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李想討論完航天技術發展方向的問題，陳念終于算是結束了自己一天的工作。
不過，這并不代表著他就徹底停止了思考，實際上，哪怕是在跟李想和王建成吃飯的時候，他的腦子里都還在不斷地過著有關“電動力上太空”的事情。
這玩意兒你說它好實現吧，確實是好實現，畢竟在常溫超導技術的加持下，電動機的動力極限是幾何倍數提升的，大氣層內隨便飛，根本沒任何難度。
可你你要說不好實現，那也是真的有困難。
原因很簡單，太空里可沒有大氣。
沒有氧氣就是沒有工質，沒有工質的情況下，傳統的“風扇發動機”就沒有用武之地。
想要解決這個問題，要么是像陳念腦子里那個畫面一樣，額外安裝噴氣式發動機，要么就真的只能搞無工質發動機了。
想到這里，陳念不由得長嘆一聲。
靠，繞來繞去，敢情又繞到南天門項目上去了？
真要這么搞，還不如把電力發動機裝空中平臺上呢。
果然，空天母艦才是人類最終的歸宿
不過，他倒也沒有立刻放棄，而是打開了系統，去測試了幾種無工質發動機的源點消耗。
結果令人失望。
無論是電磁推進、離子推進還是傳說中的引力推進，源點消耗全是問號。
也好，至少證明這些東西還是存在的，只是現在的技術積累達不到罷了
陳念無奈地夾了一口菜送進嘴里，一旁的王建成好奇地看著他變幻莫測的表情，開口問道：
“學長，出啥事了？伱咋一分鐘一張臉的呢？”
聽到這話，李想忍不住有些好笑。
“你別管他，他想事情呢，估計是我給他出餿主意了.”
“也不算餿主意吧。”
陳念擺了擺手，回答道：
“就是繞來繞去繞回來了，沒事，先不管這玩意兒也不是緊要工作。”
“什么工作啊？”
王建成好奇地問道。
“航天，或者準確地說叫空間投送。”
李想簡單地給王建成復述了之前跟陳念的討論，王建成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隨后開口問道：
“為啥不用太空電梯？”
這話聽得陳念一愣，隨后哭笑不得地解釋道：
“太空電梯這種東西在當前環境下其實并沒有你想象中的高效率，它的核心設計理念，其實就是要解決一個‘持續加速’的問題，讓人類可以在相對較低的初速度下進入太空。”
“但問題是，它只會存在于技術發展的末期——應該說，它更像是一種技術高度成熟之后的降級、下沉方案。”
“就好像摩托車發展到頂峰進化出小電驢一樣，更低的里程，更慢的速度，更便宜的價格才是競爭優勢。”
“你要問原因的話，其實也很簡單：太空電梯對材料的要求太高了，如果人類的技術能滿足其材料要求，使用其他的方向反而可以節省更多成本，達成更高的費效比。”
“一句話，它可以是填補縫隙的沙子，但肯定不會是組成主體的基石。”
“不過，它也確實算是一種極為宏大的浪漫主義幻想吧——就跟戴森球一樣。”
他的話剛說完，王建成便迫不及待地問道：
“不是說現在碳納米管已經能達到太空電梯的強度了嗎？我之前還很期待來著。”
“碳納米管只是在理論強度上能達到，但難道工程上是以理論強度來計算的嗎？”
“材料的晶間缺陷怎么考慮？便宜怎么考慮？怎么量產理想的無缺陷材料？安全系數達不達標？”
“這都是問題，還都是短期內無法解決的問題。”
“只有技術發展到‘超預期’水平之后，人類才有可能回過頭來搞太空電梯.”
“明白了。”
王建成心悅誠服地點了點頭，很顯然，陳念的這套邏輯是能說服他的。
“那你現在打算咋辦？還是順著原來的幾個方向走嗎？”
“是的，先看看，暫時先把電力發動機這條線點出來吧。”
“你這話說的就跟這方向多簡單一樣，要是被其他人聽到，估計能直接氣死。”
李想忍不住插了一句話，三人相視一笑，最終還是跳過了這個話題。
晚飯吃的簡單，自然也花不了多少時間，飯后三人都沒有急著回去，而是沿著園區的小路散步，跟王建成聊一些出國有關的事情。
他下周就要動身去卡塔爾了，雖然全程都有人帶隊保障，但第一次離開熟悉的國內環境，他還是有些緊張的。
“.所以到時候自由活動時間，我可以去當地商場購物嗎？還是說必須在規定的駐地范圍內活動？”
“.讓李想跟你解釋。”
陳念懶得回答這種幼稚的問題，于是便干脆拋給了屬于大情報口的李想。
后者同樣是哭笑不得，但看著王建成一副躍躍欲試的表情，還是耐心地解釋道：
“關鍵人員出國、尤其是保密人員出國，在流程上是沒有你想象的那么自由的。”
“理論上來講，你確實可以在自由活動時間出去閑逛，但問題是，這種所謂的‘逛逛’，跟你理解的是不同的。”
“你在前一天晚上就要寫好出行計劃，報告出行目的，細節到你的每一個落腳點、每個落腳點的停留時間、事項、活動軌跡都要說明。”
“真到了要去的時候，會專門有一個小組對你進行交叉監護，如果你的行動脫離軌跡，哪怕只是一分鐘，也是嚴重的管控事故。”
“當場可能不會處理你，但這一天晚上你都別想睡了，老老實實寫報告吧。”
“所以，我建議你不要亂跑——老老實實在駐地等著，自由活動時間之外，組織會安排一到兩次的集體活動，到時候才是真正的娛樂時間。”
“不過也要注意，絕對不能脫隊，要不然，在你的履歷上，這會是一個隱藏的污點”
“這么麻煩？”
王建成驚訝地問道。
“那不然呢？你以為那你手里掌握的是什么東西？那是能顛覆未來陸軍作戰方式的技術。”
“不知道多少人在盯著你們這個組，只不過我們現在是嚴防死守，暫時沒有出現泄密情況罷了.”
“那算了，我還是老老實實待著吧。”
王建成從善如流地說道。
看著他的表情，陳念不由得有些感慨。
還是年輕啊。
無論你怎么樣，對外界的世界都還是抱著好奇的心態的。
不像自己，這把年紀了，已經不打算出去看看了。
嗯，真要出去也不是不可能，啥時候不分里外了，就是自己可以肆無忌憚地出去的時候了
幾天之后，在陳念開始跟606、624、621幾個所啟動新的電力發動機項目時，另一邊，王建成已經跟著技術團隊一起飛到了卡塔爾，到達了位于多哈東北部的拉斯拉凱拉臨時駐地。
實際上，與其說這里是“駐地”，倒不如說這里是一座新規劃的工業區。
大規模的基建活動已經展開，到處都是臨時搭建的鐵皮板房和來自國內的大型基建設備，場地上的工人操著熟悉天南海北的華夏口音大聲交流，這樣的情況甚至讓李想忘了自己已經身處卡塔爾，反倒懷疑這是某個西北地區的新建基地。
也只有當他看到“大工地”外兩公里處那條嶄新修建的飛機跑道上正在起降的重型運輸機時，他的才算真正意識到自己的處境。
而這時候，他的感受只能是用“魔幻”來形容。
這簡直是太不可思議了。
想想10年之前，哪怕是在自己的國土上，我們還要時刻防備著來自對手的高空偵查、電子挑釁，軍機別說肆無忌憚地起降飛行，連駛出機庫，有時候都會被算作一種危險行動。
但現在，我們居然已經開辟了自己的第一個正式的“海外基地”，還是一個建制齊全，具有足夠戰斗力的基地。
這意味著什么？
這意味著自己之前構想的“通過大型空中平臺實現戰略投送”的目標，已經以一種新的形式得到了實現。
而在這個目標實現之后，華夏對這片區域的“掌控力”，也在肉眼可見的提高。
畢竟是東亞怪物房里養蠱出來的頭號怪物啊，別說在未來的遠期規劃里，這里將要駐扎的是一整個合成旅了，哪怕是以現在半個合成營的標準，都已經可以隨時隨地給這里的任何一個對手上一課了。
當然，也許有些刺頭并不相信這個事實，按照他自己得到的情報，反對阿拉伯半島一體化的國家中，土耳其就是跳的最兇的那一個。
但王建成知道，在這一次的聯合演習之后，所有一切的質疑，都將會化為泡影。
他對這一點很自信。
不單單是因為裝備的壓制，更重要的，還是他們手里已經接近成熟的大殺器。
湛盧。
這個AI所表現出來的戰斗力遠遠超過所有人的想象，從某種程度上來講，它確實已經顛覆了現代陸軍作戰的方式。
至于具體的戰斗力如何
六天之后的演習，將會成為它獨自表演的舞臺
穿過工地的外圍，王建成終于到達了真正的駐地內部，這里的基建情況相比大工地要好得多，營房已經基本建成，包括雷達在內的各種各樣的設備已經到位，乍一看上去，跟他在國內見到的那些營級駐地其實沒什么區別。
放下行李之后，王建成來不及休息，戰情分析會議的通知已經發到了他的個人中斷上，他立刻前往指揮中心，準備討論這一次演習的計劃。
而等他推開門走進去的時候，幾個指揮員已經開始了討論，這里的所有人都認識他，不用做額外的介紹，只是簡單點頭之后，討論便繼續進行。
“.所以這次演習我們主要是分為三個部分，第一部分是空軍的‘空中飛鏢’科目，因為參與方空中力量比較懸殊，這部分的競賽、實戰意義都不大，實際上是以表演為主。”
“有空軍方面配合，我們就不去多考慮了。”
“第二個部分是海上搜救演習，位置是波斯灣——沒什么好講的，走過場定調子的東西。”
“第三個部分，陸軍聯合演習，才是我們真正要考慮的東西。”
“這次的聯合演習會分成紅藍兩支隊伍，我方、俄方分別擔任紅藍兩方領隊，各自帶領多國參演小組中一分為二的一半參加演習作戰。”
“從某種程度上講，我們的作戰目的不在于‘戰勝’，而在于‘共同戰勝’。”
“也就是說，作為紅方，哪怕我們能純粹依靠自己的力量贏下演習，也不能這么做。”
“我們需要保證各個參演小組的協調配合，保證其在演習中能發揮出應有的作用。”
“或者說得更直白一點：我們必須要保證的，是最小的戰損，和友軍單位的最高存活率。”
“這一點，在我們此前的計劃中也已經說清楚了，能做到嗎？”
聽到他的話，指揮室里的幾人全部皺起了眉頭。
事實上，哪怕是完全處于己方指揮體系之下的直屬隊伍，在高烈度的對抗環境下，想要去談“以最大程度降低戰損為目標”，都是一件比較夸張的事情。
因為你沒法保證作戰過程中不出現意外，也沒法要求對手方按照你的計劃去配合你的表演。
老毛子再衰弱，那也是久經戰陣、實戰經驗豐富的強力對手，雙方的陸軍裝備代差不算太大，想要打贏不難，但大勝？
誰也不能打包票。
更何況，現在還要帶一幫子拖油瓶.
眼見沒有人回答，總指揮猛地敲了敲桌子，繼續說道：
“要是都不回答，那我就當你們都默認了。”
“正式開始之后，就按想定戰情執行吧。”
“到時候要是中途出了岔子，或者是達不到預期戰果，你們所有人，就等著吃掛落吧！”
總指揮的語氣嚴厲，其他人想要開口反駁，但卻又覺得不是時候，于是只好閉上嘴，默默點頭。
然而，就在這一片沉默之中，王建成卻突然開了口：
“我們可以試試——不是沒有辦法。”
聽到他的話，眾人的目光一下子全部都匯聚到了他的身上。
他早已習慣了這樣的場景，于是便繼續開口說道：
“具體作戰上的事情我不了解，也不參與。”
“但是，作為這次的技術保障人員，我個人認為，如果能在技術上做出一些調整，我們想要達到預期的作戰目標，難度可能會有所下降。”
他的話說的比較保守，但所有人都能聽出他話里表現出來的自信。
“具體怎么做？”
總指揮開口問道。
王建成沒有猶豫，而是直截了當地開口道：
“把小組成員所有參演單元接入單向數據鏈，由湛盧對其進行統一調度。”
聽到這話，總指揮的眉頭皺了起來。
“現在的問題是，他們沒有完善的數據鏈系統，我們的指揮是沒有著力點的.”
“沒關系，他們不需要有。”
“反正我們也不指望他們真正發揮作戰效力，所以，我們需要的信息，只有位置信息而已。”
“他們要做的事情，就僅僅是.跑位而已。”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