掉皮掉肉不掉隊,流血流汗不流淚,絕對是消防部隊官兵在訓練和作戰時的真實寫照。
鄧其康很想站起來繼續戰斗,可暈船不是負傷,他頭暈目眩,覺得天搖地動,連站都站不穩,沒受傷都要下火線,下半場只能由沒參加水上救援的一中隊副中隊長帶隊。
上半場輸給一幫業余的消防員,輸的很難看。
沒參加水上救援科目的消防官兵憋足勁兒,決定扳回一局。
快速初戰控火表現的非常專業,水帶負重、水帶連接的動作迅速敏捷,槍炮協同配合的非常之默契。
三個消防戰士甚至在副中隊長的率領下,負重攀爬二十二米高的二號油罐……
然而,當他們剛爬到十五米處時,長航分局消防支隊濱江港中隊的汽車吊已經伸出了吊臂。
方國亞親自上陣,站在吊籃里,操作高壓泡沫炮,對準模擬著火的罐頂,以水代泡沫噴射。
韓渝、陳子坤、張平、馬金濤和小龔等人在下面,組織港務局企業消防隊和石油公司企業消防隊的消防員,操作高壓水炮和高壓水槍,同時朝“失火”的油罐及管道噴水冷卻。
“土消防車”上消防泵的功率比濱江消防支隊直屬大隊一中隊三輛消防車的功率加起來都大,油庫又鋪設了消防管道,有源源不斷的消防水。
有大功率的泵,有水。
不是一車兩槍,而是一車一炮三槍!
再加上油庫消防員剛接上的六支水槍,轉眼間,整個“著火”的油罐被“傾盆大雨”給籠罩了。
沿著鐵旋梯爬到半腰處的四個消防員戰士,眨眼間就被淋成了落湯雞。
平時訓練很重要,可真要是遇上大火,裝備會顯得更加重要。
宋繼偉看在眼里急在心里,指著油罐憂心忡忡地說:“景局,你都看到了,如果沒有先進的裝備,真要是發生大火,我只能用戰士們的生命往里填!”
景副局長摸摸嘴角,沉默了好一會兒才低聲道:“回去之后再打一份申請,我幫你向陳局匯報。”
“謝謝景局。”
“不用謝,這都是為了工作。”
景副局長深吸口氣,回頭道:“張局,你們在港務局的大樹下好乘涼,尤其在消防裝備方面,比消防支隊齊全。以后其他地方要是發生火災,可能真需要伱們協助撲救。”
部下很爭氣,張均彥有面子,微笑著說:“景局有所不知,其實老童和咸魚早就拜訪過宋支,早在兩個月前我們分局水上消防支隊的電臺就接入了119通訊指揮網,早在兩個月前就做好隨時出勤的準備。”
“是嗎?”
“不信你可以問宋支。”
張均彥笑了笑,補充道:“事實上我們分局消防支隊在裝備上還不如宋支,直到現在還是一窮二白,正在參加演練的兩輛土消防車和汽車吊,包括今天沒過來的消防救援船,都是咸魚想方設法跟港務局和港監局借的。”
“借的?”景副局長將信將疑。
“真是借的,連水上消防支隊辦公和訓練的場地都是借的。前段時間忙著嚴打,這些事我和老江都沒顧上問,水上消防隊全是咸魚沒條件創造條件搞起來的。”
“就是那個年輕的副支隊長?”
“嗯。”
“咸魚……有點印象,好像誰跟我提過。”
景副局長話音剛落,隨行的市局民警就忍俊不禁地問:“張局,咸魚同志原來是不是陵海公安局的民警?”
張均彥笑問道:“你怎么知道的。”
“聽政治處的同志提過,好像是陵海公安局的周局連人帶船賣給你們分局和港監局的,一共賣了五十萬。張局,有沒有這事?”
“港監局是買下了陵海公安局的兩條船,但人怎么可能買賣,我們又不是人販子,咸魚是我們從陵海公安局調過來的。”
景副局長猛然想起咸魚是誰了!
有一次開黨委會,談到培養后備干部,陳局痛心疾首地提過這條魚。
再想到一個二十出頭的小伙子,居然在短短幾個月內依托港務局和港監局,拉起了一支戰斗力不可小視的消防隊,景副局長不禁轉身問:“老彭,你們水上分局跟陵海公安局沿江派出所的淵源那么深,別人不知道咸魚是個人才,你和王文宏應該很清楚,為什么會讓張局捷足先登,又怎么會讓張局挖了這個墻角的?”
咸魚調到長航分局之后,陳局也問過同樣的問題。
人家在濱江公安系統的時候你們不重視,人家走了才知道人家是個寶……
彭局腹誹了一句,摸著鼻子一臉無奈地說:“景局,我對咸魚是比較了解,也不止一次想把他調到我們分局,只是我們分局的廟太小,調過來只能讓他做中隊長,提不了副科,更別說讓他做副支隊長了。”
在地方公安局,想提副科太難。
人往高處走,水往低處流,這么年輕的人才,水上分局確實留不住。
景副局長點點頭,沒再說什么。
聯合演練結束,鳴金收兵。
在放空水、卷水帶等打掃戰場方面,直屬大隊一中隊的消防官兵再次體現出過硬的軍事素質。
可真要是發生大火,群眾也好,上級也罷,只會看結果,也就是看大火有沒有及時控制住,有沒有及時撲滅,才不會看這些細節呢。
宋繼偉的心情格外沉重,連石油公司準備的午飯都沒吃就提出去水上消防支隊參觀。
消防尤其火災撲救跟破案不一樣。
一旦發生大火,很可能要調集一切能調動的力量。
江上發生重大的船舶火災,港監局和長航分局肯定需要消防支隊支援。其他地方發生重大火災,消防支隊一樣需要長航分局水上消防支隊協助撲救。
相互之間必須了解,如果不了解不熟悉,將來怎么配合?
何況宋繼偉的態度很認真,就差明說不再有“一山不容二虎”的想法,張均彥自然不會錯過這個跟市局消防支隊加強合作的機會,叫上韓渝和方國亞,熱情邀請景副局長和宋繼偉去參觀。
不看不知道,看完之后景副局長和宋繼偉大吃一驚。
長航分局水上消防支隊所在的倉庫整個一汽修廠,停放車輛的兩個大庫房里,擺滿了各種維修和自制消防器材的工具,地面上甚至開挖了三個近兩米深,五米多長的修車槽。
院子里則搞得像駕駛員培訓學校的訓練場,地上畫了白線,豎著紅白相間的桿子,一看就知道是學習怎么側方停車和怎么移庫的標志標線。
宋繼偉在水上消防支隊吃個簡單的午飯,一不做二不休,又提出去白龍港中隊看看。
張均彥沒時間陪同,江副局長和童科長作陪。
馬不停蹄趕到白龍港,沿著鋼浮橋走上躉船,終于看到了靠泊在一個巨大水上平臺外側的001。
在韓渝的介紹下參觀完001上的消防救援和通訊、水深探測以及雷達等設備,再參觀躉船。
沒想到躉船也像個水上的維修平臺,甲板下的艙室里什么工具都有!
“新郎官,看來你們很重視維修等技能啊。”
“開船的必須會修船,至少要會維修一些常見的故障。”
“這么說開車的也要會修車,操作消防設備的人員一樣要會維修保養設備。”
“這是我們的傳統。”
“你們消防隊不是剛成立的嗎?”
“我們水上消防隊是剛成立的,但躉船已經有了近七年歷史,001的歷史更長。它是一九六三年在東海港駁建造的,如果維修保養不好,也不可能用到現在。”
韓渝微微一笑,又指著面前的“老古董”:“這個水上浮碼頭的歷史更悠久,它是在民國初期建造的,能用到今天簡直是個奇跡。可惜國內沒這方面的博物館,不然等它退役了,完全可以拖到博物館里展示我們中國近代的造船史。”
正說著,白瀏號客輪從白龍港客運碼頭方向緩緩駛了過來。
船長見韓渝在躉船上,示意舵手拉響汽笛。
一個乘警正好在三層左舷巡查,也遠遠地看到了韓渝。
他們離開碼頭要跟劉所、蔣科他們敬禮告別,離開躉船所在水域也習慣性地鳴笛敬禮道別。
韓渝整整警服,面對客輪回禮。
此情此景,讓宋繼偉不由想起老部下方國亞曾說過的事,低聲問:“小韓,消防救援船停泊在這邊,你長期駐守在這兒,就是考慮到客輪和客輪碼頭的消防安全?”
“還有兩個汽渡。”
韓渝一邊邀請濱江消防的掌門人去二層指揮調度室,一邊微笑著補充道:“事實上我們不光要考慮消防,也要考慮到北支水域的治安,北支航道的水上交通安全,甚至要考慮到搶險救災。”
一層值班室里掛滿錦旗。
二層會議室和指揮調度室里掛的錦旗更多。
其中好幾面錦旗是失火船舶的船主和船舶所屬的航運企業送的,最早的能追溯到六年前。
再看看掛在長江濱江水域圖上方那“萬里長江第一哨”的牌匾,宋繼偉感嘆道:“小韓,我一直以為你們水上消防支隊是剛成立的,現在看來我這個消防支隊長不稱職。你們已經從事了近七年的水上消防,撲救過那么多起水上火災,我居然一無所知。”
能得到眼前這位肯定不是一件容易事,韓渝連忙道:“宋支,我們濱江是近水不親水,除了幾個涉江的執法單位和港航企業,幾乎沒人關心江上的事,可以說江上和岸上是兩個世界。我在船上呆久了,跟岸上都有些脫節,你之前不知道我們很正常。”
之前的陵海公安局四廠派出所水警中隊也好,更早的陵海公安局沿江派出所也罷,消防并不歸他們管,可他們居然管了近七年!
再想到他們不只是管消防,還管更多原本不歸他們管的事,宋繼偉終于知道幾個涉江大單位的領導為何那么器重眼前這個小伙子,不禁拍拍韓渝的胳膊:“小韓,以后我們兩家要多走動,不能再跟之前那樣老死不相往來。”
“求之不得。”
“再就是你們的裝備比我們全,如果你沒意見,從明天開始你們就跟我們一起參加戰備值班。市區和陵海一旦有火情,我們指揮中心就會請你們參與撲救。”
只有經歷過實戰才有戰斗力。
韓渝早就想實戰練兵,也早主動提出協助“正規軍”出警。
可人家把水上消防支隊當“李鬼”,嘴上答應了,也把水上消防支隊的電臺納入了指揮網,但兩個月來從來沒給水上消防支隊下達過出警指令。
宋支隊長現在發了話,可以說是對水上消防支隊的一種認可,韓渝急忙道:“請宋支放心,我們雖然不是很專業,但我們一定竭盡所能,完成指揮中心布置的任務。”
“謝謝。”
“這是我們應該做的,畢竟我們的轄區一旦發生大火,一樣離不開你們的支援。”
“好,從今往后我們守望相助!”
宋繼偉哈哈一笑,隨即話鋒一轉:“還有件事,剛才在市區人太多沒好意思開口,我們支隊今年有兩個干部要轉業,有一個老兵要復員,他們都想留在濱江。你年紀雖然沒我大,但路子比我廣,能不能幫幫忙。”
水上消防支隊現在是真缺人。
相比什么都不會的新人,韓渝當然希望能來幾個經驗豐富的消防員,不假思索地說:“方大跟我提過,我也去找過港務局領導,港務局領導說每年都有安置任務,只要他們在軍轉辦要安置的名單上,應該沒什么問題。”
“復員的志愿兵呢?”
“一樣。”
“太感謝了,這事辦成了我請你吃飯。不,沒辦成我也要請你吃飯。”
“宋支,你太客氣了,其實應該是我感謝你,感謝你給我們輸送業務骨干。”
難得來一次白龍港,也難得跟眼前這個路子野、人脈廣的“小地頭蛇”單獨聊聊天,宋繼偉饒有興趣地拿起指揮臺上的衛星電話看了看,笑道:
“鐵打的營盤流水的兵,我們支隊幾乎每年都有干部轉業,你們分局又能安置幾個?將來少不了麻煩你,到時候還要請幫我們走走港監局、海關和漁政的后門。”
韓渝被搞得哭笑不得:“宋支,你也太瞧得起我了!”
宋繼偉臉色一正:“我沒跟你開玩笑,我是說真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