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港務局剛成立的經警支隊而言,方國亞遠比韓渝這個港務局的“子弟”重要。
可能考慮到在挖墻腳這件事上韓渝出過力,也可能考慮到濱江港區的碼頭干部不愿意來白龍港,港務局人事處竟任命姐夫張江昆為白龍港客運碼頭副主任兼貨運站的站長。
客運碼頭現在總共只有五個人,這個副主任有名無實。
至于貨運站長,一樣算不上什么官,主要是辦理貨運業務,稱重收錢,等客輪靠港幫著搬上船。
客輪一樣可以載貨,前些年水上客運紅火時,白龍港每年的貨物吞吐量也有九十多萬噸。不過都是些零零碎碎的貨物,沒有大宗貨物。
站長不是開會就是有別的事,經常見不著人。
張江昆只能“主持”碼頭工作,不是去貨運站收貨或幫人家取貨,就是幫著檢票,甚至要全權負責碼頭的水電維修。
韓寧現在是白龍港派出所的內勤,白龍港派出所的事情沒濱江港派出所那么多,所以她的主要工作是在候船室執勤。
以至于陳子坤經常開玩笑說白龍港變成了韓家的“家族企業”,白龍港客運碼頭變成了張江昆和韓寧兩口子的“夫妻店”。
韓渝則一心一意參加江上的聯合執法,非法捕撈鰻魚苗被打擊了那么多年,依然有很多人鋌而走險。
鰻魚苗洄游長江的這一個多月,韓渝幾乎天天在江上。
協助漁政和港監查扣了十六條非法捕撈的船只,清理了幾百口定置網,拘了九個非法捕撈的人員。
好不容易打贏了“捕鰻大戰”,又進入了汛期,要趕緊調整躉船的泊位。
因為給了航道局下屬企業一個大訂單,濱江航道段的朋友很幫忙,開工程船過來幫著移泊。
忙了整整一天,剛把延長了十五米的浮橋固定好,學姐竟換上制服趕來了。
“檸檸,江上風大!”
“風再大也不能不上班。”
“上班?”
韓向檸走進港監值班室,看著熟悉的辦公環境,笑道:“產假三個月,我已經休完了,明天就要上班,我先來看看。”
韓渝下意識問:“已經三個月了?”
“不信你看看日歷。”
“你上班涵涵怎么辦?”
“不是有你媽么。”
“我是說喂奶!”
“明天把搖床搬過來。”
自己是在船上長大的,總想著不能讓孩子跟自己小時候一樣。
沒想到有了孩子,孩子那么小也要上船,只不過上的是躉船。
韓渝正不知道該說點什么好,張平和小龔完成了對001的日常檢查維護,捧著維護日志穿過“老古董”走了過來。
“韓大,涵涵呢?”
“在家呢,明天帶她過來。
韓向檸嘻嘻一笑,走出來道:“你們忙,我上去看看,好久沒上去了,也不知道宿舍變成啥樣了。”
小龔提醒道:“韓大,你慢點啊。”
“我沒事,我恢復的挺好。”
二人目送走“老板娘”,又禁不住說起分局那邊的事。
“魚支,陳教早上說刑偵支隊、治安支隊和濱江港派出所這些天的日子不好過。”
“怎么不好過?”
“港務局的經警支隊在業務上說起來要接受我們分局的管理,但事實上根本不鳥我們分局。濱江港派出所查暫住證,他們也查暫住證。刑偵支隊辦桉,他們也辦桉。治安支隊抓賭,他們也抓賭。”
“然后呢。”韓渝好奇地問。
一想到濱江港那邊有多熱鬧,張平就忍不住笑道:“經常撞車也就罷了,人家干得還比刑偵支隊、治安支隊和濱江港派出所漂亮。去年沒破的鋼材失竊桉,昨天破了,是經警支隊破獲的。”
小龔也禁不住笑道:“分局搞不過經警支隊很正常,人家能發動群眾,碼頭職工都幫他們留意。”
在港務局的干部職工眼里長航分局“吃里扒外”,跟外人差不多。
經警支隊就不一樣了,是港務局自己的,自己人當然幫自己人。
韓渝早料到會發生這樣的情況,但還是很沒底氣地說:“經警支隊在業務上要接受我們分局管理,他們的成績也是分局的成績。”
“想得美。”
“什么意思?”
“我們跟漁政、港監聯合執法,以前還跟陵海公安聯合偵辦桉件,經警支隊一樣可以聯合。他們破的桉子都是跟港區分局聯合破的,抓的嫌疑犯也都往港區分局送,根本不搭理我們分局。”
“魚支,聽說刑偵支隊的人如果不穿警服,人家都不讓他們進入碼頭。”
隨著陳子坤調到白龍港派出所擔任副教導員,老賈同志又成了光桿大隊長,他從二層走了下來,不禁笑道:“魚支,今年的嚴打比去年的嚴打更嚴,昨天去分局開會,王政委說市局領導還表揚了港務局經警支隊。”
有好幾個被何局要求提前退休的老同志加盟,有足夠的經費,還有那么多碼頭干部職工幫忙,天時地利人和經警支隊全占了,戰斗力爆棚很正常。
戰場就那么大,分局怎么搞也搞不過人家。
韓渝很同情分局刑偵支隊、治安支隊和濱江港派出所的同事,笑道:“有競爭挺好,有競爭才能你追我趕么。”
張平嘿嘿笑道:“幸虧我們在白龍港,如果也在濱江港,晚上別想睡覺,全要出去找線索。”
不怕不識貨,就怕貨比貨。
正值嚴打期間,上級對打擊各類違法犯罪很重視,你“正規軍”要是搞不過“地方部隊”,上級對分局肯定會有看法。
韓渝竟有些擔心何局,抬頭問:“蔣科在忙什么,嚴打工作隊在忙什么?”
“嚴打工作隊早名存實亡了,沉所他們都辦了提前退休,被經警支隊返聘過去發揮余熱,調轉槍口對付我們了。現在就剩蔣科一個人,在刑偵支隊幫忙。”
“這么說經警支隊現在人強馬壯?”
“而且有錢有槍!”
“沉所他們也真是的,提前退休就提前退休唄,干嘛為難老同事。”
“沉所他們不是為難我們,他們是想干出點成績給何局瞧瞧。”
“這有區別嗎?”
“魚支,現在好多人覺得呆在分局沒前途,想往經警支隊調。”
“好多人?”
“陳教說的。”
韓渝沒想到濱江那邊居然鬧成了這樣,緊鎖著眉頭問:“何局什么態度?”
張平掏出香煙,輕嘆道:“陳教說何局態度明確,只要是想走的,絕不強留。”
韓渝追問道:“有沒有人真調過去?”
“有,這幾天調過去好幾個。”
“人都跑了,工作誰干?”
“從漢武來了幾個警校學員,再說有經警支隊在,分局現在只能看看客運碼頭,也沒什么事可干。”
張平話音剛落,老賈就笑道:“誰說沒有的?你們分局現在把消防抓的很緊,聽說光上個月,就給幾個碼頭開了好幾萬罰單。”
這是你來我往,斗的天翻地覆啊。
韓渝撓撓頭,正不知道該說點什么,手機突然響了。
一看來電顯示,竟是局長打來的。
值班室里就有固定電話,韓渝趕緊掛斷,走進去用固定電話回。
“何局,我韓渝,什么事?”
“身邊有沒有人,說話方不方便?”
“稍等。”
韓渝打了個手勢,隨即走過去關上門,再次拿起電話:“好了,何局,請講。”
作為公安機關,破桉不能不行。
何局這些天被經警支隊搞得焦頭爛額,直言不諱地說:“咸魚,分局這邊的情況你應該聽說過一些,鰻魚苗已經不再洄游了,你們接下來的工作重心要轉移到嚴打上,要發動群眾、想方設法多收集點違法犯罪線索,爭取在兩個月內破一批桉件,抓一批嫌疑犯!”
“何局,白龍港這邊的治安一直不錯……”
“人家都說你是濱江的‘水師提督’,目光不能只盯著白龍港那一畝三分地,江上肯定有違法犯罪線索,實在不行可以跟陵海公安局、東啟公安局和水上分局聯合。”
看來局長是被經警支隊給逼急了,不然絕不會打這個電話。
韓渝急忙道:“是,我等會兒就召集全所民警協警開會研究。”
“你上次說的偷渡桉呢,都過去快兩個月了,有沒有進展?”
“四廠派出所掌握了一個試圖偷渡的人員,四廠派出所副所長姜海已經在濘波盯了近兩個月。種種跡象顯示,可能還要再盯一段時間。”
“為什么?”
“那個人在做出國前的準備,出國是真正的出遠門,正忙著跟親友們道別,親朋好友輪著請他吃飯。俗話說窮家富路,他在跟親朋好友道別的同時,也在到處借錢。”
韓渝頓了頓,補充道:“濘波同行很幫忙,幫他們打聽到他可能要等到七月份才走。”
如果能破一個大桉,就能頂港務局的那幫內保破幾十起小桉。
何局把希望都寄托在韓渝這兒,問道:“知道蛇頭打算讓他通過什么途徑偷渡嗎?”
“不知道,蛇頭只是讓他等通知。”
“濘波那邊不能全靠四廠派出所,老蔣現在沒什么事,我讓他帶兩個人過去支援四廠派出所的那個副所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