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警官講笑了,以你在華人之中的影響力,到新界一樣有地位。”麥景陶卻已經認清現實,自嘲笑道:“不過只要何警官不插手,港府自然能與新界鄉民談妥。”
雖然,新界一直要求解放,但是國內沒打算接手,港府就有談的空間,大不了多給新界一些自主權利。事實上,國內不解放新界是有戰略目的,而非不夠實力。
首先,北方已經看見港島的窗口作用,在西方對國內進行封鎖時期,把港島放在外面,比把港島收到手里更好。
讓英國人賺點點錢,再依靠港島作為貿易中轉站,內地也能間接參與世界貿易。
其次,港島有大量潰兵、間諜,前朝官員在活動.加上各籍外國人,形勢十分復雜,快速收回港島,不見得能快速治理港島。如果回歸會造成港島經濟崩潰,市民收入大跌,倒不如一步步先把地下反對勢力清理干凈,再把新界、九龍、港島全都收回。
治,永遠比打難!
因此,港府其實是對與新界鄉民的談判,持有樂觀態度,但前提是不能有人挑頭反對,特別是何定賢必須安撫好。
何sir也不是逼人太甚,要一口吃到飽,當即笑道:“誰也希望半島那邊剛結束,港島又是炮火連天,硝煙遍地,太平日子才過幾天吶?”
“麥sir有能力說服新界鄉民,是對港島作出了卓越貢獻。”
“如果沒什么事的話,我先回去了。”
麥景陶見他提出告辭,也不想挽留,起身即道:“何sir,我送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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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用。”
何定賢舉起右掌,擋在面前,示意推卻。
“那好。”
麥景陶也不強求。
何定賢可沒忘記,十分鐘前,老鬼頭還拿槍指著他腦袋,干!現在看客客氣氣,滿臉笑容的樣子,心里就覺得反胃,但在政治上,敵友的轉變往往就是一剎那。
如果不能接受和一個做朋友,那就只能干掉那個人,讓他不能變成敵人。
麥景陶穿著西裝,望著何定賢掉頭離開,果斷干脆的樣子,突然叫道:“何sir。”
何定賢回過頭,望向他。
他道:“讓港島回歸中方,是你的理想嗎?”
何定賢笑了:“這算什么理想?”
“我今天來見伱,只是想告訴你,華人不好欺負,大家都是人,英國佬沒什么特殊,至于其它的.不歸我想。”港島回歸祖國,無非是時間問題,是釘死的歷史進程。
以何定賢的影響力,剛夠資格配合歷史,在歷史中留個名都很了不起。既無法改變,也無法阻止,況且,回歸大計,是民族國家之計,多少英雄豪杰殫精竭慮,為之努力。
用得著他?
何定賢大步走出VIP包廂,乘車駛出跑馬地,回中環屋企休息,可麥景陶聽完何定賢的一番話,心中暗嘆:“只是為了公平?”
西方社會,一直以“自由”“平等”“民主”為普世價值觀宣傳,未想到,在一個殖民地的年輕人身上發出了光,實際上,有幾個歐美人心里會放著平等、自由的信念?
民主是政客要的民主,自由是抨擊弱國的武器,平等是要高人一等。
麥景陶冷靜下來,審視完何sir所做的一切,覺得不可思議時,又感嘆見識到一個民族的脊梁!
是的,一個民族的脊梁,便是一位又貪、又壞、心狠手辣的差人,既不善良,也不可愛,道德層面庸俗到極點,但他自認華人,為華人做事,不崇洋,不媚外。
做著自私的事,做著民族主義的事,沒有大愛,但民族的脊梁,從不需要道德文章,不用大公無私,只要夠硬,夠倔,不低頭。
正是一個個不低頭的人,讓華人重新站起來,正是一塊塊夠硬的骨頭,讓民族打不倒。
人一輩子必定會做很多錯事,壞事,但只要做對一件事,便值得稱贊一件事。
麥景陶回到玻璃看臺前,叼著雪茄,重新觀看起比賽。
九點多鐘,五萬五千多名華人起身,宛如星河一般,流向宇宙,散入城市之中,歸于平靜
翌日。
警隊召開記者會議,正式表態會提起公訴,以貪污罪起訴違法警司,且已高級警司胡比利已經被捕,正收監在赤柱,只等候法院開庭,審理流程將會接受社會各界監督。
警隊高層破天荒的認罪伏首,讓警隊內部大為震動,其中華警是難以置信,見證了首個被起訴的高級警司出現,而鬼佬警員則是深深震恐,特別是憲委級以上的鬼佬警司。
他們敢大貪特貪,目無法紀,最大的依仗便是級別夠高,按照條例,調查憲委層需要警務處長簽字,可警務處長都貪,又怎么會簽字抓捕自己人?
只要政治不犯錯,人就不會犯罪。
既便,警務處長動用反貪室作政治斗爭,用貪污的罪名把人斗倒,頂多也就是一個免職退休的下場。無論是軍隊派,還是官府派內部,其實都是有兜底的。
但隨著堂堂高級警司,紀律科負責人胡比利被抓進赤柱,查沒財產,一把刀就架在所有人的脖子上。
金身破了,還是佛嗎?不是了!大家現在都是凡人,都可能死呀!
但偏偏鬼佬警司們無法反對,因為港島的民意就擺在那里,誰反對,誰就會被洶涌的民意所吞噬。
麥景陶則在犧牲一項殖民者的特權,安撫好市民之后,又焦頭爛額的開始安撫官府派內部的警官。外部打輸了,犧牲內部,換取一時茍且,必會加劇內部矛盾的發展,不管是一個國家割地賠款,還是一間公司,一個部門割地求和,結果全都是一樣的。無非是兩害取其輕,內部問題,內部解決嘛
上頭壓下面,往往更容易。
當然,內部矛盾大到一定程度,是可能崩盤退市,乃至破產清算的,好在麥景陶作為官府派的話事人,在官府派掌權一戰中,積累下不少政治聲望,加上總督支持,羽翼豐滿,官府派內部倒沒有大亂。
與之相反,何大幫在華警之中的聲望更上一層,兩年時間,不僅沒洗涮掉他的功勛,更讓華警們對他多了一份尊崇!因為這起案子讓人知道,縱使在鬼佬窩里,何sir也一直為華警做事!
尖沙咀。
半島酒店。
郝德夫望著面前的年輕華人,心情復雜,出聲道:“何sir,你同我不是這樣講的,案件應該到免職那一步就結束,不應該鬧成這樣。”
何定賢知道郝德夫對于胡比利的下場,一樣心生不滿,他卻不慌不忙,用小勺攪拌著咖啡,笑道:“麥sir應該有一件事未同你講。”
“什么事?”
郝德夫揚起眉頭,表情意外。
何定賢道:“反貪室將成立毒品調查科,管轄全港緝毒行動,換句話講,全港的粉檔、莊家、社團都要給郝sir交錢了。”
他舉起咖啡:“恭喜你,郝sir,又發財了。”
郝德夫心頭微動,不滿的情緒消失殆盡,轉而疑惑道:“重案組會甘心交出緝毒權?如果我沒記錯的話,每個月相關規費可是一筆大數目。”
“所以,我做了一點小小的努力,胡sir付出了一些小小的犧牲。”何定賢皮笑肉不笑,表情淡定:“這難道不值得慶祝嗎?”
犧牲的又不是你。
拿錢的卻是你。
郝德夫無話可說,笑著舉杯:“何sir,真有你的。”
何定賢也想不到,有朝一日,他竟然要安撫起鬼佬來,為乜?他都成鬼佬大哥了,見小弟有想法,能不出面安撫一下嗎!
“一起發財。”
二人隔空舉杯,飲下咖啡。
雖然,郝德夫脖子上也架了一把刀,但他心里清楚,只要與何定賢站在一邊,刀絕對落不到他身上,而且反貪室就是那一把刀,作為持刀人,刀越鋒利,越具價值。
半個月后,港島法庭下達審判決定,判處胡比利十二年監禁,收沒非法資產,處罰金兩萬港幣。
總督專程前往新界元朗,會見了二十三位鄉鎮宗族代表,以免費為新界接通電力,讓新界鄉民擁有選舉權為條件,取得新界鄉民們的暫時和解。
明年起,新界屯門、元朗、荃灣、大埔、西貢五個區,每個區可以選舉出一名議事局議員,代表新界華人參政,按照慣例,五位議事局議員表現杰出者,皆有機會被授予太平紳士勛章。
高永盛千方百計,拿命來拼,求得一個議事局席位,港督府大手一揮便給了新界五個,充分證明人群的力量有多偉大,站對位置,遠比能力、努力更重要!
同時。
警隊下達文件,成立毒品調查科,隸屬反貪室,人數為三十人,在大館專職調查毒品交易案件,負責人為警司銜,向反貪高級警司匯報。
高永盛驟然收到消息,勃然大怒,召集重案組、港島區刑事組、軍裝組開會,十分強硬的要守住煙牌,但不管他喊的多大聲,華警卻是一片風平浪靜,絲毫沒有錢袋子給人搶奪的動靜。
因為,以顏雄、雷洛、陳立為首的華人警官,已經在私下放出風聲,煙牌,是何sir要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