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李想之后,陳念暫時放下了對有關自己身份問題的擔憂,轉而重新投入到了技術研發工作中去。
根據之前的信息,整個商業核聚變技術需要的源點數量是3400點,但經過陳念的拆分,這3400點源點并不是完全綁定的。
按照大頭來算,第一壁材料需要花費1100點,以金屬氫常溫超導為核心的磁約束技術需要900點,偏濾器需要400點,能量導出裝置需要400點,其他抗中子輻射材料需要400點,剩余的200點,則集中在一系列細分的技術領域上。
其中,就包括供能、監測、災備等等一系列內容。
不過,這些內容的技術跨度并不算大,按照目前的發展速度,基本不需要額外使用源點去加速。
所以,陳念面對的,就是占大頭的這幾個核心問題。
他的計劃很簡單,那就是趁著EAST進行土建準備的這幾個月時間,先把磁約束技術解決,確定好聚變堆磁場設施的基本框架。
這一步做完之后,在EAST進行線圈搭建的時期,他就能繼續去做第一壁材料的研發,再打出一個時間差來。
這樣做一方面能保持項目的連續性,一方面也能最大程度地節省源點消耗,避免出現入不敷出的情況。
要不然,自己手頭的1200多點源點一次性砸到磁約束技術上,等線圈建完了,第一壁材料還沒搞出來,難道就讓項目停在那里嗎?
顯然不可能。
確定好了計劃,陳念把日程導入到了他的任務管理器中,隨后,他拿起電話,撥通了陳果的號碼。
由于策略太過復雜,兩人約定好了在辦公室見面,陳念等了陳果一個多小時,對方才姍姍來遲。
一見到陳念,陳果便趕緊道歉道: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剛才那邊有點事情耽誤了,然后你的事兒又說不著急,就晚了一會兒。”
“沒事沒事。”
陳念嘴上說沒事,但心里卻有些詫異。
陳果還能為了別的事情,耽誤自己的事兒?
這倒是有點不尋常。
于是,他好奇地開口問道:
“陳教授,出什么事兒了?看你表情好像有點不對啊。”
陳果擺了擺手,回答道:
“還能有什么事情,被盯上了唄。”
“我這里露了點破綻,被老美那邊抓到了。”
“情報口的同志找我,說我可能會成為突破口,再加上我跟你的關系比較近,這件事情的優先級一下子就上來了。”
“我剛跟他們對完策略,后續可能要做一系列的調整,說真的,還挺麻煩的.”
原來如此。
果然還是自己的事情。
其實陳果被盯上也不算什么意外,他一直都在高風險清單里面,針對他的預案,也不必陳念的少。
想到這里,陳念開口說道:
“不用擔心,今天我還跟李想聊了。”
“大不了就直接攤牌,他們也不敢拿我怎么樣.”
“話是這么說,該做的事情還是要做嘛——不聊這個,伱說EAST項目的事情,具體要聊點啥?”
陳果不愿意在這個話題上浪費太多時間,陳念也順勢略了過去。
他拿出自己的本子遞給陳果,指著上面寫明的計劃說道:
“這是我未來一段時間的工作計劃,我會從等離子體控制的方向開始。”
“但是,國內對這一塊的研究比較薄弱,我翻了你給我的清單,暫時沒有找到合適的人選。”
“不過,之前的核聚變會議上,我們看好的艾興多夫和塞巴斯蒂安都能符合要求,我的想法是,要不然先把他們挖過來?”
陳念這話是商量的語氣,但實際上,陳果知道,這已經是不得不做出的決定。
他太了解陳念了,如果國內能找出合適人選的話,他會愿意去德國要人?
那是不可能的。
沒辦法,在這個領域上,國內確實落后很多。
科學的發展是有其固定的規律的,陳念可以開掛,但其他學者可沒掛。
現在這個年頭,我們接觸核聚變的時間甚至比人家搭建出第一個試驗裝置的歷史還要短,硬要閉門造車的話,多少有些不聰明。
于是,他微微點了點頭,回答道:
“這個我們已經關注到了,艾興多夫那邊很順利,最快的話,一個月之內,他就能到崗。”
“但塞巴斯蒂安就沒準,他的問題比較復雜。”
“馬普不想放人,情報口不想要人,EAST那邊又覺得艾興多夫夠用了總之,決策權還是在你。”
“如果你覺得有必要,那就走例外通道,直接拿過來。”
陳念思索了片刻,開口回答道:
“還是要過來。”
實際上,他前一世的記憶里對這兩人都沒有印象,但他知道W7X項目中的transport優化、撕裂模優化,都是由塞巴斯蒂安主導的。
在這方向上,華夏一直要到2021年,才基于華夏聚變工程試驗堆、也就是FETER的數據,做出了相應的數值模擬結果,但距離針對性優化,其實還有相當長的一段距離。
所以,塞巴斯蒂安這個人的意義,不止是幫助自己去理解有關等離子體控制的技術細節,更重要的是,在項目啟動之后,他可以作為一個強有力的外援,發揮出不小的作用。
聽到他的回答,陳果鄭重地點了點頭。
“那就走例外通道吧,我去安排。”
“不過有一個問題.艾興多夫,能不能湊合先用著?”
陳念不由得笑出聲來——人家好歹也是跟塞巴斯蒂安同級別的專家,“湊合用著”這種表述,多少有些不太尊重人了。
“那當然是可以的,而且就前期來說,其實完全夠用了。”
“那就好辦了。”
陳果松了一口氣。
“我現在就去安排,讓他這幾天之內飛過來。”
“那么快?!”
陳念驚訝地問道。
“這算什么.現在是人家求著我們辦事,我們有需求,他們自然得全力配合。”
“不是,馬普搞的時仿星器啊,他配合我們什么?”
“不管他們搞的是什么,官方始終都只有一個訴求,那就是搞出核聚變。”
“行政人員懂什么仿星器、托卡馬克啊,對他們來說,這都是一樣的”
正如陳果所說的一樣,艾興多夫的到來沒有任何意外,僅僅三天之后,他便坐著最近的一般飛機從柏林飛到了帝都,隨后又從帝都飛到了成都。
對這樣的安排,他一開始還有些不太理解——畢竟,EAST的位置在合肥,為什么直接飛過去?
不過,這個疑問在他看到等待著他的陳念、以及陳念的“導師”李建剛的時候,便立刻煙消云散了。
“李教授!能在這里見到你,實在是太榮幸了”
艾興多夫興奮地走上前握住李建剛的手,在一番寒暄之后,又轉向一旁的陳念,開口說道:
“我就知道你沒有那么簡單,但我沒有想到,你居然是李教授的學生。”
“真是令人羨慕.相比起我來說,你的起點實在是高太多了。”
這話顯然恭維的成分更多,因為無論是艾興多夫還是塞巴斯蒂安都是師出名門,甚至可以追溯到延森那一輩的,而李建剛則在很早的時候就完成了向行政轉型,單純從技術角度來說,其實根本就沒有可比性。
不過,謙虛的話不用陳念說,李建剛自己就會解圍。
“哈哈哈哈,艾興多夫先生,你這句話就讓我有點難堪了。”
“陳念是很優秀的學生,但我已經脫離科研一線太久了。”
“但仍然讓人尊敬。”
艾興多夫接話道。
三人都不愿意再繼續這個略微有些尷尬的話題,簡單的寒暄之后,便紛紛在辦公室里落座。
“艾興多夫先生,這一次的旅程還順利嗎?”
李建剛開口問道。
“前所未有的順利!”
艾興多夫重重點了點頭,繼續說道:
“坦白地說,我沒有想到研究所會那么輕而易舉地放我離開——當然,這顯然也是你們的功勞。”
“很顯然,我被當做了某種交換的籌碼,但這樣的交換并不讓我反感。”
艾興多夫的說話方式仍然簡單直接,李建剛只是微微一笑,沒有再將話題延伸下去。
“那么你的老朋友呢?這一次,我們同樣對他發出了邀請。”
“并且據我們所知,馬普研究所已經同意了我們的請求,但似乎,塞巴斯蒂安先生還沒有想好?”
聽到這話,艾興多夫的臉上露出了遺憾的神情。
隨后,他開口回答道:
“是的,在離開之前我跟他進行了一次長談——其實都是一些早就說過的內容,這一點,我想陳念應該很清楚。”
“不過,他并沒能做出決定。”
“你知道的,相比我來說,他更難割舍下自己手頭的工作.”
陳念嗯了一聲,接話道:
“他在W7x設施上的研究已經進入了關鍵階段,上次他曾經提到過,有關環向對稱破缺下對新經典運輸的優化有了很大進展,有可能在未來兩三年內,基于這套理論,W7X就能生成更精確的磁場。”
“并且這種精確,跟我們現在所討論的精確,完全不是一個數量級的。”
“所以,他的猶豫很正常,也很讓人理解。”
“確實。”
艾興多夫嘆了口氣,繼續說道:
“所以哪怕是我,也沒有太強的立場去勸他放下手頭的項目。”
“畢竟我們都很清楚,來到EAST,在某種程度上就意味著從頭再來”
“我現在在做的事情,是犧牲自己已經打好的地基,去換取一個更高的天花板。”
“而他不愿意放棄已有的地基,也是很合理的決定。”
聽到高艾興多夫的話,李建剛不由得皺了皺眉頭。
他明白,對方所說的內容沒有一點問題,也的確是人之常情。
可問題是這不符合他的目標啊。
自己身邊坐著的這個人、自己名義上的“學生”、星火小組事實上的核心,在幾天之前點名要把塞巴斯蒂安交換過來,但從目前的情況來看,這個目標實現的可能性,很小。
如果問題出在官方、出在某些外部因素上,自己還能行想辦法解決。
可人家自己不想來,你能有什么辦法?
總不能像老美那樣,直接來硬的吧?
別鬧了,現在又不是戰后.
想到這里,他差點忍不住嘆氣,但在艾興多夫面前,還是不能表現得太明顯。
一旁的陳念也看出了他的擔憂,于是趕緊說道:
“沒關系,我想塞巴斯蒂安先生確實需要更長的時間考慮,這還不是最終的結果,對吧?”
“當然,我還會繼續跟他溝通的。”
艾興多夫回答道。
實際上,他能看出來,華夏方面對塞巴斯蒂安這個人同樣是志在必得,但哪怕不考慮這個因素,僅僅從他自身的角度來講,他也希望塞巴斯蒂安能過來跟他一起。
因為他是真的相信,只有在一個“有機會做出核聚變”的地方,才能發揮出他們這一類科研人員的價值。
什么?你說馬普?
不,他們太慢了,慢到自己根本就沒可能在活著的時候看到成果。
想到這里,他繼續說道:
“塞巴斯蒂安是一個技術癡迷者,我想,在我們做出讓他感興趣的課題之后,他一定會愿意過來看看的。”
一旁的陳念眼前一亮,這正是他想要的話題。
于是,他開口說道:
“也許這樣的課題,我們已經有了呢?”
“已經有了?”
艾興多夫驚訝地反問道。
“是的,我們正在進行一個有關等離子控制的課題,依托的是我們已有的實驗數據,很有意思.”
“是什么?”
艾興多夫果然立刻就來了興趣,看著他的反應,陳念微微一笑,回答道:
“有關新經典撕裂模和縱場波擾動疊加效應對alpha粒子損失影響的數值模擬,我們想要通過對不穩定性所造成的額外損失的研究,找到更好的控制等離子體的方法.”
幾天之后,馬普實驗室。
塞巴斯蒂安看著那份剛剛收到的、從EAST實驗室發出來的報告,不由得陷入了深深的沉思。
他沒有想到,華夏對等離子體控制的研究,已經進展到了這種程度。
毫無疑問,這個研究是新穎的、超前的,但遠在德國的自己,卻只能遠遠的看著。
郵件里,艾興多夫的語氣極為興奮,哪怕僅僅通過文字,他也能體會到對方的心情。
也許自己真的應該過去看看?
一切障礙都已經掃除,做出這個決定,似乎并不困難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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