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洋行在眾人眼中是一座金庫,但是柜臺內的錢款并不多,根本滿足不了兩批悍匪的胃口。反倒是馬會賬房里存有大量現金,根據北方人的觀察起碼有上百萬,而且每天晚上才會由運鈔車送到銀行,有著充分的時間作案。
關鍵是,馬會賬房的保安不多,并且距離警署有一段距離,得手之后有時間轉移。不像洋行都開在距離警署很近的地方,華人不動手,也會有鬼佬出馬。
以兩批悍匪合流之后的火力,足夠掃平馬會賬房十幾人的安保力量。
“走!”
“去馬會!”
一行人來到旅館樓下,揮手叫了幾輛黃包車,跑到碼頭乘船過海,決定去跑馬地干大的。
眾人登船上岸,走出碼頭攔車。
路過的出租車司機,見到十余人大包小包,氣質彪悍,紛紛摁響喇叭:“嘀嘀嘀。”
毫不減速地飛車而過。
這年頭出租車司機消息靈通,看著港島治安動蕩,哪里敢賭命接客。
港島本地社團還會給出租車司機面子,不會動出租車司機。因為,出租車司機也會給社團交數,但是旗兵、潰兵可就不一樣了!九龍區基本見不到出租車,就連港島區街面上的出租車都少了很多。
黃包車師傅都要十幾個人湊在一起等客,并且不再跑偏僻的小路,九龍華警休假所造成的社會動蕩,不可避免的波及到港島區。
參謀長連攔幾部車都沒有結果,心頭大怒,掀開裹住步槍上的袋子,一步沖上街頭,高高舉起槍口就要逼停出租車。
團座卻摁下他的槍,質問道:“打出租車算什么?”
“朝著鬼佬的車開槍!”
參謀長心領神會,獰笑一聲,移過槍口瞄準開來的私人轎車:“砰!”
轎車擋風玻璃后,一名穿著西裝,文質彬彬的鬼佬表情驚駭,連忙一打方向盤將車停在路邊。
子彈打在車頭機蓋上,參謀長繼續拉起槍栓,其余人也不再藏了,舉起槍就威逼上去。一槍托狠狠把鬼佬砸翻在地,再齊齊坐上轎車,拉上車門。如法炮制,一群人連搶了數輛車,竟然都有人會開車,并且識得路直奔馬會而去。
港島馬會的大賽場在跑馬地,沿途有一些場外投注站,鬼佬商行已經被洗劫一空。
街上不時有槍聲響起。
潰兵們開車駛過商鋪,投注站,看見狂歡的悍匪們,眼神里都閃過一絲羨慕,不自覺的便踩下油門,加快速度。
來到賽馬會大門口,悍匪們將車停好,不顧馬場正在賽馬,舉槍將門口的幾個安保趕走,便沖向賬房:
勃朗寧自動步槍的激射聲響起。
一隊收到警報,持槍出門的保安,來不及將步槍舉起瞄準,便齊齊中槍倒地。
團座發出獰笑:“兄弟們殺進去!今天就三個目標,屠光洋狗,搶光洋人,砸光洋人!”
“是!”
“團座!”兄弟們振聲呼應,士氣高漲。
倒是讓旁邊的北方匪團刮目相看,TMD,打了一輩子仗,對上洋鬼還沒這么爽過!
團座一馬當先!
大館。
何定賢正在同華探長們飲茶,身在總署內,感覺不到社會上的一絲動蕩,旗兵們就算是再膽大包天,也不敢持槍到大館附近逞兇,但軍裝組,英警、印警都忙碌起來,走廊來來回回,人影交織,呵斥聲不時響起。
誰都知道外邊有事發生。
“何sir。”這時顏雄踏著急促的腳步聲回來,抬手敬禮,速聲說道:“關sir請你去一趟。”
“知道了。”何定賢答應一聲,放下茶杯,起身道:“唔好意思,長官有事情找我,等會再回來飲茶。”
“何sir,你忙。”雷洛坐在位置上,神情淡定:“我們在這里等你消息。”
“沒問題。”何定賢轉身離開辦公區,登上樓梯來到行動處負責人的辦公室,平時木門緊閉的房間,此刻卻敞開著。關軒和穿著綠色制服,叼著一支雪茄,正面向窗戶,吐出白霧。
“關sir!”何定賢出聲打招呼,關軒和只給他一個背影:“外邊的事情能不能擺平?”
“重案組、刑事組已經出馬。”何定賢誠實的道:“各差館探長也已經調動人馬,港島區絕對平安無事。”
關軒和轉身露出破相的面孔,特別是額頭上一塊血疤,一看就是煙灰缸砸的。
“我要的是全港!”他手夾著雪茄,厲聲喝道:“我要全港都平安無事,不僅僅是一個港島區!”
“現在外邊有十幾間洋行商鋪被搶,不僅搶走貨款,還把電器,商鋪全給砸了,甚至有一間店鋪被防火焚燒,連消防署都動了,刑事組還不肯動嗎!”
何定賢正要辯解,關軒和又道:“伱不要給我講假話,剛剛,就在剛剛,十幾名悍匪持械闖入賽馬會,不僅造成十幾人的死亡,還搶走賽馬會一百六十多萬港幣的投注。”
“你讓我拿什么同處長交代,處長又拿什么同總督交代!”
“皇家御準賽馬會”可是掛著女皇的招牌,這巴掌都打到女皇的小臉蛋上了,難怪關軒和腦袋會被砸破相。雖然,女皇都不一定記得他還有間賽馬會,馬會賺的錢也交不到皇室手里,但是,面子問題是大問題,日不落就靠一張臉來維持帝國形象,政客是會為了面子而殺人的!
而且賽馬會董事局個個都是洋行大班、港府官僚,在政界具有非同尋常的影響力。
不管每年賽馬會做多少慈善,捐多少錢,都不可否認,賽馬會就是鬼佬官僚的重要錢袋子,這巴掌直接打在女皇臉上,錢是直接搶到港督口袋啊!
關軒和簡直不敢想象悍匪要是最后縱把大火,把賽馬會給燒了,警隊將承受多大后果,幸好那些匪徒還算是有人性
只為錢!
有時候是種善良,人要不為錢,瘋起來才是最可怕的。
關軒和吐出口氣,眼神帶著懇切,出聲道:“港島區都是這副局面,九龍呢?又有多少商鋪會受到損失?刑事組必須盡快上街維持秩序!”
華警之所以有資格與英方博弈,最大的重點就在于大家都要吃飯!
沒有人敢砸碗!
何定賢更知道官府派剛剛上位,絕不可能調動駐軍做事,雖然,駐軍可以一天控制全港,擺平所有的大小事,但是,駐軍一旦出駐地,想收回去就難了。
警隊內的軍隊派又將抬頭,甚至把官府派趕下臺都有可能,因為,軍隊派先前受到打壓,正是急切想要奪權的時候,相比于手中的權力,口袋里的錢,其余的一切都能靠邊站!
何定賢心底頓時輕松很多:“看來不止美國佬,所有鬼佬都是紙老虎啊!”
“不僅未來是紙老虎,現在也是!也許將來不算老虎,就是紙木偶罷了!”他先前就算把各種方案都考慮很齊全,但也害怕鬼佬把心一橫,跟他玩硬的。
但實際上,鬼佬內心早萎了,根本硬不起來啊!
他也不用再彎彎繞繞,十分干脆的道:“關sir,想要讓九龍區刑事組出面做事,唯有答應刑事組探員們的集體請求。”
“釋放以雷洛總華探長為首的華探長們!”
關軒和大手一揮,斷然拒絕:“雷洛涉嫌殺害英籍警官,絕不能就地釋放,但是其余華探長可以馬上釋放,重新回到轄區履行職責,至于雷洛.”
他話音一緩:“以局勢來看,可以暫時扣留在刑事組,保留職位接受調查,等待法庭審判結束,按照庭審結果處理行不行?”
一個長官能讓下屬決定事情嗎!
絕對不行!
但偏偏關軒和問了,何定賢也敢答:“處理還算中肯,我盡量幫長官去同九龍區的伙計們溝通,至于具體情況,我只能盡力。”
關軒和長松口氣,點頭道:“何sir,快點安排吧。”
“九龍、港島亂起來,對大家都沒好處。”
何定賢立正敬禮:“yes,sir!”
“那我先去辦事了。”他轉身離開辦公室,回到重案組辦公區,迎上陳立、曾少珂、蔡兆光等人探詢的眼神,招招手道:“上工,上工。”
“你們一群人再繼續飲茶,外邊火都要燒到大館來了。”
十名華探長聞言都面露喜色,既然能夠上工就代表鬼頭已經服軟,事情迎來轉機。
但陳立坐在椅子上,屁股都動都不動,手里舉著茶杯道:“何sir,你有沒有這么囂張啊?喊我們來就來,喊我們走就走?”
“外邊燒火關我們屁事,天大的火,也得把剛泡的茶飲完再說。”
何sir哪里敢同師父嗆聲,嬉笑著道:“飲飲飲,一人一杯飲盡咯。”
“阿洛,你繼續留在重案組,過幾天去法庭上露個面,大狀我都給你準備好了,開完庭就可以回九龍塘繼續上工。”
雷洛聞言心里十分感激,幾日積累的疲憊一掃而空,只要能夠繼續做九龍區總華探長,將來報答大佬的機會多著,很多話就不用多講,當即點頭“多謝賢哥。”
何定賢見眾位華探長都把茶飲完,催促著道:“走啦走啦,再留你們幾天,大館都得給你們吃窮了。”
“阿雄,你帶洛哥進去房間里休息,等會讓荔枝角的人滾蛋,我先同探長們到九龍去看看情況。”
顏雄肅聲道:“yes,si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