狼藉的街道上。
秦有義趴在充斥碎肉骨茬的街道中央,雙手不停在污濁的地面上扒拉尋找著什么。
而另一側街道盡頭的大漢,則手持銀色沙鷹不停對著秦有義噴吐著火舌。
巨大的槍聲接連不斷響起,始終趴在地上扒拉著碎肉的秦有義聞所未聞,只是渾身亮起白色光罩。
那是防御道具激發后的光芒。
當激射而來的滿彈夾九發子彈射在秦有義身上時,總會有一道白色光芒猛然乍現,然后未經附魔的普通彈頭失去動能,無力的叮咚聲中掉落在地。
“這傻逼什么鬼運氣,我到現在也不過幾枚,他防御玉佩還挺多!”
大漢朝地上吐了口濃痰,手上動作絲毫不停頓,退去空彈夾,重新裝填,上膛,繼續朝秦有義射擊。
砰砰砰!!!
沙鷹不斷吐出火舌。
如此耗盡了五枚彈夾,共計四十五發子彈后,秦有義渾身的白色光罩卻依舊還在持續.
“他怎么這么多防御玉佩?!”
大漢瞳孔一縮:“媽的!幸虧剛才讓手下去的!”
“萬一我自己去的,就算沒有那蛇,我估計也討不了好!”
在低等級下,有沒有防御玉佩這種基礎的防御道具,對戰斗結果的影響是很大的。
光頭大漢再次感謝起自己總結的末世生存法則。
然后繼續換上新的彈夾,槍聲再度接連不斷的響起。
可秦有義身周依舊在閃爍著白色光芒。
這讓光頭大漢陷入了不解。
按照那男人的消息,這幾人里應該是拿刀的戰力最高,那么防御玉佩應該集中在拿刀的身上。
怎么現在
光頭大漢并不清楚路橋想要磨煉自身戰斗技藝的想法,他只覺得:“他媽的,這幾個傻逼挺友愛啊!還真是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
大漢罵罵咧咧著,再次換上新的彈夾開火。
防御玉佩的防御,主要根據次數來定。
從某種程度來說,類似硬鐵發生器。
不過沒有硬鐵發生器那么BUG。
如果是大威力的狙擊槍,可能一槍下去,防御玉佩的次數就耗盡了。
但是硬鐵發生器不管是狙擊槍,還是更強的毀天,亦或者黑風的全力一擊,都是能夠完全抵擋住的。
這也是為什么,硬鐵發生器被稱為機械師的大寶貝的最主要原因。
光頭大漢槍聲不斷,但依舊扒拉著碎肉的秦有義仿佛聞所未聞一般,只是忙碌的在碎肉中尋找著什么。
大漢有想過省點子彈,直接過去搶過秦有義的玉佩,只要力度別太高,防御玉佩這種道具并不會主動激發,這樣對他來說也能多個收獲。
大漢一邊換著彈夾,一邊警告自己:末世生存法則,千金之子坐不垂堂,我就不信這小子有那么好的運氣,身上有很多玉佩!
時間流逝。
當地面堆積了差不多有兩百枚彈殼后。
大漢感覺不僅手麻,人也麻了。
他本以為外出狩獵帶上二十五枚彈夾已經是有點過分了,但誰曾想.
“媽的!”
“這他媽傻逼什么運氣啊!”
“怎么這么多防御玉佩啊!”
“我真是艸了啊!”
換好彈夾的大漢不再保持安全距離,而是氣急敗壞的舉著接連開火的沙鷹就朝秦有義大步走去。
那彈殼砰砰聲中掉落在地,直到快走近發呆的秦有義身前時。
大漢的子彈即將告罄,而他看著不遠處盤腿坐在碎肉里,雙眼無神身體僵硬般盯著雙手事物的秦有義。
他覺著自己是不是太小心了些?
此刻的秦有義雙手捧著一團夾帶著紅色布料的碎肉。
那是寸頭男子的紅內褲。
秦有義到現在還記得,對方前幾日在一家服裝店找到紅色內褲的喜悅。
他手持紅色內褲,搖擺著屁股擠眉弄眼的哈哈大笑,臉上洋溢著對美好明天的向往。
他說按照老家的習俗,本命年要穿紅褲衩,紅襪子。
這樣才能擋災,祈福。
秦有義猶記得,當時路橋并不贊同這個看法,他當時握了握那把從不離身的刀說:唯有握住刀,才能握住命運。
當時三人嬉戲的場景歷歷在目,但現在……
人都不在了……
“都是我的錯!”
秦有義捧著碎肉,嚎啕大哭:“如果我沒那么堅持你一直認為的可笑想法,我要是給路橋低個頭,你也許就不會死了.”
“不!”
“路橋走是好的!他不走也許也會被那蛇吞了,他還有母親要贍養,他不能死”
“我好像知道我做錯了什么,但我又不知道我做錯了什么.”
“我父親在我小時候說,不要一問十回,不要過于信任,不要暴露出自己的想法,利益優先,反駁先思.”
嚎啕大哭的秦有義捧著碎肉哽咽道:“要有城府無私怨,要沉得住氣彎得下腰,要抬得起頭,要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
“要猛虎趨于后而心不驚”
“我當時不耐煩和他說,你說的我都懂,但是我覺得有一部分是不對的,做人應該真誠點”
“他沒有反駁我,只是靜靜的說,一定要有所失,才有所得嗎?”
“我當時聽不進這句話,只覺著身邊有部分人都在因為他,奉承我,討好我,我不喜歡那種不真誠.”
“我從不玩車,玩表,玩女人.為此受到另外一部分人的嘲笑,我只是想有個真誠的朋友,我只是想國泰民安,我只是想大家團結一致不應該內斗空耗,不管迷霧散盡世界有何變化,我們能夠團結一致,國力依舊強盛不會再被列強欺負,這錯了嗎.”
“我”
“有德哥也告訴過我,他說很多事最后都會分崩離析,關鍵在于結束的時候坦然接受.”
啪嗒。
啪嗒。
就在秦有義自說自話的時候,光頭大漢舉著槍已經一步一步謹慎靠近。
鞋底沾染了黏膩的大蛇頭部碎肉,每走一步都會發出響聲。
可即便如此,秦有義依舊在對著碎肉自說自話著。
光頭大漢沒太懂秦有義說的是什么,只覺得是個神經病在不知所謂的呢喃。
“媽的,他不是傻逼,他是個神經病!”
光頭大漢啐了一口,繼續一步步走近秦有義,這神經病的那張卷軸與防御道具他很想得到。
很快,他來到了那張卷軸前。
光頭大漢撿起卷軸,只是瞥了一眼就面色大喜的趕忙塞入褲襠里。
紫色品質的杖槍!
還是武器!
發了!
寶貝和寶貝待在一起才更配!
就當光頭大漢想要繼續靠近之時,秦有義突然間雙手攥拳捶向地面,這把大漢嚇得往后退了幾十米。
咔嚓!
大蛇堅硬的頭部骨茬狠狠刺入秦有義雙拳。
殷紅血液爭先恐后的涌出。
同時光頭大漢還發現,其血液中還有一絲奇怪的黑發?
可這一切,當事人秦有義都如聞所未聞一般。
秦有義猛然抬頭看向光頭大漢,那眼神里帶有不解,帶有困惑,帶有迷茫:“我不明白,全球死了至少百分之七十的人,人類所剩無幾,你為什么還要窩里斗呢?”
“你”
秦有義話未說完,光頭大漢舉槍就射!
砰砰砰!!!
白色的光罩閃現在秦有義身前,他看著欲要射入他腦袋的橙色彈頭墜落在地,緩慢垂下的面容上,眼神變得有些死寂。
緊接著,秦有義猛然間抬頭吼道:“草你媽!”
“你沒吃飯嗎??!!”
“開槍啊!!!”
“快點開槍打死我啊!!!”
光頭大漢:.
眼前神經病的舉動把光頭大漢整不會了。
“小比崽子死到臨頭還裝逼是吧?!”
光頭大漢快速換好最后一枚彈夾,怒氣沖沖的跑到秦有義身前,槍口頂住其腦門:“想死?我成全你!”
槍響了,秦有義依舊在防御道具的保護下安然無事。
看著光頭大漢快速尋摸著身上還有沒有彈夾,秦有義滿是血污的臉上露出笑容:“你他媽的換個彈夾都這么慢,這要是在戰場上,你早被斃了!”
“別找了!”
秦有義大笑著脫下自己的上衣,緊接著摘下內里的小馬甲翻開內襯,內里掛著很多很多小布袋。
不過有些布袋已經空癟,那是耗盡次數的防御玉佩化為了齏粉。
兩個多月的時間以來,秦有義憑借著幸運天賦獲得了不少這種低級卻在這個時間點好用的防御玉佩。
在光頭大漢不解的眼神里,秦有義大手一揮,將裝有防御玉佩的小馬甲丟到身后。
緊接著,他脫下褲子,從內褲后天自己縫制的小口袋里取出一個木頭玩偶,也是看都不看的丟到身后。
做完這一切后,秦有義對著懵圈的光頭大漢大笑道:“我幫你省點力氣。”
“來。”
“打死我!!!”
光頭大漢看了看真就是神經病的秦有義,又貪婪的瞥了眼那個小馬甲和木偶。
他現在有點后悔沒有早點過來了。
如果早點過來,還能省下子彈與防御道具。
現在這個時間點,幸存者大多等級偏低,槍械對他們來說,不僅僅是觀念上的恐懼,也是實際上的震懾。
“你找死!”
“我成全你!”
被氣笑的大漢攥著冒著煙的手槍,手臂高高揮起就朝秦有義腦門狠狠砸去。
然而下一秒。
巨響傳來。
大漢的上半身化為血霧。
仗槍卷軸閃爍著魔紋落在地上變得黯淡。
大漢只留一雙腿站在原地。
其身后還被轟出個大洞。
其面前的呆愣的秦有義,也被化為血霧的上半身濺射成了血人兒。
秦有義抹了把臉上的血腥,扭頭朝傳來巨響的天空望去。
遠處天空上,正在凝聚的烏云下方,一個揮舞著翅膀,懷中抱著一桿大狙的人影正朝他疾沖而來。
人雀將毀天重狙收回空間戒指,耳麥中不停呼叫道:“發現秦有義!發現秦有義!放棄大蛇尸體,目標更改!迅速救援秦有義!”
而原地的秦有義并不知人雀的身份,他是緩緩起身,盯著大漢僅剩的冒著血水的小腿咬牙道:“這都死不了,他媽的”
秦有義所在遠處。
五名甲級尖刀小隊的成員原本要朝拽著大蛇尸體的黑風追去。
但耳麥里傳來的聲音卻讓他們的行進方向進行了更改。
“隊長,聽說那頭魔種匯聚出了金色光球,這種頭一次出現的魔種出貨的品質都很高,我們.”身影疾馳的五人中,一名濃眉男人快速問道。
“行了,不管那蛇有沒有金色光球,執行命令為優先!”領頭的國字臉打斷道。
那名人雀是秦有德派出的,以作幫助他們尋找大蛇,但國字臉清楚對方身份,災變前是司令官的司機,心腹中的心腹。
隱藏在地底的大蛇移動速度太快了,僅憑他們是追不上的。
可這一路走來,地面的集群類魔種還是給他們造成了速度上的干擾,而空中的人雀也受到了飛行魔種的干擾。
若不是大蛇被詛咒巫師的黑發纏住,需要時不時吞噬下魔種或者人群緩解,他們還真不一定跟得上。
可,緊趕慢趕下,大蛇還是被人摘了桃子。
“那魔劍士有點占便宜了,我們準備那么久才把大蛇打殘,他倒好,撿現成的.”
“住口!”
國字臉呵斥了隊員行進中的抱怨,他抬頭瞥了眼半空。
早在進入蜀山區之后,他便察覺到有一絲寒冷一直漂浮在頭頂。
沒有反隱手段的他并不能看到幽靈,但直覺告訴他,他們被什么東西盯上了。
根據安全區內,參謀們對骷髏人的猜測,那種會移動的寒冷也許是骷髏人的能力之一。
所以,他們的話,也許一直在骷髏人的監視之中。
國字臉很清楚,有些話心里可以想,但面上絕對不能說。
不說萬事皆有可能,說了,也許可能性就小了。
而且人雀說,那干掉大蛇的是魔劍士。
作為和骷髏人,火系施法者并列前三的人物。
隊長不愿意因一時的口舌之快壞了大局。
五人在人雀的指引下,很快就看到了站在那里看著他們的秦有義。
這時濃眉副隊小聲道:“秦有義,秦有德少校如親弟弟一樣的堂弟,聽說司令官是他姨夫。”
旁邊的隊員好奇道:“那就是說,秦少校母親是司令官的姐姐或者妹妹?然后秦有義母親的姐姐妹妹嫁給了司令官,秦少校的父親和秦有義父親是親兄弟.”
“乖乖,這關系,真繞啊!”
國字臉看著越來越近的秦有義和人雀,低聲對著隊員們道:“蜀山這邊是骷髏人的防御層,秦有義居然活了這么久?”
“說不準他知道骷髏人在哪,等會記得觀察下。”
其實軍方很多人都不信骷髏如往生殿大祭司所說是其殿主。
但蜀山腳下的兩具站崗骷髏,以及骷髏人多次令骷髏隊伍領著往生殿幸存者搬運物資的行為,且沒有找往生殿麻煩的行為。
再加上重要的一點,在骷髏人明擺著是軍方極為關鍵的助力的時候,你可以不信,但只要有一絲可能,你就不能做出任何過激行為。
沒有人愿意承擔賭失敗之后的不利后果。
五人很快來到秦有義和人雀身前。
讓國字臉驚訝的是,人雀已經詢問上了秦有義。
“我不信你說的,怎么可能運氣這么好,稀里糊涂活到現在?”
人雀拍了拍秦有義的肩膀笑道:“你可是我從小看著長大的,別騙我,你是不是認識骷髏人?”
“我們這次來,如果不是跟著那大蛇魔種,恐怕也不容易走到現在,既然來了,你若是認識,我們不妨一起拜訪下。”
“你哥現在壓力很大,馬上要去執行一項非常危險的任務,如果有骷髏人的幫助,任務成功性就會提高很多。”
但不管人雀如何言辭,秦有義始終是腦袋搖的如撥浪鼓一般:“蜀山這里的人都知道骷髏人,但沒人認識。”
話里沒有他,也沒有他們。
真不認識?
不過,人雀出色的動態視力還是捕捉到了一件事。
當那五名甲級小隊走來之時,秦有義瞥了眼甲級小隊五人,并且,還抬頭看了眼五人頭頂,那抹寒冷。
如果僅僅只是這樣,也就算了。
和甲級小隊五人不同的是,人雀自從進入蜀山區以來,不僅覺得那抹寒冷盯上了他。
獸化士兵特有的野獸預知里,危險一直在不停攀升。
尤其是當距離秦有義越來越近時,人雀覺得危險如死神般如臨在側。
原本聽到槍聲的人雀并不準備來這里的,因為這里給他的危險太大了。
但是光頭大漢接二連三的槍聲還是讓他路過之時往這里掃了一眼,這才發現了秦有義,然后違背危險直覺朝此而來。
人雀充滿深意的望著這個面色落寞的年輕人,秦有義在他印象中一直都是樂天派,一個樂天的理想主義者。
但現在,似乎發生了點什么,讓秦有義有點不同了。
人雀示意甲級小隊不要跟隨,拉著秦有義往遠處走去,路上還撇了眼地上碎肉里那張杖槍和小馬甲。
人雀眼中喜色更濃了,根據參謀們的分析,他隱隱猜測,秦有義就是認識骷髏人!
他并不覺得秦有義的實力能獲得那種光看外表就知道品質很好的卷軸,那么唯一的解釋是:魔劍士,或者骷髏人給他的!
直至二人來到街道遠處。
人雀迫不及待的問向秦有義:“你到底認不認識骷髏人?現在沒有外人了,我可是你王伯”
“不認識!”秦有義依舊是腦袋搖的如撥浪鼓堅定道。
“真不認識?”人雀有些納悶仔細打量著秦有義的微表情,試圖看出點什么。
可秦有義臉上除了血污和落寞,什么都沒有了。
“那你剛才看那些人做什么?”人雀問道。
秦有義嘆了口氣,臉上露出強笑:“覺著他們長的帥,多瞅幾眼犯法啊?”
人雀:.
人雀深深看了眼秦有義,隨即拍了拍他的肩膀隨口道:“行,不犯法,不過.”
“你回去后,你哥指定要問你這事的,你再好好想想吧。”
秦有義哼了一聲:“不認識就是不認識,我爹來問我,我也是不認識啊!”
秦有義相鄰街道的建筑物頂端。
渾身籠罩在黑色法師披風內的齊凜領著疑惑的孩子,正靜靜看著幾人。
靈魂鏈接內,幽靈實時匯報著幾人的談話內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