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宋穿越指南初來貴寶地0196不沾因果蔡京派人回濮州,讓官吏士紳給朱銘搗亂。
鄭居中同樣派了人,告知濮州通判田如用,令其盡量拉攏配合朱銘。
自打幾個月前,鄭居中升職做了宰相,跟蔡京的矛盾就徹底激化。但凡誰得罪了蔡京,鄭居中便會釋放善意,就算不能變成自己人,至少也是潛在的合作伙伴。
如此作派,還真籠絡不少官員。
用《宋史》的原話來說,“居中存紀綱,守格令,抑僥幸,振淹滯,士論翕然望治”。
即,鄭居中比蔡京更講規矩,更注重施政的固有程序,而且還懂得提拔懷才不遇者,士林輿論迅速倒向鄭居中,大家都希望鄭居中能治理國家。
雖然鄭居中也曾經是奸黨,雖然鄭居中幫助蔡京復相,雖然鄭居中手下有王黼等奸賊。但是,在比爛的情況下,鄭居中沒有蔡京那么爛!
于是乎,鄭居中頗有士林領袖的味道。
最重要的是,鄭居中在嘗試恢復中樞秩序,想讓大宋的三省機構重回正軌——其目的,當然是借此跟蔡京爭權。
另外,奔喪回家的王黼,只守孝幾個月,已被宋徽宗奪情召回朝堂。
而且特進王黼為宣和殿學士,這個榮譽職務,經常由罷職宰相擔任,宋徽宗已在給王黼做宰相鋪路。
這個安排雖然離譜,但畢竟屬于虛職,大家都還能理解,猜測皇帝會慢慢給他升官。誰也想不到,再過兩三年,王黼直接超晉八階做宰相,成為兩宋空前絕后的所在!
現在是鄭居中、劉正夫、王黼,三人合作跟蔡京爭斗。
劉正夫年老怕事,不愿再折騰,今年已經多次請辭。而且他確實生病了,宋徽宗再三挽留無果,開始考慮同意劉正夫辭職。
卻說濮州通判田如用,收到鄭居中的命令,立即著手迎接朱銘到任。
他左等右等,才得知朱銘在雷澤縣逗留,還把孫錢兩家給抓了一堆。
對此,田如用有些擔憂,他才是負責征稅的啊,萬一雷澤縣的稅額征不足咋辦?
聽說朱銘即將抵達州城,田如用把州縣兩級官員,通通叫來,隨自己出城三里去迎接。
“來了,來了!”
今天的太陽挺曬,田如用把馬車停在樹下乘涼,聽到動靜立即掀開車簾眺望。
“嘶!”
待朱銘的車駕隊伍走近,田如用倒吸一口涼氣。
見過官員帶大量隨從上任的,卻沒見過帶著上百個犯人到任!
錄事參軍黃龜年、司理參軍靳濤,此刻見到那么多囚犯,都不禁感覺有些頭疼。前者負責州院,后者負責司理院,都有審案的權力。而且犯人如果申訴,他們還會交叉復審。
這他媽上百號犯人,而且還不乏有來頭的,他們今年是別想休息了。稍不注意就要出問題,而且必定驚動提刑使。
司法參軍舒義夫也惴惴不安,他雖然不負責審案,卻要全程參與其中。審理結果出爐之后,他必須提供法律依據,建議該怎樣判刑。這么一大群犯人,建議個鬼啊?不論輕重都會得罪人。
田如用整理衣襟,率眾站在官道上迎接。
朱銘打馬上前,到得近處,翻身下馬見禮。
田如用作揖道:“濮州判田如用,迎接朱知州進城。”
朱銘回了一揖,熱情拉著田如用的手說:“田通判太客氣了,怎能如此興師動眾?真是令鄙人汗顏。”
田如用笑道:“知州何必謙虛。我來介紹一下,這位是錄事參軍黃龜年……”
黃龜年作揖道:“龜年拜見知州!”
“錄事不必多禮。”朱銘忍不住多看了黃藥師幾眼。
除了幾位曹官參軍,莫名其妙還有個觀察推官,且兼知鄄城事。
朱銘發現,州判田如用似乎很討厭這個觀察推官,甚至故意放在后面介紹。
當眾也不好詢問,朱銘邀請田如用同乘一車,田如用欣然答應。
隊伍慢悠悠進城,朱銘問道:“這觀察推官姚廣恕是什么來頭?”
田如用掀開車簾看了看:“蔡黨,前兩天剛來的。”
朱銘嘆息道:“看來是因我而來,蔡相公真不想讓我好過啊。”
觀察推官只有從八品,位列知州、通判之下,并非什么常設職務,可以分走知州、通判和錄事參軍的權力。而且,姚廣恕還兼任鄄城知縣,實際掌控州治的大權,朱銘無論想干啥都會被阻撓。
朱銘把蔡京給得罪狠了,特別是朱國祥圣眷日隆,這令蔡京隱隱感到擔憂。
蔡京不方便在京城亂來,卻可以安插外放黨羽,讓朱銘在濮州難以施展拳腳。
朱銘在一眾官員的陪同下,來到州衙辦理履職手續,便帶著家眷前往州衙后院住下。
田如用還設了歡迎宴席,請他黃昏時候去吃飯。
至于那些犯人,被分成兩撥,一撥送去州院大牢,一撥送去司理院大牢。
觀察推官姚廣恕把犯人截住,毫不掩飾自己的奪權行為:“姓錢的、姓孫的囚犯,全部移送司理院,由我來親自審理。”
錄事參軍黃龜年很不爽,但觀察推官有這個權力,他對此只能無可奈何。
朱銘好不容易抓了一堆,剛到州城就被蔡黨截胡。
當晚參加宴會,朱銘喝得半醉回家,抱著鄭元儀呼呼大睡。
次日,朱銘直奔司理院衙門,問道:“案件審理得如何?”
若是正常情況,此刻都還沒開審呢。
司理參軍靳濤卻說:“姚觀察昨日連夜審案,已將相關案情移送司法院。”
朱銘又騎馬前往司法院,問道:“移送了哪些案件過來?”
司法參軍舒義夫苦著臉,讓人拿來相關的審理文書:“太守請過目。”
朱銘快速翻閱了幾份,但凡涉及孫錢兩家的案子,全部都說證據不足,要求司法院這邊判處無罪釋放。
舒義夫說道:“太守,我不敢簽字用印。但我簽不簽字,用不用印,對這些案子毫無影響。”
司法參軍,只有判罰建議權。
觀察推官把案子送過來,純粹是走個流程而已。
朱銘說道:“那你就建議,把案件交給州院復審!”
舒義夫嘆息:“只能如此了。”
于是,相關案件又移送至州院,交給黃藥師進行審理。
即便黃龜年改判有罪,司理院那邊還有終審權,司理參軍是蔡黨的邊緣人物,極有可能把錢孫兩家無罪釋放。
黃龜年拿著卷宗,已然憤怒至極:“如此大案,牽涉人命數十條,他姚廣恕一晚上就審完了?簡直胡鬧!”
朱銘說:“拖著吧。”
“拖著?”黃龜年不明白啥意思。
朱銘說:“閣下即便判他們死罪,司理院也有權重審,最后還不是無罪釋放?即便上報提刑司,提刑使同樣是蔡黨。所以,不要審得太快,一直拖著慢慢審,把這兩家人關他個一年半載。”
黃龜年說:“關起來有甚用?終究還是要放的。”
朱銘笑道:“雷澤縣正在方田均稅,把他們關上一年半載,他們兩家的田也該方完了。”
黃龜年一怔,隨即抿嘴好笑。
這位知州,太特么損了,把大家族的話事人,關起來拖著不審,卻趁機清查他們的隱田。
笑完之后,黃龜年又憤懣不已。
幾十條人命,有大量證詞和證人,他卻只能長期羈押,犯人最終肯定無罪釋放。
這還有王法嗎?
黃龜年緊握雙拳道:“司理院哪天敢放人,我哪天就上疏彈劾,定要逼迫提刑司再審。提刑司若還是宣判無罪,我就繼續上疏彈劾,把案子鬧到大理寺和刑部去!”
歷史上,黃藥師連秦檜都敢彈劾,而且反復彈劾了四次,一次次被貶官都矢志不渝。
這樣的人,他會怕蔡京?
朱銘搖頭說:“錢家是開國勛貴,雖然已經破落,但還有人恩蔭做武官近衛。除非錢家謀反,否則鬧出再多命案,官家也肯定法外開恩,他要顧及勛貴們的想法。像曹家這種勛戚,也會幫錢家求情。這天下,終究是那些人的。”
黃龜年越聽越氣,因為朱銘說的是實話。
再破落的開國勛貴,那也是開國勛貴,皇帝不可能痛下殺手,頂多找幾個替罪羊砍了。
朱銘能把人抓起來,一直拖著長期關押,趁機清查他們的隱田,這已經是做到了極限。就此弄倒錢家?休想!
便連那些馬匪,都知道趁機劫掠孫家,卻暫時不敢對錢家下手。
朱銘正在考慮,是否該讓錢景德“畏罪自殺”。
暫時不急,視情況而定。
朱銘問道:“鄄城李家,恐怕也不怎么守法吧?”
黃龜年說:“百年來,李家的門風還算好,只這十多年變得愈發惡劣,把祖宗積累的好名聲都敗光了。牽涉李家的命案暫時沒有,或許也有,但被壓下去了,根本送不到州院來。州衙各曹各案,還有鄄城縣衙,到處都是李家的門生故吏。想查李家,比查錢家更困難!”
朱銘撇撇嘴,他可不守什么規矩,因為他可以完全不計后果。
不承擔后果的人,做起事來往往肆無忌憚。
就像錢家,仗著是開國勛貴的后代,也不用承擔什么后果。
那就比誰拳頭更硬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