虺山之上,白沚在看到人世間的慘狀后,大覺觸目驚心,無數城樓屋舍盡化廢墟,聲聲哭喊震天,還有暴漲的河湖之水讓周圍百姓家破人亡。
座座青山布滿了裂縫,仿佛一碰就會轟然倒塌,如同布滿裂縫的瓷器,群妖群獸自森林山野中迷茫的抬起頭顱,他們大多不明白發生了何事,但獸類的本能直覺讓它們心中驚惶不安。
虺山蛇窩被震、壓、砸死的蛇群至少上萬條,還有其他各族各類凡獸都有了一定程度的傷亡。
白沚轉身看向東方,青冥深邃,他大概知道了。那是恐怖的颶風正在由東向西過境。
方才的四色光日只怕是傳說中的此界一部分本源,分別為地風水火四象。四象本源毀滅,此界也遭受到了極大的創傷。
白沚在為萬靈心憂之時,卻猛然想起了曌。
他也想起了這個字,神奇的色彩。日月當空,天命我主!
原本他與曌就是在夾縫中生存,隨時都有可能被各方大勢力覆滅。但如今,一切都變了。
這般大的天地災難,其實對妖族而言并沒有對人族的傷害大,道門是不可能再發動大戰了。
那么就沒有所謂的百年之期,招妖幡出了。白沚也不必再去積雷山參加仙妖大戰,他將會有至少千年的時間成長。
千年歲月對于地品大妖而言說長不長,說短也不短,白沚可以有千年時間去踏足更高的境界,天祁北府群妖有他教導,千年便足以實力大增。
還有柳教,更是可以成長為人間的一方龐然大物。
但其實這些似乎都不是最關鍵的,最關鍵的是曌!是天國!
本源毀滅,哪怕只是部分,可天地受難,天道就會有缺,天地不全,權柄必有缺失。若天國真有了權柄,當真是天道都無法阻攔天國大業!
天時已有,天地受難,天道沉眠,權柄會有。
地利亦有,臨南洲四國夾縫,人妖兩界的緩沖之地,西方列國如待宰羔羊,信仰不會少。
人和亦有,大晉山水之神苦圣皇威勢已久,白沚帝君南華大帝親善諸神,神靈也有了。
如果白沚沒有惻隱之心,那么他此時此刻當是放聲大笑,前途未來一片光明。
但如果沒有惻隱之心,他或許也活不到今日。
白沚遠眺人間千里,回看青山萬重,他就站在這紅塵與世外的邊界,他的身形已比山高,比水要長。
大晉的圣皇站起身來,抬頭看向南方的虺山,他要做什么?人運顛覆,妖魔當道,他,要乘風起勢了嗎?
白沚的身形已有三千丈高,但卻極為虛幻,仿若幻影看不得真切。
凡間的無數人族看到白沚時,失聲痛哭,他們匍匐在遠方的帝君腳下,淚水灑入塵埃,如同幼子久離逢至親。
重重山巒上,無數獸類哀鳴,它們雙腳雙足的跪臥而下,祈求著上蒼的垂憐。而白沚,就是它們的上蒼。
天邊的風愈來愈大,遍布裂痕的大地尚未彌合,地崩之后,就是風災。
白沚輕聲道:“傳我法諭,北府萬妖,行令護獸,庇我北府生靈!”
輕緩的語調卻傳遍北府一座座山頭,一位位妖領都恭敬受命,率妖行走山崩地陷危難之處,拯救生靈絕望之心。
白沚再次開口道:“傳我法諭,今開天國,天國現世,仙神入凡,拯救世人。”
話音落下,他伸手拂起寬大云袖,天穹之上白玉仙橋嫁接九天罡風層中,天國那座宏偉的北天門浮現世間,群仙眾神騰云駕霧,渡過仙橋入世普渡。
浩蕩云光透露天國中的日月之光,昏暗天穹之中,唯有此,仙光普照。仿若青冥浩蕩不見底,日月照耀金銀臺。霓為衣兮風為馬,云之君兮紛紛而來下。虎鼓瑟兮鸞,仙之人兮列如麻。
無數凡人看到這一幕震驚呆滯,隨后驚喜跪拜叩首,祈求天上仙神垂憐。
遠方,圣皇嬴稷看到天國之時雙目閃過一絲震驚,天上神國!他一直都知道柳教有引渡凡人魂魄“升天”的說法,只是他認為那不過是將凡人魂魄拉入神域之內哄騙凡人信徒的手段罷了。
如今見到了天國真面目,心中震驚之時,也忌憚無比。他沒想到白沚竟然能建造出傳說中的東西。
但當嬴稷看見群仙入凡救世時,心中的忌憚之意稍稍減弱,看在他的子民份上暫且忍耐一二,如今救災救世方為首要。
五仙門中近千位仙家紛紛出動,各施手段拯救凡人。
柳教傳教士也都追隨著仙家門的步伐一同搶災救難。
看到一切都井然有序后白沚方才稍稍安心,他抬起頭,望向長空青冥處,取下了腰間長簫,橫于身前吹動簫音。
“嗚~”
婉轉低沉的樂聲流淌在天地間,聲傳百里又千里,蔓延向更遠的遠方。
上一次,他吹簫引云勾連天地之力還是為了青蒼化蛟之時。
這一次,他為的是天下,縱容了自己的那一抹善心。
“嗚~”
悠揚的簫聲引動了四方風云變幻,音律之道他已修行數百載,以音控風,以樂御力他比曾經強上了百倍千倍。
“嗡~”
仿若無窮盡的風力環繞在白沚周身,吹蕩起他身后披散的銀發,柔弱的風樂之力形成一片風域護在了虺山地界之前。
而東方恐怖的颶風伴隨著龍吟虎嘯,震天怒號鋪天蓋地而來,所過之處仿若盡成天災。
颶風之中伴隨著云雨,風生便水起,風水相成,暴雨如注,山洪肆虐,河湖之水暴漲,恐怖的山洪滾滾而來吞噬一切。
白沚吹起的簫聲仿佛是黑暗中的唯一光明,唯一撫慰,能讓所有人都心安靜氣。
暴雨之中,白素與小青顯化出原形,變幻成兩條數百丈的巨蟒,顛覆山林的巨浪之下,一青一白二蛇拼命的逆轉風水之力。
站在白沚身側的房秀,那張稚嫩的臉上鎮定如許,他拋下一枚靈珠,淡藍色光芒渲染千丈風雨水浪,所過之處風停水靜。
五仙門中,胡黃白柳灰,唯有柳仙身負降妖除魔之能,法力最為高深,也多善控水。
數百條巨蟒投身滔天巨浪之中,以身力抗山洪巨浪之顛,在風雨中飄搖。
千魚湖中,魚七喚起一眾水族,同樣顯化本身本體御風控水。
在這處人與妖的邊界,上演著驚天動地的一幕。
千丈水浪起,狂風暴雨興,白沚三千丈的幻身吹簫御水控風逆行,他的身下群蛇眾魚在大浪中在他的腳下顯得如此渺小,哪怕被風浪摧殘仍舊拼命相抗。群妖之力弱,天地之力強,人力有時盡,天地之力卻無窮。
躲藏在山穴獸巢中的一只只小獸無助的仰望天穹,它們在這樣的天災之下無處可逃,唯有求天。
風雨中的凡人們看到遠方的蛇蟒巨魚拼命抵擋著巨浪洪水,紛紛跪地祈禱,這處連綿千里的巨浪之下,不分人妖,只論生靈,無不在最虔誠的祈禱著那位與天同高的帝君,還有那些巨浪中的仙家獸妖。
這一刻,它們就是他們的天。
這一刻,天國的信仰海量增加,無數最虔誠的信仰加持在天國之上,讓它變得越來越加真實。
遠方,一位位山水之神皆顯化神身,救世救人,可他們的神力有限,護得住十人、百人、千人,卻護不住萬人。
晉京之上,山河社稷鼎升起,四十九州神鼎高懸蒼穹,淡金色王朝法度化作天網阻攔入境妖邪,阻攔東方的巽風,卻止不住東流的水。無數的河湖泛濫成災,哪怕是河神水神也力有時盡,也無力回天。
遠方的岐國,九天劍主持劍斬風云,平天劍力斬天傾,可卻也難庇護住他們的每一個子民。
西方佛國,三座大寺高僧顯世,高唱梵音,怒目金剛震天劈地,他們要面對的不僅僅是天地災難,還有魔道二宗的無盡邪魔。
北方道門百宗受創最大,四洲破碎,流民百姓、甚至煉氣士都難以護得周全自己。
崩裂的大地,暴漲的大水,狂風暴雨,寒冰大雪,地裂巖漿……哪怕他們是修仙之人,可在天地之力面前都無力回天。
虺山之上,白沚雖神力如淵,雖掌大地權柄,雖法力深厚,可也只能護得住他身前身后的萬里生靈。
在遠方,有令人絕望的哀鳴哭喊回蕩在天空,漫天神佛,無人可應。
道門的三位真仙頭頂,業力翻涌,四面八方的殺孽業障化作絲絲縷縷的黑氣凝聚在他們頭頂揮之不去。
天元十九洲,無數隱藏的妖魔鬼怪,瘋狂的皆著天災而興,群魔亂舞,無法無天。
虺山,洶涌的大水來之不盡,仿佛永遠沒有止境。
白沚并不意外,因為在祁南山脈的南方,就是吞天妖域的數十萬里大澤,吞天妖王對人類,還是對祁南山脈,可都沒有一點不反感的。
所以,大澤之水泄洪的方向就是祁南山脈,無數百丈高的山峰都被淹沒化作一片海底山脈,邀月崖上群猴恐懼的躲在山巔,金毛猴王無奈的望著汪洋大水,他空有肉身之力,可卻無能庇護麾下群妖群獸,只能任由他們自生自滅。
更遠的東海岸,云鮫海域時隔數萬年終于再次恢復歸一,十座絕仙之城盡數顛覆,人族劃分的內外海也完全歸為了外海,云鮫海主的歌聲仍舊沒有停止,海上千丈巨浪無休止的吞沒著大地。
無數仙修、妖修紛紛逃散四處,東海岸往后數百年都不會再有群修圣地的自由、富饒盛況了。
魚鮫海主的絕美容顏和美妙歌聲只會讓陸上生靈感覺到可怕。甚至,東海之地的龍宮都對她不聞不問。
若在曾經,或許會有道門真仙與佛門佛尊制止她,但現在,她就是海上的主宰。
恐怖的海水淹沒了東海岸千島,繼續向著西方大陸進發,但卻在十日后停下了。
云鮫海主被一道鞭子抽中了,一條翠綠色的長鞭。
云端,一個宮裝女子冷聲道:“云鮫,你若再進一丈,我便殺穿你的云夢海宮!”
被偷襲抽中了一鞭子的云鮫海主嗤笑道:“柳天霜?若是曾經的她我尚且忌憚三分,可如今,你不過只是分身成主,本神可不是容伱挑釁的!”
宮裝女子眼底眸子浮現煞氣,“五萬年前的我可以把你捆在定海神針上抽上三百鞭,五萬年后的我,仍舊可以抽你三百鞭!”
云鮫海主在聽到這句話后勃然大怒,怒聲嘶鳴咆哮道:“柳天霜,我與你不死不休!”
她原本絕美的容顏上浮現一寸寸鱗片,身下人魚之尾生出倒刺,雙汪洋大海中飛來一根金色的海神三叉戟被她握在手中,恐怖的氣息令四方海水為之翻騰。
柳天霜心中凝重起來,如今的她距離天仙境還差一絲,實力遠不如當年天仙境圓滿的本尊,這頭人魚如今可是踏入天仙境界了。
“二位住手!二位住手啊!”一道急切的聲音傳來,一條白龍飛落二人中間化作一個頭生雙角的中年男子,“二位且住手,不能再打了!”
云鮫海主冷道:“怎么,東海龍宮也要來幫著外人打自己人了嗎?”
龍角男子急聲道:“云鮫海主,并非如此。在下只是告知二位,龍主大人已經陷入沉眠,云鮫海主你興風作浪已經聲勢浩蕩,若再打上一架,只怕龍主大人就要醒了。
到時候,你們誰來承擔著罪責?”
云鮫海主和柳天霜都臉上一沉,氣焰頓時消了大半,與北溟老鯤不同,東海龍主是東海之主,掌天下巽風,從來不遮掩自己的存在,他就是天地的風源顯化,無人敢觸他眉頭。
而北溟老鯤卻遮遮掩掩了幾十萬載自己的身份,直到如今才天下皆知。
“哼,柳天霜,看在龍主的份上,今日便饒你一命。待到四災之難過盡,我定要掀翻你的無極宮!”
說罷,云鮫海主伸手一揮,道:“回宮!”
頓時,無數興風作浪的水妖海怪紛紛退回大海,風災雖然沒有消失,可卻弱了許多,海浪也回潮退落至數十丈高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