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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瑊終究是老邁了,尤其是連年災害與征討西夏,事務繁忙讓他的身體有點扛不住。
征夏結束,他就開始請辭,一直拖到秋天。
現在全國災情緩解,柳瑊與趙佺雙雙退休,一下子就走了兩位閣臣。
全新的內閣成員名單如下:李含章、錢琛、張鏜、方孟卿、孟昭、陳東、梁異。
只有方孟卿不是從龍“老人”,混在內閣顯得有些突兀。
當時朱銘親自帶兵駐守襄陽,方孟卿是唯一積極練兵“剿朱賊”的宋臣。誰知李寶率軍殺到淮南的時候,逃跑途中的宋徽宗瞎雞兒指揮,把方孟卿辛苦練出的軍隊葬送大半,而且還不顧前線將士繼續南逃。
一怒之下,方孟卿就叛宋投賊了。
結果李寶急著殺去京城,把俘虜的官兵全扔給他。方孟卿帶著這些雜牌部隊,竟然攻占半個淮南地區,就此在大明新朝扶搖直上。
賊他媽離譜!
內閣變動,秦檜也跟著升官了。
品級不變,但從工部尚書轉為戶部尚書,并且還加了“特進”與“太子少保”。
主要是這些年大搞基建,秦檜身為工部尚書,積累了太多大大小小的政績。就連黃河治理工程,秦檜雖然沒有怎么沾手,但也有一份功勞算在他頭上。
“恩師,此乃趙楷精品《老鴰圖》。”一個中年官員奉上畫軸。
秦檜展開端詳許久,點頭贊許道:“趙瘋子的畫技,越來越精湛詭譎了。”
中年官員叫楊愿,蘇州人。
秦檜在前宋做太學正的時候,楊愿恰好是當時的太學生。當時兩人沒啥交情可言,但隨著秦檜在大明新朝高升,楊愿就以學生的身份跑來攀附。
說實話,秦檜看不起這個家伙,因為楊愿什么能力都沒有,就連公文都寫得佶屈聱牙不知所謂。
但楊愿太會來事兒了,拍馬屁的功夫爐火純青,把秦檜這種級別的都拍得飄飄欲仙!
歷史上,秦檜只是厭煩此人,將其打發去做地方官,結果楊愿自己把自己嚇死。
不但沒能力,還膽小如鼠。
秦檜把趙楷的《老鴰圖》放下,端坐在交椅上問:“說吧,又有什么事?”
楊愿嘆息道:“不敢隱瞞恩師,弟子是丁憂結束回京的,昨日去吏部報了一個到。吏部說弟子以往的政績不佳,須留在京城慢慢候缺,不知恩師能否提攜一二。”
秦檜好笑道:“我是戶部尚書,怎能管吏部的事?你這廝著實無用,好歹也過了前宋太學舍試,怎連州里的一個小官都做不好?”
“是衙里的屬吏不聽話,盤根錯節指揮不動啊。”楊愿抱怨道。
秦檜冷笑:“竟被屬吏拿捏,簡直無能至極!”
楊愿又拿出十張大明寶鈔:“聽聞此次滅夏,寧夏與陜西頗多官缺,還望恩師高抬貴手。弟子也不奢望什么,一個偏遠州判足矣。不求別的,只求別一直等缺虛耗光陰。”
秦檜瞥了一眼寶鈔,足足五千貫,心道這楊家不愧是富商,一個偏遠州判竟也給這么多。
大明不是前宋,對貪污查得嚴。
當官的肯定會貪,但都貪得很隱秘。
一個偏遠窮困地區的州判,能有多少油水?除非是往死里貪,否則干滿一屆都很難回本。
正常情況下,秦檜不可能收這筆錢。
但楊愿的情況比較特殊,這家伙有足夠的為官資歷,而且是丁憂期滿被吏部卡住了。就算秦檜不出手,估計等個一年半載也能正常給缺。
順水人情的事,好辦得很,吏部郎中會給面子。
更何況,楊愿還把自己的外甥女,悄悄送給秦檜做了小妾。
秦檜收起寶鈔,叮囑道:“到任之后,收斂一點。”
楊愿說道:“弟子省得。”
在貪污方面,秦檜對楊愿還是很放心的。
一個膽小如鼠的家伙,面對嚴查貪污的朝廷,怎么可能敢大貪特貪?
這樣講吧,近十年來,楊愿送給秦檜的諸多賄賂,甚至都還沒通過貪污撈回本錢。
家里不缺錢,又想往上爬,妥妥的官迷一個。
甚至當初楊愿能進太學,也是走的自費生途經。然后又賄賂王黼的黨羽,順利通過太學舍試,撈到一個進士出身。接著繼續送錢,留在太學做了一個學校里的小官,
一路金錢開道,快二十年了,連個州判都沒混上。
又囑咐幾句,秦檜把楊愿打發走。
隨著位高權重,秦檜的膽子也越來越大。他以前搞來的錢,都存在悄悄買來的小宅里,而今卻直接放在尚書官邸。
還在江寧老家,買地興建豪宅,等著退休了回去住。
又派人回到祖籍,把祖墳和父親的墳給大修特修,反正天高皇帝遠不可能出事兒。
放好寶鈔,秦檜再次觀賞《老鴰圖》。
他很喜歡趙楷的畫作,古怪中透著一股邪䗼,有一種離經叛道的美感。
秦檜展紙研墨,開始模仿畫法,可怎么都感覺不對勁,總是畫不出趙楷的味道。
“可惜此人是前宋皇室,否則非要請來討教一番不可。”秦檜對此頗為惋惜。
次日,秦檜叫來一個親信,讓此人去辦理此事。
小事一樁,不用秦檜出面,甚至都不用給錢。派親信請吏部文選司郎中吃一頓,順便再聽聽曲即可。
以那楊愿自身的為官資歷,就已經可以正常出缺州判,無非是希望吏部別再故意卡著。
這種事情不違規!
當然,前提是朝廷不嚴查,一旦嚴查就可上綱上線。
楊愿留在京城苦等著,誰知等來等去也沒消息。
吏部文選司郎中雖然滿口答應幫忙,但一時之間確實沒有實缺。
直至初冬時節,炫州知州水土不服,一病不起請求告假休養,楊愿居然被補為炫州知州。
雖然不知道炫州在哪兒,但楊愿還是興奮異常。
他只想做州判而已,竟然補了個知州!
這廝興沖沖跑去吏部辦手續,順便查一查炫州的資料,然后他就有些傻眼了。
炫州就是中衛市,朱銘之所以改這個名,源自于漢代的眴卷縣。
此州只有兩個縣,一是附郭州城的應理縣,一是青銅峽以南的鳴沙縣。兩縣都只有黃河沿岸相對“富庶”,其余全是沒有設縣的山區、沙漠和草原。
難怪能讓他補知州呢,這破地方也太小太窮太偏了。
說是知州,品級其實跟正常的州判差不多。
楊愿賴在洛陽裝病不肯走,被秦檜派人訓斥一通,只得趁著下雪之前啟程。
他還沒到蘭州就大雪封路了,一直拖到開春雪化,才繼續趕路跑去赴任。
炫州城外。
一病不起請求放假的原知州李憲,等到雪化之后坐船離開,冷笑著回頭看了看州城。
這里遲早出事兒,州判和指揮使貪得太狠了!
李憲因為路上有事耽擱,去年履任時晚了一個月。在炫州做官僅僅幾天,他就感覺不對勁,錢糧賬目完全對不上。
州判和指揮使請他喝酒,李憲詢問得非常隱晦,對方卻直接挑明了說事兒。
指揮使蒲泉毫無顧忌,笑呵呵說道:“俺當初是在巴州投軍,在李樞密(李寶)麾下當兵。太上皇還沒稱帝,俺就已是李樞密的親兵,幾位王爺、公爺俺都識得。這里又是些什么人?都是西夏余孽,多餓死一些才好!尤其是那些放牧的部落,就算全部叛亂,俺手里這五百兵也能掃平,到時候還可以立功呢。”
李憲聽得瞠目結舌,故意克扣賑災糧,故意克扣民夫伙食,把西夏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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