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刀…”
車輦中,谷云盤膝而坐,他的面前放著斷裂的彌彌切丸。
這是一把妖刀,但在日本,妖刀所謂的妖,其實就是具備特殊能力的意思。
袖白雪也是具備能力的刀刃,但她是神器,因此不能算作妖刀。
“刀,本就為殺戮、撕裂血肉與物體而誕生的工具。”
理論上說,槍械和刀刃應當是無罪的死物。
善惡,看的是使用它們的人。
然而在這個世界,萬物皆有靈。
這也意味著,一旦武器具備了靈性,它們大概率的會成為一個有著破壞欲的熊孩子。
因此,大部分妖刀都很危險。
在歷史上,妖刀蠱惑人心,感染宿主,將其變成一個可怕的殺人魔,到處試刀的故事,并不少見。
“以殺戮開鋒,用人血祭煉。”
谷云將彌彌切丸的斷刃放在膝蓋上,細細感受這把刀內蘊藏著的靈性。
“只是,也有這種,為守護而存在的刀啊。”
彌彌切丸是用來保護人類的刀,所以它不會傷害人類,只會斬殺妖魔。
對妖魔來說,彌彌切丸很危險。
可于人類而言,這就是一把慈悲之刃。
“我記得游戲里的妖刀姬,因為錯殺了本該保護的人,陷入到了狂亂之中。”
為了避免自己再次發狂,赤影妖刀姬變成了妖刀姬,開始了她的自我放逐之旅。
打造一把妖刀,對現在的谷云來說,沒什么壓力。
玉耀給予的典籍中,就有關于鍛造妖刀的知識,而谷云也成功打造過數把刀刃。
因此,谷云確實會制作妖刀,并沒有騙奴良鯉伴。
“先前幾次鍛造,只鑄造出了空有力量,卻無靈性的刀。”
自從得到鑄就妖刀的技術后,谷云沒少做過實驗:“雖然威力很大,可我要的,并不是單純的武器。”
那種暴躁且不可控的妖刀在谷云眼中,就像是喪尸與人類。
它們沒有自我意識,只是死物。
潛力方面,別說未來誕生靈魂,如同袖白雪這樣化作一個完整的生命,就連基本的靈性都不會產生。
所以,谷云果斷的選擇將那些妖刀銷毀,以防止它們流落出去,造成更嚴重的危害。
“真是貪心的主人呢。”
庭院中,袖白雪隱隱察覺到了危機感:“明明已經有我了,竟然還想要更多。”
一個人,撐死了能帶幾把刀?
僧多粥少,新的妖刀一旦出現,注定會搶走屬于袖白雪的谷云的寵愛。
對此,袖白雪頗為無奈。
她多希望谷云能親手握住自己,與其并肩作戰啊。
那些個妖艷賤貨,如何能與她袖白雪相比?
袖白雪:一刀流萬歲!雙手握刀萬歲!
“下次會有機會的。”
谷云尷尬的回了袖白雪一句,隨后繼續感知彌彌切丸。
這種出軌,還當著老婆目前犯的感覺,莫名的十分微妙。
“嗯,我似乎有些明白了。”
很快,谷云睜開了眼睛:“鑄就具備靈性的妖刀的關鍵,不在于材料和力量,更重要的,是需要包含鍛造者的心意。”
以往鍛造妖刀,谷云總是專注于這把刀的性質,卻從來沒寄予過期望。
彌彌切丸為何存在?
因為打造它的人,希望用它來保護普通人,成為一把守護之刃。
“每個人都是不同的,只有表里如一,才能賦予刀刃靈性。”
對谷云來說,什么叫表里如一?
那就是說的做的,跟心里想的,要完全一致。
說實話,谷云其實是個很自私的人。
他愿意被動的去守護世界。
因為世界沒了,他的好日子也到頭了。
可為此犧牲生命,谷云肯定是做不到的。
畢竟,谷云人都沒了,世界存在不存在,跟他還有什么關系?
“若是要鍛造一把守護世界的刀刃。”
谷云覺得自己找對了方向:“就必須真心為了守護世界而付出,并將此意志寄托,方能鑄就靈性之刃。”
同理的,如果你發自內心的憎恨一個人,或者想要破壞什么東西,那也可以打造妖刀。
然而這種事,先不說谷云不可能讓妖刀姬在如此邪性的妖刀上復蘇。
就是愿意,谷云也做不到啊。
他又沒有想要報復,要復仇,或是極度厭惡、憎恨的人和事。
倒是守護某個人的心情,比如說早坂奈央,母親,甚至是小靜她們,谷云絕對是認真的。
“所以,這可能是我唯一能鍛造出妖刀的方式了。”
也許有人會問,那鍛造一把守護自己的兵刃,豈不是更容易嗎?
難道這個世界上,自我保護的感情還能有假?
當然,這種感情肯定是真的。
所以谷云鍛造出了一大批只有力量,沒有靈性的刀刃。
如果單純只是為了保護自己,那是否具備靈性,根本不重要,重要的只是力量強弱。
“過兩天,試試看吧。”
谷云沒有立刻鍛造妖刀:“不出意外,奴良鯉伴等會兒就會來登門拜訪。”
對方顯然聽懂了他的暗示,所以才會那么干脆的離開。
算算時間,大概還有五六個小時,天就該亮了。
奴良鯉伴就算再怎么著急,也不會做出大晚上登門拜訪,這等失禮的事情來。
“趁著這點功夫,剛好可以先把於菊蟲給喚醒。”
憑谷云現在的精神力,基本不需要通過休息恢復精力,于是便來到院子里,開始尋找符合喚醒於菊蟲的蟲子來。
“沒有啊。”
“這邊也沒有。”
“主人,沒找到蟲子。”
如今正是初春,想要找蟲子,有點小麻煩。
“且慢。”
谷云放棄了,他掏出手機,給早坂奈央打了個電話。
有道是,遇事不決,早坂奈央!
萬能的奈央姐姐,從不會讓谷云失望。
“蟲子?什么樣的蟲子?很稀有的那種嗎?”
“就是普通的蟲子?”
早坂奈央很想問一句‘為什么’,不過既然是谷云需要,她也只能立刻讓人給他送過來。
“毛蟲,也就是蝴蝶羽化前的狀態。”
整個過程,前后不過半個小時。
“先是要女性骸骨,現在是毛蟲。”
早坂奈央躺在浴池里,她本來在房間里工作,谷云突然打來了兩個電話。
正好,她也差不多該休息了,于是隨口通知了下面的人。
如今的飯島家,手眼通天。
任何事只要他們吩咐,不管多麻煩,都會有人解決。
谷云不喜歡跟人打交道,覺得太麻煩。
所以這方面的事,基本上都是早坂奈央在負責。
她手里握著各種的人脈,只要谷云需要,任何領域的人才,隨叫隨到,應有盡有。
“算了,妖怪的事,反正我也搞不懂。”
少女將熱毛巾蓋在了臉上,享受著疲憊工作后,難得的放松時間。
“啊”
霧氣繚繞的浴室內,早坂奈央想著最近谷云拜托她的事:“臭弟弟,再多依賴我一點呀。”
幾天才拜托她一次,看不起誰啊?
早坂奈央:至少一天一次啊,小谷云你個笨蛋!
“少爺,您要的東西。”
“嗯。”
谷云接過黑衣人專車送來的箱子。
看那重重防護,誰能想到需要專人護送的盒子里,裝的竟然是一條小毛蟲。
“不嫌棄歸不嫌棄。”
打開盒子,谷云將一只毛蟲放在掌心,看著它蠕動的樣子,他一陣生理不適:“可我果然還是更喜歡毛絨絨啊。”
“算了,不能嫌棄自己的式神。”
“醒過來吧,我的於菊蟲!”
靈力在手掌上匯聚,繪卷上的紫色卷軸開始有了反應。
只見綠色的毛蟲綻放出翠色光芒,漸漸的,綠色熒光匯聚,化作了一個下半身為毛蟲,上半身是人類女性的身影。
“嗯?”
頓時間,一股粘稠到令人毛骨悚然的氣息,自谷云前方的身影中涌出。
“怎么回事?”
谷云從來沒遇到過這樣的妖氣。
邪惡?
不,不能叫邪惡。
而是一種,奇怪的違和感,莫名有些惡心。
“是您創造我的嗎?”
於菊蟲挪動著蟲軀,緩緩來到谷云面前,她微俯下身子,恭敬行禮道:“造物主大人。”
於菊蟲
種族:常世蟲、邪神
神性:50
神力:上位妖魔
正義值:200(極度邪惡)
天賦:猛毒、於生曼椒、大儺之罪、御神體
谷云疑惑的看著面前的於菊蟲,他發現對方的天賦和屬性描述,跟游戲里差異極大。
因為除了長得一樣外,二者幾乎就是完全不同的兩個個體。
“常世蟲,是日本傳說中的那個蟲子嗎?”
關于常世蟲,谷云有過一些了解。
常世蟲原本是神道教的神靈,且最初頗受歡迎,擁有使人返老還童,富裕安康的強大神力。
可不知從什么時候起,常世蟲就成了人人喊打的邪神。
每逢收獲,百姓便會進行儀式,用于驅趕常世之蟲。
“邪神?為什么會是邪神?”
“話說邪神,跟真神、惡神、善神,有什么區別嗎?”
如此想著,谷云果斷打開靈視,再次打量起面前的於菊蟲。
“臥槽!”
下一刻,谷云只覺得自己的san值狂掉。
只見在他的視線中,無數漆黑色能量構成的觸手,以於菊蟲為中心,不斷向著四面八方蠕動。
大地在腐爛,空氣中滿是霉菌,密密麻麻的眼珠,遍布整個空間,令人毛骨悚然。
“嘰嘰喳喳。”
似乎是注意到了谷云的目光,所有眼睛散發出了興奮的紅光,仿佛在告訴谷云,能被他所注視,是何等的榮耀與幸福。
“這就是,邪神嗎?”
在最開始的一瞬間的身體不適后,谷云用力眨了眨眼睛。
再次睜開,谷云的神色微微一變。
“什么情況?”
原本還覺得有些惡心的畫面,谷云卻產生了一種前所未有的親近之感。
就像是一般人看到抽象藝術化,跟藝術家看到這幅畫。
前者滿頭霧水,后者激動不已。
“這里很漂亮啊。”
“還有這里,這個骨刺,”谷云嘖嘖稱奇:“簡直是畫龍點睛的一筆!”
是的,谷云發現自己竟然懂得如何去欣賞於菊蟲,欣賞那些扭曲的怪誕妖力了。
“我收回剛才的話,除了毛絨絨,觸手怪和蟲子,也有可愛之處。”
“您,說的是真的嗎?”
於菊蟲很高興,她是從谷云的嫌棄中誕生的。
或許正是因為這最初的微不可查的情緒波動,導致谷云的靈格,賦予了她極度邪惡的屬性。
這件事確實是谷云的鍋。
平常生活中,谷云會控制自己的靈格,盡力不做出言出法隨的事情。
哪怕是念頭,他都克制的很好。
然而式神創造這件事,必定會牽動心神,導致谷云下意識的以靈格,賜予式神力量和屬性。
“當然!”
好在,如今的谷云早已不是以前的他了:“雖然美的方向不同,但確實很漂亮。”
攜帶詛咒的紅葉,統御怨恨的般若,象征死亡的彼岸花,他身邊可怕的存在多的是,不介意再多一個邪神屬性的於菊蟲。
“我叫你小菊吧。”
“嗯!”
於菊蟲迷戀的看著谷云,只要是他取的名字,自己都喜歡。
“小菊你是我喚醒的,第一個邪神。”
谷云招了招手,說:“那個,你能不能過來一下,讓我好好檢查檢查?”
“當然可以!”
於菊蟲完全沒理會‘檢查’的含義。
反正只要是谷云的需求,不管是什么,於菊蟲都會答應,并且滿心歡喜的去做。
“衣服要脫嗎?”
“一件一件脫,不急。”
“好的。”
于是,在於菊蟲的絕對配合下,谷云好好的觀察了邪神的每一處細節。
“那個,造主大人,那里有點敏感,請慢一些…”
谷云正在看的是游戲中,於菊蟲的技能,自尾后投射毒爆彈的位置。
感受著谷云手掌的撫摸,饒是屬性上偏向克系的於菊蟲,此時都如同觸電一般,渾身酥軟,雙頰緋紅。
“軟乎乎的,手感有點奇怪。”
谷云關閉了靈視,感慨道:“呀咧呀咧,真是大開眼界啊,感覺像是從另一個角度,看到了不同的風景。”
谷云家的直系式神,數量接近30,可邪神,他真是第一次遇見。
關于邪神,谷云了解的也不多。
日本對邪神的定義,一般認為是沒有正規祭祀的黑祠。
舉個例子,某個村子千百年來供奉著一個山神,你說這個神不入神道教體系,所以它是邪神。
山神:你這不是欺負老實人嗎?
是邪神,還是正神,莫非是神道教的神官說了算的嗎?
顯然,這是沒有道理的。
因此不為官方所承認的地方黑祠,理論上說應該叫‘荒神’,而不是邪神。
荒神才是供奉人數比較少的小神明,或者地方神明。
“所以,這就是被邪神影響的感覺嗎?”
惡神會讓谷云清晰暴躁,善神可讓其平心靜氣。
這邪神的屬性,跟惡神和善神都不一樣,它增長的是谷云的求知欲,以及對生物身體結構的興趣和審美。
否則,以谷云的性格,怎么可能剛見到於菊蟲,就要給她檢查身體。
“呼”
深吸一口氣,谷云平復了內心中的沖動。
這種副作用是暫時的,等過一段時間,就能泯沒在善與惡的平衡之中。
“麻煩你了,小菊。”
“把衣服穿上吧。”
於菊蟲的到來,讓谷云獲得了超越人類審美的新視角。
“造主大人看出什么了嗎?”
“嗯。”
谷云說:“與其說小菊你是邪神,不如說你是非人之神的體現。”
這個時代的神明,大多都與人類有關。
可這世上的生物遠不只有人類一種。
豬狗牛羊,鳥獸蟲魚,它們一樣可以孕育神明。
於菊蟲所代表的的,就是羽化類的蟲子的神,而這,也正是她被定義為‘邪神’的原由之一。
因為蟲子嘛,肯定是相當怪誕的。
除了特別鐘愛收集各種蟲子的人,大部分人對蟲類,終歸是討厭和拒絕的。
除此之外,便是逃避了諸神的使命,選擇自甘墮落的神明。
他們,也會被稱作邪神。
綜上所述,邪神一共有兩種,一種是墮落之神。
另一種,便是與人類生態相悖的異類生物之神。
“主人,您要貢品嗎?”
“貢品?什么貢品?”
谷云疑惑的看著於菊蟲:“你給我?”
誰才是邪神啊?
你為毛要給我祭品?
“不是的。”
原來,於菊蟲能夠攏了一些隕落的邪神的信仰。
這意味著,哪怕沒有神社,於菊蟲也能獲得信仰之力,甚至是信徒們供奉上來的祭品。
嗯,祭品。
邪神嘛,要的當然是活祭。
雖然這不是於菊蟲要的,可但凡死去,卻依舊還有信徒的邪惡儀式,若是沒人跟她搶,那基本上都會送到她這里來。
所謂的沒人搶,指的是一定范圍內,只有於菊蟲這一個邪神。
這也是邪神彼此繼承信徒的規律和準則。
“什么樣的祭品?”
谷云來了興趣,想看看邪神的信徒,會給於菊蟲獻上什么東西。
然而下一刻,谷云就看到於菊蟲,不知從哪里掏出了一只血淋淋的人手。
這手是真的,而且非常的新鮮。
“丟掉吧。”
“嗯。”
於菊蟲很聽話,隨手就將手掌丟到了一邊。
“沒讓你丟家里啊!”
看著手掌落在草地上,谷云整張臉都黑了:“這弄的跟我才是殺人犯一樣啊喂。”
話說這個世界可是有死神小學生的。
不知道靈異的存在,光這一只手,怎么看都是谷云搞出來的吧。
“呼”
谷云隨手拋出一張符紙,將這明顯的作案證據燒毀,同時清理掉了所有的血漬和污穢:“下次不要接受這么奇怪的祭品,不,不奇怪的祭品也不要拿。”
既然到了谷云家,他還能少於菊蟲一口吃的不成?
真需要血肉活祭,谷云表示自己每天都能放點血給他,怎么也比外人的香吧。
“抱歉,造主大人。”
於菊蟲十分乖巧懂事:“我會告訴那些信徒,讓他們不要再給我送祭品了。”
“所以真有邪教徒?這個時代?”
“外國嗎?”
說出這句話,谷云都覺得自己很傻。
於菊蟲的信仰接收是有范圍限制的,擺明了就是在附近啊。
“手都給砍了,”谷云暗道:“這怕不是邪教。”
雖然有些對不起於菊蟲,可面對這種事,谷云也不能自欺欺人,來一個事不關己不操心。
“奈央姐”
既然遇到了,那這樣的邪教,也就沒必要存在了。
谷云:毀滅吧!
“來,我帶你去見大家。”
解決了邪教的問題,谷云順勢將於菊蟲介紹給了其他同伴,然后掩蓋了對方身上的邪惡氣息。
如此休息了一晚后。
第二天,谷云、母親和早坂奈央三人正在吃早飯。
一旁的電視里播放著幾個小時前,警方端掉的一個邪教組織。
然而作為這件事的幕后英雄,谷云和早坂奈央淡定的沒有說話,甚至連看都沒有看電視一眼。
“主人。”
小白從谷云的影子里跳出來:“滑頭鬼來了。”
“滑頭鬼?”
飯島環和早坂奈央完全不知道谷云最近做了些什么,她們從不關注這個:“那是什么?妖怪嗎?”
“咳,莪的暑假作業。”
隨口解釋了一句,谷云收拾好碗筷,然后召喚出了小柚:“柚,幫我把鯉伴先生帶到書房。”
“告退了,母親大人,奈央姐。”
谷云起身離去,留下兩女面面相覷。
好在,她們早已習慣了谷云的節奏,自顧自的繼續吃早餐。
“小白,打開結界,讓他們進來吧。”
飯島宅邸有非常強大的防護結界,它甚至能夠反制天慟地哭級別的招數,堪稱整個東京,最安全的地方。
“好厲害的結界。”
奴良鯉伴帶著黑田坊上門,他化作了高顏值的人類帥哥,此時看到庭院的變化,就知道谷云是在邀請他們進去。
“鯉伴先生,還有這位…”
小柚看著帶來伴手禮的黑田坊:“我來帶兩位去見谷云大人。”
黑田坊:讓我自我介紹一下啊!!
“谷云閣下。”
“請坐,”谷云:“鯉伴先生。”
很快,雙方在谷云的書房會面。
奴良鯉伴第二次見到谷云,比起先前的突然碰面,這會回才算正式拜訪。
“半妖之里的特產,請您收下。”
黑田坊跪坐在鯉伴身邊,將伴手禮放在桌上,推了過去。
“之前失禮了。”
谷云讓小柚將禮物接過放好:“但做生意講究的是誠信,既然已經跟千鬼夜行達成了協議,那弄便不能隨意背棄約定,我想鯉伴先生應該也能理解吧?”
“正是因為理解,我才焦急上門,想要更清楚的了解閣下的意思。”
“請說。”
谷云讓奴良鯉伴詢問。
“您不打算跟羽衣狐為敵,也不想跟奴良組為敵,請問是這個意思嗎?”
奴良鯉伴的用詞十分客氣,語氣上也很得體,盡可能的表示對谷云的尊重。
“對。”
谷云說:“正確的說,我既想跟羽衣狐合作,也想跟奴良組合作。”
“恕在下直言,”奴良鯉伴:“如今的奴良組的實力,還要在京都妖怪之上,他們能做到的事,奴良組自問也能做到。”
這意思就是,希望谷云舍棄羽衣狐,轉而與他們合作。
當然,谷云要是覺得這么快違約不好,那他們可以等。
等個三年五載,谷云重新選擇合作伙伴。
這事情,很合情合理吧。
“嘟,嘟。”
谷云將手搭放在桌案上,指尖輕輕敲打:“多多益善。”
“嗯?”
奴良鯉伴眉頭微皺,但很快便松開了:“您是想說,只憑一方,人數不夠多,兩邊加起來,越多越好嗎?”
上洛眾的實力強大到碾壓一切的地步。
羽衣狐和滑頭鬼的仇恨,不是谷云三言兩語能夠解決的。
但凡奴良組要對付千鬼夜行,那谷云就會成為他們跨不過去的檻。
可以說,不解決谷云這個大麻煩,奴良組永遠都沒法對羽衣狐開戰。
“矛盾的點在哪呢?”
谷云微笑道:“比起在這里東拉西扯,我更喜歡把問題說出來,擺在明面上談。”
“簡單一句話,”谷云:“開個價吧。”
奴良鯉伴沒想到谷云會這么直接。
他很想說一句,你這小子根本不知道滑頭鬼跟羽衣狐的恩怨。
然而想到谷云的實力...
二代目大人,最終還是選擇從心,緘默不語。
“京都妖魔的行為需要被約束,這一點,我跟鯉伴先生持同樣看法。”谷云說:“我只保護那些安心生活的妖怪,至于破壞秩序,肆意妄為的,你殺他們,我不會過問。”
谷云就算跟羽衣狐合作,也不可能成為那些個垃圾渣滓的庇護傘。
否則,他不就成幫兇了。
在同羽衣狐交易的時候,谷云就已經想到了后續的問題,而滑頭鬼和奴良組,顯然就是一個很好的容錯環境。
“如果真能這樣,那奴良組與京都妖魔的矛盾,便不存在了。”
“奴良組,”谷云呵呵一笑:“跟京都妖魔嗎?”
顯然,奴良鯉伴說的是京都妖魔,可其中并不包括羽衣狐。
羽衣狐和他們是私人恩怨,不涉及大義。
事實上,要是羽衣狐真心認錯,以奴良父子的器量,想必也是會原諒她的。
可羽衣狐怎么可能認。
在沒被黑晴明打擊前,她可是堅定無比的保兒黨。
“所以,我會給你一個,”谷云微笑道:“你無法拒絕的條件。”
奴良鯉伴有些不屑。
他堂堂關東魑魅魍魎之主,奴良組的二代目,什么大風大浪沒見過,豈會被區區一點好處收買?
“我會施展還法術,復活你的夫人,將她從黃泉,帶回人間。”
這一刻,奴良鯉伴愣住了:“你,你在跟我,開玩笑?即便是還魂術,那也,不是真正的復活啊。”
“當然不會是一般的還魂術!”
鯉伴的夫人山吹乙女并不是人類,而是幽靈化作的妖怪。
她死去后,靈魂墮入了地獄。
一般來說,想要復活一個死者,得跟黃泉規則交易,從而才能將其帶回。
可因為山吹乙女并非人類,谷云也就無需施展‘泰山府君祭’那種高難度的禁術。
御饌津跟黃泉意志的關系不錯。
只是問它要一個靈魂,鉆個漏洞,一句話的事情罷了。
“無副作用,復活鯉伴先生的妻子。”
“不知道這個條件,”谷云問道:“能否讓你滿意?”
“我…”
鯉伴想要拒絕,但他是真的思念亡妻,甚至到了想要下去陪她的地步:“這種事,真的能做到嗎?”
“乙女...”
奴良鯉伴的聲音有些顫抖:“已經墮入地獄了。”
“無所謂,不管她在哪,對我來說都沒有區別。”
“可即便如此。”
奴良鯉伴雖然真的很想再見妻子一面,但這種事,并沒有什么用處:“乙女就算復活了,也改變不了什么。”
山吹乙女是奴良鯉伴的真愛。
如今還沒有跟若菜再婚的他,絕對算得上好男人。
因為羽衣狐的詛咒,滑頭鬼無法與妖怪生兒育女。
‘山吹花開七八重,堪憐竟無子一粒。’
愧疚于自己無法為丈夫留下子嗣,山吹乙女在陪伴了鯉伴數百年后,離開了他。
她了解鯉伴對自己的愛。
只要她還在,鯉伴就不可能選擇其他女人。
如此一來,滑頭鬼的血脈便再也無法傳承。
即便山吹乙女復活,可兩人無法結合生育后代,那她依舊會郁郁寡歡,會自責和愧疚。
“所以,交易還沒結束。”
谷云繼續說道:“我會幫滑頭鬼,破除羽衣狐的詛咒。”
“哎?”
奴良鯉伴徹底愣住了,他久久無語:“你,連這都能夠做到嗎?”
他本以為自己已經高估谷云了。
可接二連三的震驚,又一次顛覆了奴良鯉伴對谷云實力的認知。
“詛咒雖然麻煩,但鯉伴先生應該知道,這世上有著那么一些人,他們正是詛咒的克星。”
“神明?!”
奴良鯉伴想到了谷云身邊的御饌津。
作為日本最頂尖的大神,她來破除一只妖狐的詛咒,這很難嗎?
“復活山吹乙女,解除羽衣狐的詛咒。”
谷云:“這兩個條件,不知可否讓鯉伴先生同羽衣狐,化干戈為玉帛?”
“當然,若是在奴良組選擇和解的情況下,羽衣狐,或者千鬼夜行依舊選擇出手。”
“那么到時候,”谷云的聲音變得越發冰冷:“就是他們不給我面子!”
你不給我谷云面子...
谷云:給你臉了是吧?好聲好氣跟你說話你不要,非得我打你是不是?
眼見于此,奴良鯉伴還能說什么呢?
只能真香了啊!
“如果是這樣。”
奴良鯉伴嘴角微抽:“那我,沒理由拒絕這些條件。”
谷云跟羽衣狐交易,也想同滑頭鬼做朋友。
一方面是結個善緣,另一方面,也是谷云先前的大計,想要收服京都與關東的妖魔,充實他們的幻想鄉。
“只是我不明白,谷云閣下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
正所謂,天下熙熙,皆為利來,天下攘攘,皆為利往。
谷云平白無故的做這么多,奴良鯉伴免不了有些擔心,怕他所圖更大。
“您有需要,盡管吩咐。”
山吹乙女真的被谷云復活了,狐貍的詛咒真的被破除,那谷云就是他奴良鯉伴,他們奴良組的大恩人。
這樣的恩情,即便過分一些,奴良鯉伴也是一定要報答的。
“這個嘛...”
谷云讓小柚上茶,兩人一邊喝,一邊聊到:“四百年前,鯉伴先生的父親擊敗了羽衣狐,看到了未來妖怪艱難的生活環境,這才背負百鬼御業,發展出了今天的奴良組。”
“不錯。”
奴良鯉伴沒想到,谷云小小年紀,竟然還會知道這事兒。
“人類的科技不斷發展,現代社會的時代即將到來。”
“借用滑瓢先生的話,”谷云說:“妖怪面對新的世界,日子將會異常的艱難。”
“有奴良組保護的妖怪,或許可以求得一片凈土。”
“可更多的,卻會因生存環境的變化,失去賴以生存的家園。”
谷云搖頭道:“奴良組,救不了所有人。”
奴良鯉伴沒想到谷云會這么說,但他知道谷云說的都是真的。
人類在進步,可妖怪生存的空間,卻越來越小。
當森林被砍伐,當燈光將夜晚照得一片明亮,原本生活在黑暗中的妖怪,只能東躲西藏。
于是,谷云第一次向外人,提出了自己所構想的藍圖。
“我想要建造一個能人類與妖怪共存的世界,”谷云:“一片為諸神所眷戀的,幻想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