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所有人都走了以后,姜思白當然沒有再去聯系家里。
傳訊水符留著和秋娘玩耍不是挺好的么,真沒必要浪費在這個上面。
與師父的聯系是每天一次的,師父每次都是詢問他是不是安全,他每次都說自己在水閣里老老實實呆著不會有事。
他可不會告訴師父,其實他算是一直呆在‘前線’。
真的是這地方太沒有安全感了,如果不能阻攔那些大澤水妖的入侵,他就算呆在偃閣主的邊上又如何?
到時候依然是人心惶惶危機重重。
倒不如就呆在這里,至少在地里他覺得一切都能在自己掌控中,至少真有什么危險也是他能及時發現。
安全感什么的終究不能靠別人給,還得要看自己的準備是否充分。
再往后的日子,雖然浩淼水閣的弟子們都戒備了起來,但是那人心惶惶的感覺始終令姜思白看得難受。
他當然也是眼不見為凈,依然收拾著自己的水田。
已經是仲夏的時節,水田中綠油油的一大片,看著就令人覺得舒服。
田邊的大樹下,姜思白靠坐在那里休憩,實則是感受著仲夏季節中水田里的各種變化。
這對于他來說都是在羅云沒有過的感受,也是不斷充實著他的閱歷。
聽說師父也在山上開了一片水田,也不知道他老人家可有不同感悟?
這么想想他又期待回山的時候,能夠與師父一起交流心得了。
就在此時,倒是有件事令他沒想到。
他這里位于浩淼水閣西側末端,水閣回廊盡頭相鄰的地方。
原本回廊盡頭的那個單獨的房間是閑置的,畢竟這里原本是說好給他準備的,浩淼水閣那邊也不會將之收回去。
可是現在,這個房間內出現了人聲活動的跡象。
姜思白意外了,難道是有人要搬到這里來居住?
這倒是奇了,對于浩淼水閣來說,這個房間又偏又潮可不是個好地方,誰會愿意搬過來呢?
結果就在他好奇的時候,那個房間的窗戶忽然被推開,姒婳穿著她那淺紅長裙就出現在了窗口,對他似笑非笑地頷首見禮。
姜思白見狀訝然,起身抱拳回禮。
得,看起來這就是他鄰居了。
他都不用猜就知道,這女人肯定是因為偃大娘的吩咐而選擇搬過來住吧。
不得不說,這姑娘來得太是時候了,他種的這些水稻剛好快成熟了,而其他青菜白菜什么的也都可以收了。
姜思白首先想到的是這女人會來蹭吃蹭喝,可轉念一想多個勞動力好像也不錯?
事態果然如同他所想的那樣發展。
這姒婳根本就是個閑不住的。
才搬過來就湊過來問東問西的,一副不好好使喚她一下她就渾身不舒服的樣子。
“師弟,有什么需要我,你盡管吩咐。”
她每次都很認真地這么對他說,顯得特別真誠,好像先前的高冷都是假的一樣。
“那勞煩師姐幫我去給那邊的菜地澆澆水吧?”
姜思白給了一件小事。
對于使喚人這種他是真沒什么心理負擔,畢竟是姜氏子出身。
姒婳很認真地點點頭,反倒好像是松了一口氣的樣子,用她那蔥白如玉的手拎起了水桶,細心地給菜地澆水。
她覺得自己現在給姜思白干活是有使命感的,同時浩淼水閣這段時間發生的事情令她心中那無比難受,也唯有在姜思白這里干活的時候才能夠感覺到心靈上的寧靜。
這種想法其實是有種自我贖罪的感覺,因為先前面對自家師妹的死亡整個浩淼水閣包括她在內都只是準備封印那幾頭水猿。
唯有姜思白做了本不該他做的事情,也令姒婳忽然間覺得自己應該是錯了,充滿了對那犧牲的兩個師妹的愧疚之情。
這份愧疚無法在她們活著的時候償還,甚至在參加她們喪禮的時候還有愈演愈烈的感覺。
長此以往,怕是要成為她的心魔了吧。
好在她來到了姜思白的身邊,哪怕只是做些微不足道的小事,都讓她能夠在情緒上得到疏解。
姜思白對她這種自我懲罰以求心安的方式不好評價,就是明明說好的姒婳是來照顧他的,現在他還挺操心這美女師姐會自己想不開。
所以這天當姒婳香汗淋漓地結束了一天的勞動之后,姜思白發出邀請道:“師姐今日就留下與我一起吃飯吧,就吃你剛收的青菜,再加上豆子榨油炒一炒,那可香了。”
大白聞言已經眼睛一亮,口水已經流出來了。
因為油有限,炒菜它也只吃過一次,那味道,讓它吃菜葉子它也認了。
姜思白可關心大白了,他見狀笑著說道:“這次只是實驗性地種一季,我們留足了豆種,下次多種一些就能夠經常用來炒菜了。”
大白的口水已經都滴下來了,它現在就覺得時間過得怎么這么慢呢?
姒婳倒是很好奇所謂的炒菜是什么。
在等待的時候她可是坐立難安,畢竟讓貴族下廚在這個時代是一件很不可思議的事情,尤其是在浩淼水閣這個并沒有與凡間切割得太分明的地方。
只是當姜思白將一盤炒菜端上來,那股香氣就已經讓她不爭氣地吞了口唾沫。
期間過程不必贅述,姒婳在吃完之后也很有眼力價地主動去洗碗,不敢讓姜思白多做這些事情。
可是她剛洗完了餐具,回到內屋準備放好的時候,意外地看見姜思白對著這個水盆豎起一張符箓念念有詞。
她耳力不錯,正好能聽見:水閣之事可有定論?
話音落下,那符箓就已經自燃而起,并且飛灰入盆。
她的心一下子提了起來,知道姜思白這是在與羅云進行聯系。
她明明很想要知道結果,可是又認為這樣做不對。
姜思白可以這樣當著她的面與羅云聯系,這是‘君子待人以誠’,可她不能真的偷聽,那她如何對得起姜思白的信任?
所以她自覺地扭頭就要出門進行回避。
誰知這時姜思白說了一句:“等等吧,我師父很快就會傳回信息的。”
姒婳聞言在門口止步,其實心中還有著一些尷尬。
倒是姜思白坦蕩地說:“我在這里的任務就是做一個聯絡人,每天尤其是如今多事之秋,每天與家里聯系一下是很正常的。”
“況且,你也當知道我羅云目前的難處,所以無論得到什么樣的回復應當都能互相理解的對不對?”
姒婳認真地點點頭,對這件事情自然是贊同的。
浩淼水閣應對的只是大澤水妖,這大澤中的水妖雖多,但終究一盤散沙良莠不齊。
可是羅云面對的是從上古時代就一直肆虐于東夷的絕天巫陵!
事實上若非絕天巫陵一直被羅云阻擋著,舒國的北方鄰國徐國早就要被東夷給摧毀了,進而浩淼水閣所在的舒國也絕對討不了好處。
就在此時,姜思白面前的化符盆中浮現灰字:
水閣之事義不容辭,但需從長計議。可令水閣安心等待,羅云必不辜負。
這用詞口吻不是姜思白熟悉的任何一人,他知道這應該就屬于是羅云的官方答復了,不是平日里他們的閑話家常。
而這樣的答復,很明顯是戳中了姒婳的心。
“謝謝,謝謝伱們。”她這時只能這么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