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定賢到賭檔門口就揮手招來黃包車,把鑰匙交給倪坤道:“阿坤,我信你一次行不行?”
倪坤聞言面色驚愕,馬上激動的點頭道:“賢哥,我一定幫你做事!”
“好!”
何定賢現在身邊也是沒人可用,把事情交給錢偉善、大基等軍裝警察更有風險,還在底層掙扎的草莽或許就是要野一點,不僅什么勢都要借,什么人也都要用。
“你帶著鑰匙到尖山嘴苗蒲碼頭,見到潮義勇的兄弟就把鑰匙交給他,再帶著一批貨來中環找我。”
“我現在坐船去中環。”這批貨既不違規,也不犯法,雖然作用很大,但是經濟成本低,冒險用倪坤一次也不壞。
倪坤則接過鑰匙重重點頭:“好!”
“到中環就在碼頭等著,會有人去接你的。”何定賢交代一句,揮手在路邊又招了一輛黃包車,坐上時倪坤問道:“老板,貨多不多?”
“叫幾個你信得過的兄弟一起拉。”何定賢取出十張十元港幣交到倪坤手上:“跟他們說辦完事還有錢拿。”
倪坤答應道:“老板說的話我都記在心里。”
晚上,中環戲院的張經理已經收工回家,正在炮臺山附近的出租房里準備食晚餐。
作為十年前來到港島生活的上滬人,張經理早已經習慣在港島的生活,好不容易憑借在“大都會”戲院的工作經歷應聘上邵氏父子影院的戲場經理,他現在最大的夢想就是在港島區買上一間房子。
港島中區現在的房價每呎不到一百塊,一間八百呎的兩居室售價五萬起,看起來便宜可結合現在的收入想要在港島買一間房也不容易。
特別是,這兩年港島又涌入百萬難民,進一步炒高了房價,未來樓價高漲已經可以預見。
張經理本來已經相中銅鑼灣一套六萬塊的房子,沒想到,房東臨時漲價一萬塊,手里的資金又缺了一截。
這一萬塊全家人起碼需要攢五年,到時候樓價會不會又漲了?張經理心里沒有底,所以近期正在想方設法的搞錢……
這時何定賢正站在房間門口拿著一張名片,對照著面前的門牌地址。
通訊不便的年代,名片上都會印下住址方便聯系,家用電話則是大老板的配置,普通人經理人根本沒有。
他風塵仆仆的乘輪渡趕到北角,又坐車來到偏僻的炮臺山,是真沒想到月收入兩百多的戲院經理會住在一間郊區民房,不過,這更加相信合作的成功。
張海洋聽見敲門聲把房門打開時又見到一身熟悉的軍裝制服,眼神非常訝異的說道:“何警官?我手上可沒有放映機可以賣給你了。”
何定賢笑容不變把名片收回上衣口袋:“張經理,我今天是來找你談放映機的生意,但不是找你買放映機,而是想賣一批放映機給你。”
張海洋面露疑惑:“何先生,據我所知,你在九龍的生意做得不錯,要不是沒有在中環開店,說不定我都要因為你倒霉,現在要賣回一批放映機給我?”
“開玩笑吧!”他可沒那么容易相信生意人,何定賢則面不改色的講道:“在九龍的生意遇到一些麻煩,能不能請進講?”
“請進。”張海洋側身讓出一個空檔,轉身朝老婆喊道:“阿媛,有朋友上門,泡杯熱茶。”
他把門關上的時候又說道:“不好意思,我妻子正在煮飯,戲院平時比較晚下班。”
正規戲院早晚都有影片賣座,作為經理除了節假日與熱片上映等特殊時期,肯定都是在白天值班,晚上的活交給手下干。
何定賢進屋坐到一張椅子上,接過茶杯,單刀直入的講道:“我在九龍區的生意被一位華探長看中,對方見我是警察的面子上沒有趕絕,但是要我自己退出一元店的競爭。”
“我一個普通的軍裝警察肯定爭不過華探長,打算把手上的一元店關門,再把放映機折價賣回給你,一臺放映機一千五塊,一共有十六臺。”
張海洋沒被何定賢凄慘的遭遇所蒙蔽,在港島大魚吃小魚太正常,一個軍裝警察斗不過華探長是常事,斗過才是見了鬼,他只是喝了口茶,皺起眉頭問道:“怎么會有這么多機器。”
何定賢苦笑的搖搖頭:“先前托社團的朋友走水進來,一臺成本價都在兩千五百塊,誰想到生意這么快就沒得做。”
“你不賣給其它同行嗎?”張海洋刨根問底,何定賢卻搖搖頭:“他們仗勢欺人,一千五百塊都不肯出。”
“好不給面子。”張海洋搖搖頭,故作試探的問道:“你也知道一元電影店現在的生意有多火熱,要不是九龍的地盤都有主,中環又沒人喜歡看老電影,邵老板都想去插上一腳。”
“之前無人問津的二手放映機現在都成緊俏貨,你讓我賺錢,我是不是得記你一個人情?”
何定賢長嘆口氣:“在商言商,一千五百塊一臺,錢貨兩清,欠什么人情?只是機器多多少少有點老舊了。”
“沒有大問題吧?”張海洋揚起眉頭放低茶杯,何定賢搖搖頭:“肯定能開機放畫,二手貨不就這樣子嘍,沒有其它大問題,要是有大問題來找我!”
張海洋大概也明白是一批中看不中用的貨色,沒有大問題就好,沉吟良久還是咬咬牙,一拍大腿講道:“去哪里提貨?”
這一單生意要是做成正好湊好買房子的錢,有一些風險也值得搏搏。何況,他雖然是上滬長大的滬字旗,但祖籍也是寧波人,否則不會在邵氏院線獲得重用。
今年,邵氏院線的當家人可剛當選寧波商會的名譽會長,跟港島幾間開咸濕畫報的寧波社團有著千絲萬縷的關系,可以說邵氏不讓女藝人去拍海報,寧波社團的咸濕佬就全要喝西北風。
反正收一批倒閉店鋪的二手設備,轉賣給正在擴張中的新店,就算有些設備有問題也出不了什么事……
起碼,邵氏院線和寧波商會的牌子罩得住,九龍幾個鄉巴佬只能吃啞巴虧,除非將來不想來邵氏買片。
何定賢則是在第一次見到張經理的時候,便探出對方是寧波人的身份,深深記在腦海之中,必有大用。
這時他見魚兒上鉤變得氣定神閑,甚至還有心情算錢:“半個小時后,北角碼頭,先付錢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