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上局勢以極其詭異的節奏走向了平緩,這是陳念萬萬沒有想到的。
這個世界上的任何一個人,哪怕是他這樣對歷史事件全知的穿越者,也不可能猜到更不可能猜到對手居然沒有一條路走到黑,而是知難而退了。
當然,退卻是暫時的。
至少,我們不可能因為他們的暫時示弱而放松警惕。
艦隊調動仍然按照既定策略執行,造船廠和各個軍工廠也在一刻不停地開工,意圖用最短的時間,盡可能去彌補上所謂“數量”的差距。
并且,對于后續戰略的討論,已經開始進行了
辦公室。
領導發言。
“.綜合來講,這一次我們能逼退對手,是戰略的勝利,更是技術的勝利。”
“各個軍工企業、各個科研單位,尤其是星火小組,在這一時期的對抗中發揮了重大的作用。”
“包括無偵9,YJ21H,055,001在內的各類新裝備、新武器,為我們爭取勝利提供了必要條件。”
“所以,對這些科研工作者的表彰,是一定不能打折扣的。”
“經過各方討論,目前的表彰方案也已經在內部達成共識了,我就不再過多贅述了。”
“目前各個部門最緊要的工作,是把我們的表彰執行下去,給我們的隊伍,再提上一口氣。”
“整個任務我就不細講了,老徐,你來安排吧。”
“明白。”
坐在右手邊的中年男人微微點頭,在自己的筆記本上記下了一筆。
“多長時間能執行完?”
“大概兩周,后續如果有調整需求,我會再提交申請。”
“好,那就看你的了。這項工作很重要,千萬不要出岔子。”
老人所說的“出岔子”的意思很簡單,那就是不要因為獎項、表彰分配問題,引起下面各個部門的不滿。
畢竟,現在正處于戰略沖刺的關鍵時期,很有可能,一個非常細小的“人心浮動”,都會給整體規劃的執行帶來重大影響。
到時候萬一導致最終結果不盡人意,那就是得不償失了。
不過當然,作為經驗豐富的老同志,老徐也不可能犯這樣的錯誤。
他的想法很簡單,一碗水端平是很難的,那不如就簡單粗暴一些,干脆多倒幾碗水。
反正這次的戰果已經足夠大了,又是建立新威懾、又是打開未來大門的。
多發點獎怎么了?
如果有可能的話,自己都想借機狠狠拉一波,直接把科研人員的社會地位提到核心議程上來討論了。
想到這里,他開口回答道:
“領導,您放心,這一塊我心里有數。”
“今年整體財政雖然緊張,但規模增長還是很快的,抽出點預算來做這件事情,沒有什么壓力。”
聽到這話,老人立刻便領會了他的意思。
“那就好,你把握。”
停頓片刻后,他又繼續補充道:
“這個關于機構的表彰,咱們是按照規則、規定走就行了。”
“但是陳念這塊,大家還是多花點心思哈。”
“這件事情雖然不會提到工作議程上來討論,但它的重要性,大家心里都清楚。”
“還是積極獻計獻策,想辦法讓他記住我們,記住我們的善意。”
會議室里的眾人一齊點頭應下,看到這一幕,老徐不由得有些感慨。
這是怎么樣的殊榮呢?
雖然沒有公開的表彰,也沒有授予任何頭銜,可就在這一個小小的房間里,所有人都因為他而被賦予了一個同樣的任務。
縱觀這個國家的歷史,獲得這樣殊榮的人真的不多。
這樣的“全面關注”,陳念是開天辟地的第一人。
聊完了表彰的話題,老人摘下了眼鏡,隨后開口說道:
“接下來我們要聊的話題,就算是關起門來說話了。”
“也不需要我過多的去介紹,當前的情況大家也清楚。”
“北約內部出現了分裂的征兆,對海上局勢的看法,美方已經處于極度孤立的地位。”
“我們可以斷言,如果美方繼續挑動是非,英法德一定會首先站出來反對。”
“同時,他們已經事實上做出了撤退的動作,與南島建立的戰略同盟關系正在崩解。”
“也就是說,在我們面前出現了一個千載難逢的機會。”
“我們的問題是,要不要借助這個機會,一鼓作氣地完成最終戰略目標?”
聽到老人的問題,會議室里的眾人陷入了沉默。
哪怕一開始就定下了基調,說明了現在是關起門來討論,但這個問題仍然不好回答。
伱說打?
拿下是簡單的,可誰也沒法預料北約的底線在哪。
很有可能,在注意到事態變化之后,原本還強硬對立的幾個國家,很快就會再次聯合起來。
同時,打江山易,守江山難,萬一殲滅戰發展成持久戰呢?
可你要說不打,這么好的一個機會擺在眼前,不抓住也真的是可惜了。
如果錯過,后續再想找一個同類的窗口期,絕對不容易。
老人環顧著四周,等待著眾人的回答。
但良久之后,還是老徐先舉了手。
“這個問題我就代表大家發言吧,其實我知道,大家的想法都是一致的。”
“打,怕后續出問題。不打,怕再沒有機會。”
“但是我要說明一點,咱們這個機會是怎么創造出來的?”
“是機緣巧合嗎?是走了大運嗎?”
“不是!”
“是三大艦隊,是二炮,是我們的海陸空三軍,在技術高度發展的前提下,一點點去拼出來、打出來的。”
“所以,窗口的打開是必然。”
“并且,我可以預言,這個窗口絕對不會關閉。”
“為什么?大家想想這個問題。”
這話一出,會議室里的眾人都有些恍然。
老徐也沒有停頓,而是繼續說了下去。
“原因很簡單:因為技術的發展沒有停頓,反而是在加速。”
“我就說的更直白一點吧。”
“只要陳念還活著,還站在我們這邊,這扇窗就會一直打開著。”
“我的建議是,我們沒必要去冒險。”
“現在去打,去往回收,拿的是虛名,打斷的是我們發展和布局。”
“收益太低,沒有必要。”
“急什么呢?有陳念這個秘密武器在,我們還差這一時半會嗎?”
與此同時,另一邊。
被關押超過三個月的陸遠終于迎來了釋放的日子,不可否認,此時的他心情激動,但這種激動卻絕不僅僅是因為自己即將回到那座熟悉的島嶼,而是因為他知道,釋放自己是一個重要的信號:
局勢發生根本性逆轉的信號。
大陸方面已經不需要自己這批船員作為籌碼來維持局勢的可控了,他們已經把一切都掌握在了手中。
這是一個好消息嗎?
也許,對某一部分人來說,絕對不是。
甚至對幾個月之前的陸遠來說,也絕對不是。
但現在,經過了切身的體驗和學習,他的想法已經發生了微妙的變化。
當然,他仍然不希望雙方之間爆發劇烈沖突,仍然不希望事情走到最后一步。
畢竟,他對那里的同胞也有著特殊的感情。
這種感情不是那么輕易就能磨滅的。
但另一方面,不可否認的,他希望大陸占上風。
不是因為他從心理上已經徹底倒向大陸,而是因為他認識到了一點:
與其被老美敲骨吸髓,還不如讓大陸來刮骨療毒。
想到這里,陸遠不由得嘆了口氣。
一旁站著的、一直負責他的工作人員武海注意到他的神情,語氣略帶些調侃地問道:
“怎么,看你這表情,還不想走?”
陸遠倒是毫不避諱,而是直截了當地回答道:
“確實是不想走啦,不過不走不行,你們又不給我發簽證.”
“我還想去貴州那邊看看你們的村村通公路呢,這一回去,說不定要到什么時候才能再來了。”
實際上,此時兩岸的交流雖然不算頻繁,但基本上還是有通道的。
一些普通人經過申請,也可以獲得所謂“探親簽證”的機會。
但陸遠的身份實在太過特殊,并且還參與過關鍵事件,且不說大陸方面給不給簽證,南島就肯定是不會放人的。
真要再來,恐怕真的就得等到“那一刻”了。
對于這一點,武海自然是心知肚明。
于是,他有意問道:
“那你是想快點來,還是想別來了?”
猶豫了幾秒鐘,陸遠回答道:
“我想快點來。”
“變成統派了?”
聽到這話,陸遠堅定地搖了搖頭。
“不是什么統不統的,應該說.我是發展派,是唯利是圖派。”
這話說得隱晦,但又蘊含著某種特殊的幽默感,武海哈哈一笑,回答道:
“那你還挺進步的好了,不跟你瞎扯了,登船吧,你也該走了。”
陸遠點了點頭,問出了最后一句話:
“你們要動手嗎?”
武海沒有回答。
于是,陸遠也便不再猶豫,踏上了早就準備好的舷梯。
在走上甲板之后,他下意識地回頭向身后看去。
在他的視線之中,是一片充滿著勃勃生機的高樓大廈,而在左手更遠處,是一座正在進行施工的跨海大橋。
這片大陸正在以驚人的、不可思議的速度覺醒,而自己,就是這個大時代的見證者之一。
得到了貼心維護的治安船順利起航,在一艘華夏海警船的護衛之下,治安船緩緩向遠離海岸線的方向駛去。
陸遠仍舊站在甲板上,似乎要把這片大陸的影子記在心里。
然而,就在治安船轉出港口之后,他卻突然看到了也許本不該他看到的一幕:
遠處的軍港里,數艘軍艦正在出港。
他知道那些軍艦的型號,但哪怕僅僅從它們的體型大小,就可以判斷出它們的戰斗力。
陸遠的心里突然打了一個冷戰,他趕緊跑進船長室,對同樣看著遠處軍艦的船長問道:
“大陸是什么情況?不會要出事吧?”
“這么多跟我們同向的?要去干什么?”
船長眉頭緊皺,默默地搖了搖頭。
足足半分鐘之后,他才開口說道:
“阿遠吶,我跟他們混的還沒你熟呢,你都不知道的事情,我怎么可能知道嘛?”
“不過,老美都退了,你覺得他們要干什么?”
“都不避著我們了——要不然,就是故意做給我們看的?”
“我不知道。”
陸遠搖了搖頭,心跳地越來越快。
不會吧?
難不成他們放掉己方這個籌碼之后,還想拿到更多的籌碼?
又或者說,難道他們想趁這個機會,一次性把問題解決?
這絕對不是自己希望看到的事情
可那又怎么樣呢?
對方的戰略不會因為任何人的意愿而發生改變,只要他們決定要做的事情,就一定會做到。
那些龐然巨物慢慢消失在了陸遠的視線之中,他也放棄了杞人憂天的想法。
算了。
這不是自己應該操心的問題。
阿婉和阿爸還在家里等著自己,也許回去之后,最好的選擇,就是盡快找個防空洞躲起來吧
抱著這樣忐忑的憂心,陸遠順利歸去,也順利見到了自己的家人。
那些船似乎消失了——原來只是巧合,只是誤會?
陸遠漸漸放下心來,可就在這一天晚上,在為他接風洗塵的聚餐上,從電視里,一家三口人,同時看到了一條輕描淡寫,卻又如同平地驚雷一般的消息:
陸遠的臉上露出了一抹苦笑。
原來不是誤會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