申請流程、也不知道論文該怎么辦——你怎么說？這次要不要用伱的名字去申請？”
聽到陳果的話，陳念果斷地搖了搖頭。
“還是算了吧，沒什么必要，按以往的方式操作就好了。”
所謂的“以往的方式”，就是指用一個位于前臺的團隊或者研究人員的名義去申請專利、發表論文，但在內部數據庫里，給成果打上陳念的標識，以做到他所應得的利益的錨定。
當然，這種利益陳念其實始終都覺得可有可無，但在形式合規上，還是必須要做好。
“那就按老辦法來吧——所以這次的新化合物，到底有多強，給我講講唄？”
陳果好奇地看著陳念，他自己是搞空氣動力學的，對化學、尤其是先進化學可以說是一竅不通，要不是作為星火的大總管每天都要讀報告，恐怕他連這個化合物的化學式都認不出來。
所以，他也不太能理解這東西的意義。
陳念微微沉吟了片刻，開口問道：
“你想聽技術性的，還是想聽通俗的？”
“.先聽技術性的吧。”
“技術性的話，有幾個指標。”
“第一個，DDT時間在300天左右，清潔型極佳，使用起來沒有太多的后顧之憂。”
“第二個，計算爆速在12000M/S以上，爆壓在60Gpa以上，性能大概是目前最強的爆炸物TNAE的兩倍以上，比起TNT就更不用說了，綜合性能差不多能達到TNT的5到6倍以上。”
“第三個，成本相對比較低。從目前的路線繼續發展下去，最終工業化成本應該能做到跟TNT相差無幾。”
“所以綜合來說，哪怕僅僅是作為炸藥，這款全氮陰離子鹽化合物也是極具潛力的。”
“明白了那通俗的呢？”
“你看過新世紀福音戰士嗎？”
“沒有——那是什么玩意兒？”
“額一部科幻動畫片，我的童年回憶。里面有種東西叫N2炸彈。可以說，我們現在已經提前制造出N2炸彈了。”
陳果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隨后繼續問道：
“所以，你的意思是，這種化合物，是把科幻作品里的東西，提前變成了現實？”
“大體上是這樣的。”
陳念微微點頭。
陳果舒了一口氣，語氣感慨地說道：
“雖然我沒看過你說的動畫片，但基本上，我能體驗到你的感受這大概就相當于我們搞飛行器的，有一天突然發現E·T里面的額飛碟被造出來了一樣吧？”
“差不多就那么回事，總之，對這個領域的科研學者來說，是妥妥的夢想照進現實了。”
“你這么一說我還挺羨慕他們的。”
陳果笑了笑，畫突然話鋒一轉問道：
“話說回來，這東西對我們的空中平臺項目有幫助嗎？”
陳念略微思索片刻后，回答道：
“有幫助，但沒必要.真想解決空中平臺的動力問題，那還是得靠金屬氫啊.”
“那這玩意兒的發展路徑在哪兒？”
陳果疑惑地問道。
陳念無奈地嘆了口氣，回答道：
“它本來應該是作為金屬氫的過渡產物存在的，如果按照正常的發展路徑，全氮化合物應該會有一個五十年左右的高光時期。”
“但現在嘛.這個時間應該會縮短到10年以下了。”
“金屬氫實現大規模量產的時間，就是它存在的唯一窗口。”
“不過，在這種情況下，我們的產業發展，肯定就不能以全氮化合物為基礎了.”
另一邊，在確定南理工有關全氮陰離子鹽的最新成果之后，美方迅速做出了相應的反應。
作為一個老牌科研強國，他們并沒有因為一時的落后而亂了方寸，相反，在克里斯特的主持下，整個項目的方向進行了迅速且堅決的調整，其他關聯產業也即刻行動起來。
而其中，最為關鍵的產業，就是航天工業。
華盛頓，NASA總部。
比爾·納爾遜坐在辦公桌后，他的對面則是跟克里斯特一同前來的駱家輝。
“.所以，在你們所謂的‘新燃料’領域，我們真的沒有挽回的余地了？他們真的搶在我們的前面開發出了新一代的火箭燃料？”
納爾遜開口問道。
駱家輝猶豫了片刻，最終還是沒有開口，而是把回答的機會讓給了克里斯特。
后者略微思索后，開口回答道：
“準確的說，全氮陰離子鹽并不僅僅只是新的航天固體燃料那么簡單——不過當然，在這里我們只討論它的這一種應用。”
“而關于這種應用，我不得不承認，他們確實走在了前面，并且，從目前的結果來看，他們至少已經在技術上領先我們5到10年。”
“而這種技術領先所造成的后果也是嚴重的。”
“他們會擁有更強額固體燃料，也會擁有更強的火箭發動機，進而會有更強的航天技術、更強的洲際導彈在這個領域，我們會陷入全面被動。”
“如果任由其發展下去，最終的結果可能會是”
“我們發射的每一枚導彈，都被他們攔截。而他們發射的每一發導彈，在我們啟動攔截之前，就會落到我們的國境之內。”
“這甚至已經不能說是‘威脅’了，如果事情真的走到這一步的話，我們還不如直接投降好了.”
聽到克里斯特的話，納爾遜的神情變得凝重起來。
他輕輕皺了皺眉頭，繼續問道：
“在短期內，我們沒有在技術上完成追趕的可能嗎？”
“沒有，他們所采用的路線是我們從未涉足過的領域，想要完成追趕，就相當于我們要從頭開始。”
“從頭開始需要多少時間？”
“.至少五年。五年的時間，足夠華夏基于新的全氮化合物，開發出一款新的固體火箭發動機，制造出新的洲際導彈了.”
“所以，你們想讓我來為你們的錯誤買單？”
聽到這話，一直在一旁沉默的駱家輝終于坐不住了。
他抬斷了還想要繼續挖苦的納爾遜，開口說道：
“這不是為誰的錯誤買單，這是互相幫助。”
“納爾遜，你沒必要表現得這么刻薄，事實上你很清楚，無論是克里斯特、還是他的團隊、亦或是我們整個科研隊伍，都沒有做錯任何事情。”
“之所以會發展成現在這個局面，并不是因為我們太弱了，而是對手太強了。”
“所以，我們應該做的不是內訌、爭吵，而是拋下一切聯合起來，充分運用我們所有人的影響力，去達成共同的目的。”
“我不如把話說得直接一點吧：我們需要你跟我們站在一起，向國會提出建議，運用我們所能運用的一切手段限制對方固體火箭發動機的發展，同時不惜代價地推動我們自己的技術更新，從而抵消掉因為新燃料而帶來的劣勢。”
看著駱家輝一臉鄭重的表情，納爾遜也終于收起了自己的那點死心，沉默片刻之后，他開口說道：
“我可以做到這一點。”
“如果我向國會施加影響，他們一定會采納我的建議。”
“但我希望你想清楚這意味著什么.你所謂的‘不惜一切手段限制’，意味著我們必須對他們的幾家重點研究機構發起制裁。”
“其中，最關鍵的單位就包括航天科技一院、四院。”
“而對于這種制裁的結果我可以負責任地告訴你，結果是無法預期的。”
“相比起可能給他們帶來的麻煩，啟動此類制裁最大的影響，反而是所謂的‘脫鉤化’。”
“而一但脫鉤化被做實，那就意味著，我們要全面開戰了——技術和專利領域的全面開戰。”
“這樣做的后果，你們考慮過了嗎？”
駱家輝點了點頭，回答道：
“考慮得很清楚，我們非做不可。”
“明白了。”
納爾遜輕輕嘆了口氣，隨后說道：
“我會按照你們的要求發起提案，具體的細節，我們之后再討論。”
拿到了納爾遜的確認，駱家輝的表情終于放松下來。
簡單聊了幾句之后，他跟克里斯特一起離開了納爾遜的辦公室。
后者的情緒有些低落，但在坐上車之后，卻又像是自我安慰似的說道：
“至少，我們在短期之內不用擔心可能出現的嚴重后果了。”
“是啊。”
駱家輝簡單地回答，隨即又問道：
“但我不明白，情況真的有你所認為的那么糟嗎？”
“如果不及時做出反應，甚至有可能更糟。”
克里斯特鄭重回答。
駱家輝不再說話，車子漸漸駛出華盛頓。
而在他們背后，這一臺國家機器也開始逐漸運轉起來
幾天之后，固體火箭發動機領域的制裁如期而至。
包括四院、一院在內的多家企業、科研機構均被納入了名單。
所有人都能看出美方的目的，但出人意料的是，華夏對此的反應并不強烈。
原因很簡單：
所謂的制裁能發揮多大作用且不說，老美的方向就是完全錯誤的啊.
華夏的下一代固體火箭發動機，可不是什么全氮燃料發動機，而是金屬氫燃料發動機啊.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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