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四點,局長辦公室。
政工室王主任正同教導員一起向局長匯報工作。
楊局搞清楚來龍去脈,微皺起眉頭:“李衛國來問的?”
“問是老李來問的,但這件事跟老李的關系應該不大。他再過兩年半就退休,哪會在乎這點榮譽,就算評個三等功對他也沒什么意義。”
“章明東一樣不會在乎。”
“那這件事你們是怎么看的。”
9.17特大倒賣船票案,涉案金額巨大。
本來局里是打算給沿江派出所評功評獎的,結果徐三野不但突擊花錢,而且今天讓買這個東西、明天讓裝那個設備,花著花著遠超之前的預算。
如果沒“健全”財務管理制度,那不管沿江派出所在欠外面多少錢,他徐三野怎么欠就讓他怎么還。
可現在健全了財務管理制度,并且針對維修執法救援船和建造相應的配套設施,局里還專門成立了工程項目領導小組。
今后怎么樣局里可以不管,畢竟已經跟徐三野約定今后再依法創收依然按照“兩次五五分成”。
但正在進行的工程是局里的,合同是局里跟人家簽的,在合同范圍內的各類款項局里要管到底,不然就是自己打自己的臉。
那三十萬打水漂就算了,居然要倒貼七萬多,誰有心情再給他們評功評獎……
王主任越想越憋屈,抬頭道:“他這是伸手向組織要榮譽,別的事可以不跟他計較,這件事不能慣著他!”
“老丁,你說說。”
“干出成績就要表彰,申請評功評獎無可厚非。”
丁教導員頓了頓,接著道:“并且現在需要表彰的不只是他,白龍港派出所和客輪上的乘警也要表彰。
我們要是不申評,人家會申評。如果交通部公安局或者長航公安局給沿江派出所評個集體三等功,那這個笑話就鬧大了。”
伸手向組織上要榮譽也就罷了,居然拉著企業公安和行業公安來逼宮……
楊局很郁悶,冷冷地問:“人家會給他評嗎?”
“楊局,濱江港公安局是正處級單位,人家甚至都不用上報交通部公安局,就可以自己給他們評。”
如果沿江派出所被評為集體三等功,并且是鄰居家評的,這就意味著陵海縣公安局乃至濱江市局對沿江派出所的成績視而不見。
而且這么一來,沿江派出所還是陵海公安局的沿江派出所嗎?
楊局從未遇到過這樣的情況,想到教導員負責思想政治工作,在這方面經驗豐富,追問道:“你們是怎么考慮的。”
丁教早想好了對策,說道:“主要工作是我們陵海公安局做的,評功評獎必須由我們來。”
“老丁,你是說也給白龍港派出所和客輪的乘警隊評?”
“人家參與了,也確實做了大量工作,不帶上他們說不過去。就算我們不帶上他們,他們的上級也會替他們考慮。”
“可我們是地方公安,沒有給企業公安和行業公安評功評獎的先例,就算把材料報上去市局也不會批。”
這確實不太好辦,可你不辦人家會辦。
人家干出點成績不容易,單位的行政級別又那么高,才不會管你那么多呢。
丁教跟王主任對視了一眼,笑道:“這事說好辦也好辦,用不著找市局,可以直接找縣里,請縣里給他們評。”
見局長若有所思,王主任解釋道:“楊局,白龍港派出所雖然隸屬于濱江港公安局,但終究在我們陵海的地面上。
至于那些乘警,雖然大部分時間在江上,但所執勤的客輪要停靠我們陵海的白龍港。
而陵海縣人民政府既然可以表彰同樣不歸我們陵海管的駐軍,一樣可以表彰在陵海的其他單位。”
陵海公安局表彰濱江港公安局的集體和個人不合適,要是不表彰人家會反過來表彰伱的人。
仔細想想,請縣里表彰倒是個解決辦法。
楊局反應過來,微微點點頭。
丁教喝了一小口水,繼續道:“并且這個案子,是按照縣委縣政府關于打擊投機倒把的要求偵辦的,最受益的其實也是縣里。
那些繳獲罰沒,我們局里也好,他徐三野也罷,包括占了大便宜的白龍港派出所,其實都只是小頭。大頭在縣財政,由縣里安排獎金獎勵不算過分。”
見局長認同這個方案,王主任補充道:“但一下子表彰那么多單位也不太合適,不然榮譽就不值錢了,就起不到激勵作用。”
楊局下意識問:“那怎么表彰。”
王主任不假思索地說:“集體只表彰一個,只表彰9.17特大倒賣船票案專案組。至于個人,只要表現突出的參戰民警都要表彰。”
9.17專案組不是沿江派出所的,而是陵海公安局聯合濱江港公安局成立的。
局里這邊的參戰單位一樣不只是沿江派出所,也有刑偵隊和出過人參與抓捕的幾個派出所,以及負責后續審核審批的預審股和治安股。
換言之,不用給沿江派出所評功評獎,只要表彰9.17案專案組那個臨時集體。
至于徐三野,他表現是很突出,局里一樣會整材料幫他往縣里報,但縣里十有八九不會給他評。
想到這些,楊局不禁笑道:“老丁,老王,你們考慮的還真全面。”
如果往市局報,市局就事論事,真有可能會給徐三野評功評獎。
但往縣里報,縣里表彰誰也不會表彰徐三野。
總算有機會讓徐三野吃一次癟,丁教心里舒服了很多,意味深長地說:“楊局,這是沒辦法的辦法。”
“就這么辦吧,不過要跟白龍港派出所的張俊彥溝通下,跟他把話說清楚,我們三家互不隸屬,如果不這么申評,這件事不好辦。”
能讓徐三野吃一次癟太不容易了,王主任笑道:“是,我明天一早就聯系張均彥。”
楊局點點頭,換了個話題:“老丁,給拖輪和躉船辦證的事要抓緊,徐三野怕麻煩,我們不能怕麻煩。”
“他給葛局打過電話,他把這事交給了他從航運公司招的一個退休老船長。”
“能不能辦下來。”
“我早上打電話問過葛局,葛局說那條拖輪原來的手續找不到,又是條舊船,只能以改裝的名義進行。他說這很可能是公安船舶第一次向港監申請登記檢驗,船檢部門應該會特事特辦。”
辦證,一是考慮到安全。
畢竟長江無風三尺浪,天知道會不會在江上發生事故。
二是錢花了,局里總得聽見響。
雖然交通部的文件明確表示,公安船舶不需要去他們那兒登記檢驗,但如果什么手續都沒有,那就是不值錢的三無船只。
現在麻煩點,把手續辦全,就值錢了,就是局里的固定資產。
等將來徐三野挪窩,沿江派出所撤銷了,那條改裝過的拖輪和新造的浮碼頭也就能賣上價,局里多少能挽回點損失。
總而言之,辦證很重要。
楊局生怕丁教忙著忙著忙忘了,強調道:“大錢都花了,辦證這點小錢不能省。你要關注進展,直到全套手續都辦下來。”
每次張蘭申請撥款,都仔仔細細看過事由。
對一些要采購的設備價格不太放心,甚至讓蔣大姐私下詢過價。
可以說在經費使用上堪稱嚴防死守,結果把關把得那么嚴,預算還是超了,并且一超就是七萬多。
作為工程項目領導小組的負責人,把工作做成了這樣,丁教本就很內疚。
他不敢把辦證不當回事,連忙道:“我知道,我會盯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