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間界,傍晚,洛朝一個叫新川鎮的小鎮外駛來一隊車馬,走在隊伍最前面的,是一位騎在一匹高大的紫黑色駿馬上的英俊少年,他身后跟著一隊侍衛打扮的人,圍著中間一輛雖不算華麗,但卻做工精巧、寬大舒適的馬車。
當先那名少年看起來大概十五六歲,長相既有著洛朝人的精致靈秀,又有著關外人的大氣堅毅,想來應該是兩族混血。
跟隨在少年身側的一眾侍衛則個個都是人高馬大,面容粗獷,雖然身著洛朝服飾,但光憑他們這副長相就能看出,他們應該是來自關外。
因為洛朝與古爍交好已經久,這些年有許多古爍人都會前往洛朝求學、經商或是游歷等,就連新川鎮這樣的小鎮子也偶爾會有古爍人經過,所以,當這隊人進到鎮子里時,大家雖然有些好奇,但也沒有過多關注,倒是正合了這些人的心意。
這隊人馬來到鎮上唯一的那家客棧門前便停了下來,幾名侍衛搬出馬凳,放到馬車前,少年下了馬,幾步走過來,低頭垂手向著車內恭恭敬敬地道:“母親,天色已晚,我們今天就在此歇息吧?”
就聽馬車里有名女子答應了一聲,一名英氣逼人的侍女掀開車簾,另一名跟她長相極為相似的侍女扶著一位面容嬌好的中年婦人走了出來。
少年見狀,趕緊伸手扶住中年婦人,口中道:“母親小心些。”
婦人動作利落地從車上跳下來,沖少年笑笑,隨口道:“放心,就這么個馬車,還能摔了我不成?”接著又搖頭抱怨說:“坐在馬車里真是太難受了,還不如跟你們一起騎馬呢。”
少年笑著回道:“母親千金之體,怎么好讓母親這樣一路風塵顛簸,那孩兒可就太不孝了。”
婦人嗔怪地看了少年一眼,說:
“你啊,跟你父親一樣,各種禮數、規矩,不覺得拘束得慌么?說起來,當年陪你父親四處探訪時,我也是騎馬,你父親也沒說過什么啊。這一晃都十年了……也不知道你父親與嶺生大兄……”
說到少年的父親,婦人臉上先是綻開了一個充滿追憶的笑容,接著又有些黯然地嘆息一聲。
少年見狀,趕緊接口道:“母親,這里已經是岷川縣的轄區了,松山鎮就在這一帶,我們應該很快便能找到嶺生伯父的安葬之地,父親他若有知,一定會很高興的。”
原來,這一行人竟然是云起的妻兒——夏月珂曜和云寒,他們此行是按著云起當年的囑托,前來尋找寒嶺生的遺骨,好帶他返鄉厚葬的。
其實,夏月珂曜早就想到洛朝來完成云起的遺愿,但因為常夏與松山鎮之間相隔萬水千山,太過遙遠,彼時云寒年幼,又是云起唯一的子嗣,古爍上主和上后、也就是洛清公主,還有夏月族中一眾長輩兄弟們全都不放心,因此才多等了這么些年。
如今云寒已經成年,夏月珂曜便跟上主請了恩準,與云寒一起來洛朝辦理寒嶺生的后事。
一行人剛下馬,還沒進客棧,客棧掌柜的,一位三十來歲的中年人就已經熱情地迎了上來:“客人們可是要住店?快請進,快請進。”一邊說一邊推了推身旁邊的小二道:“還不快去幫客人把馬牽到馬廄去?”
小二趕緊答應一聲往馬匹走去,掌柜的在后面叮囑道:“你小心著點,別驚了客人的馬。”說完又轉過身滿臉笑容,語氣恭敬地招呼一行人道:“幾位客人還沒用過晚飯吧?不如先坐下吃點東西,我們這就去把幾間上房準備好,小店雖然有些粗陋,但總還算干凈整潔,委屈幾位客人將就一下。”
這位掌柜的是個有眼力勁兒的,雖然這一行人的打扮并不招搖,但他們騎的那些馬,個個體態勻稱高大,體格健壯,毛色干凈,皮毛光滑發亮,一看就知道都是些價值不菲的良駒,自然能猜到這些人來頭不小,因此態度十分恭敬。
侍衛長沖掌柜的點點頭,當先一步邁入客棧,飛快地掃視了一遍,雖然洛朝這些年人人安居樂業,海晏河清,幾乎可以說是夜不閉戶,但畢竟夏月珂曜和云寒身份尊貴,這些侍衛還是不敢有半點松懈。
侍衛長看過客棧之內沒有什么問題,這才回到夏月珂曜和云寒跟前,一躬身道:“公……”,“主”字還沒出口,他又趕緊改口道:“公子、夫人,請。”
這一次夏月珂曜和云寒前來尋找寒嶺生的遺骨并沒有驚動朝廷,而是微服前來,所以王府里的人在外面都稱夏月珂曜和云寒為夫人和公子。
夏月珂曜笑著點點頭,跟云寒一起走進客棧坐下來。
一名侍衛跟掌柜的安排好飯菜,接著隨口打聽道:“掌柜的,這兒離松山鎮還有多遠?”
掌柜的到聽侍衛的問話,不禁一愣,說:“這附近沒有叫松山的鎮子啊?”
他這話一出,一行人全都愣住了,云寒有些著急地道:“怎么會沒有呢?松山,就是這兩個字。”一邊說著,一邊蘸了點茶水,在桌面上寫下了“松山”二字,他這是想著也許各地方言發音有差,所以干脆寫出來。
掌柜的看了看桌上的字,搖搖頭道:“這位公子,我們這兒方圓幾百里,的確沒有這么個鎮子。公子是從哪兒聽說的這個地方?會不會是聽錯了?”
云寒眉宇微顰,搖頭道:“是父親親口所說,怎么可能有錯?”
掌柜的陪笑道:“可附近真的沒有這么個地方,公子不信的話,可以去管轄這一帶的岷川縣查查輿圖。”
云寒聽到掌柜的這話,沉吟著沒有開口。
其實以他們的身份地位,原本并不需要自己親身前來,只需請洛清公主修書一封給洛昭帝,一切自然會安排得妥妥當當。
事實上,當初他們說想來洛朝尋找寒嶺生遺骨時,洛清公主就主動提出要給洛昭帝修書,但夏月珂曜想著,一來,這是自家的私事,按云起的性子決計不肯動用官家人手,二來,寒嶺生對云起有再生之恩,假手他人難免顯得有所不敬,所以堅決推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