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天,上午。
何定賢參加完授銜儀式,正式被委任為總督察,下午便來到高爾夫球場,見到行動副處長堅寶寧。
堅寶寧穿著白色運動服,戴著遮陽帽,手持球桿,揮出一擊:“啪。”
高爾夫球飛出一條弧線。
“堅sir,好球。”
何定賢站在旁邊,舉手鼓掌。
堅寶寧回頭道:“何sir,聽說你以前也常來打球。”
“偶爾。”
何定賢笑笑。
堅寶寧道:“球技很不錯吧?”
“一般。”何定賢跟著長官腳步上前,看著長官來到落球點,雙手握桿,姿勢標準的來回比劃角度:“也對,都去看賽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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堅寶輕聲笑道,再度揮桿,把球打進洞。
“說吧,特意來見我,不可能專門陪我打球,有什么直說。”堅寶寧把球桿交給下屬,摘下手套,回頭走向休息室,斜眼瞥了何定賢一下:“雖然,你是把安sir趕下臺的人,但是,我又不是安sir。”
他聳聳肩膀:“不會想打你!”
何定賢爽朗大笑:“哈哈,堅sir真會講笑。”
“我只想同堅sir交個朋友,順便給堅sir送點禮物。”
堅寶寧伸出手,接過下屬點好的雪茄,叼在嘴里,深吸一口,吐氣應道:“錢就不要搬上來了。”
“不需要!”
何定賢笑著:“我點會拿一點點銀紙來侮辱長官?我的禮物就是友情,我是代表全體華人警員,前來與堅sir交朋友的。”
“堅sir,給個機會。”他伸出手。
堅寶寧腳步一頓,側目而視:“伱想讓我同麥sir打擂臺?”
何定賢鄭重的道:“既然麥sir對我有意見,我就只能改換門庭,來投靠堅sir了。”
“至于堅sir是要賣我,還是要用我,全憑堅sir決定。”
堅寶寧沉吟半響,與他握手,強調道:“只是交個朋友!”
“對!”
何定賢點點頭,感受堅寶寧手掌的力氣,心里更篤定幾分。
軍隊派果然還是不甘心!
一來,軍隊派在基層擁有廣泛的支持率,二來,規費權是收入太高,軍隊派從分錢的人,變成排隊領錢的人,沖著錢都不會甘心。
要是以為,這樣軍隊派就會全力支持他,那可就太小瞧軍隊派了!港島警隊內殘存的軍隊派,全部扎根在行動部門,生存發展,為的是什么?是保存實力!以待東山再起!
事實上,軍隊派十幾年的時間內,便將被徹底同化,政治標簽一旦撕下,便很難重新粘回去。之后的行動副處長,不再具有軍隊派代表的政治影響力,只是一個受高層委任的行動指揮官。
軍隊派輸不起了!
越是這樣,越難以奮起,時代的潮流,已經把軍隊派打到膽喪。堅寶寧作為一個政治自主權的大佬,絕不會為了別人,犧牲政治前途。
寧愿不賭,都不想賭輸,因此,軍隊派才會被同化。
現在要借堅寶寧的勢,首先不能讓他斷定,華警將與麥sir開戰。
“說吧。”
“你有什么想法,或者說,有什么想要我幫忙的地方。”堅寶寧出聲問道。
軍隊派正因弱小,無法拒絕華警代表的投靠,也正因何定賢打敗過軍隊派,才更得軍隊派的重視。
“我個人想要調入行動部。”何定賢機敏的躲過試探,把華警的政治目標,隱化為自身的利益追求,出聲道:“堅sir是行動副處長,把我調入行動部應該不算一件難事。”
“調別人不難,調你不簡單。”堅寶寧吸著雪茄,開誠布公的說道:“麥sir一直對你青睞有加,凡是涉及到你的調動,麥sir都會親自過問。”
“但警務處長也必須尊重副處長的意見。”何定賢出聲講道:“雖然,警務處長是最高指揮官,但是,行動副處長具有深入一線的權力。”
“反貪室、行動部都是直屬行動副處長管轄,做一個內部調動,只要堅sir肯堅持,一定能通過。”
堅寶寧看著他笑道:“我憑什么為了你和麥sir嗆聲?”
“就憑你打過我們嗎!”
何定賢嘆道:“留在反貪室沒有前途,我想回到一線,不管是否在華人部門。”
堅寶寧凝視他片刻,似乎看到他心里:“現在警隊已經沒有華人部門,英籍部門的說法,部門之間都是可以互相調職的。”
“堅sir。”
“你信嗎?”何定賢反問一句,堅寶寧并不回答,他心里的想法不言而喻,何定賢說出意料之外的話:“我信!”
“所以,我想調入行動部,繼續收錢,也許我能替堅sir及各位軍隊出身的長官們,也賺一些些。”
“能賺到的,一定不比替麥sir賺的少。”
堅寶寧終于松口,點頭道:“好!”
“我可以調你進入行動部,但首先你要讓我看到你的價值,我不會為了一個廢材大動干戈。”這句話已經十分明顯,要讓何定賢為他們贏得利益,而且在利益兌現之前,軍隊派的力量不會發揮作用。
這是何定賢為麥景陶打垮軍隊派之后,天生帶著的負面影響,因為,軍隊派的人不敢先相信他,生怕被人給賣了。
“沒問題!”何定賢坦然接受,掂量著手中球桿,問道:“堅sir,休息夠沒?”
“這一場我先打。”
堅寶寧捏著雪茄,攤著右手,縮脖示意:“請!”
“雄哥。”
“叫我們幾個兄弟做乜野?”
中環。
東方錢莊。
閣樓,香堂。
陳子超、洪天賜、雷蒙、黃炳耀。
四人跟著邱德更踏上樓梯,正見顏雄雙手合十,站在關圣像前,高舉雙手,五體投地,行三拜九叩之大禮。
邱德更把房門鎖上,退出香堂,幾個槍手站在門口。
三人感覺氣氛不對,面面相覷,表情漸漸嚴肅。
顏雄行完大禮,起身到香煙前,拿起一捧供奉的紅香,斜持著放在燭火上燒著,案上十幾盞燭火,隨風搖曳,照映著堂內五人。
“幾位兄弟,賢哥對各位怎樣?”顏雄突然問道,陳子超答道:“何sir對兄弟們沒話講!”
“錢糧。”
“地位給的都足!”
黃炳耀則道:“是賢哥帶我們進重案組,沒有賢哥,便沒有我們。”
“好!”
顏雄拿著香火,回頭朝四人道:“現在東方銀行有一個經理的位置,邊個想做?”
四人忽然沉默,好好的警察不干,去銀行當經理,擺明是有事情要頂。
誰來頂?
陳子超出聲道:“雄哥,有什么事情明說吧!”
“出來行,兄弟們心里有準備。”
顏雄上前把香火分給四人,出聲道:“先拜過關公再講。”
五人一同上前,深深三下鞠躬,再各自把香火插進銅爐,陳子超、雷蒙等人一起望向顏雄,只見顏雄拿起一個簽筒,出聲道:“何sir與高sir有矛盾。”
一句四人齊齊色變。
“高sir過檔到鬼佬那頭,不肯放權,現在何sir需要一個出來獻身,給重案組一個警告,你們四個人還在重案組里面,位置剛剛好,排隊抽簽吧。”
“中簽的人,要進赤柱蹲兩年,出來后,便是東方銀行的經理,另外再送一套房,一輛車。”
顏雄道:“有何sir關照,保證兩年時間,舒舒服服。”
“一輩子衣食無憂!”
四人都知道誰抽中那支簽,誰的政治前途便毀于一旦,而且何sir與高sir的交鋒,一旦卷入,便是極度危險。
不說何sir打輸了,便是高sir贏了,要報復他們也十分簡單,但顏雄說罷,閉上眼睛,等待四人上前,根本沒給他們選擇的機會。
犧牲一個探長級的小隊長。
很大嗎?
小嘍啰而已。
但凡在交鋒中起到一點作用,都是值得的。
四人咽了唾沫,心里什么忠義、信仰、全都被拋到九霄云外,人都是自私的,誰愿意為別人犧牲?但四人中的陳子超還是一步步走向前,伸手在竹筒里抽出一支簽,揭簽的時候手都在抖。
因為他們怕!
怕不抽,當場就給雄哥打死!
恩威并用,才是御人之道,關二爺沒用,關二爺手里的刀卻很管用
“呼”陳子超看見竹簽上的黑標,長長吐出口氣,回過神來,額頭已經布滿細汗。
雷蒙、洪天賜、黃炳耀各自上前,完成抽簽,當黃炳耀、雷蒙各自放松,露出慶幸的神情后,三人才一起把目光轉向洪天賜,第二個就抽簽的天賜到現在還愣在原地。
“雄。”
“雄哥。”洪天賜表情僵硬,不知所措,把紅簽還給顏雄,顏雄接過之后,面無表情道:“這就是命!”
“你的命!”
其實,這四個人在重案組內,政治立場已經開始搖擺,畢竟高永盛作為重案組長,收攏人心還是有一套的,幾人為長官做事,理所當然,天經地義。
何定賢都不能挑他們錯,但一場抽簽,既是要用人,也是要求四人擺正立場,整肅團隊。四人都知道一旦卷入兩位大佬的政爭之中,便只能選一頭下注,且時刻會有人盯著他們。
再敢搖擺,全家富貴!
“回家休息吧,錢莊沒有晚飯給各位,何sir”顏雄把簽筒放回香案,輕笑著道:“還需要你們多多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