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年前,港監局就開始動員航運企業和從事水運的個體船戶安裝甚高頻電臺加入長江通信網,可直到現在依然有很多個體船沒有安裝。
有些船上甚至都沒收音機,收聽不到交通部門關于長江下游全線停航的通知。
001從營船港航行白龍港,先后攔截了十四條貨船,責令船主趕緊把船開到最近的汊港避風。
《仙木奇緣》
江上還有好多小漁船對臺風即將來臨一無所知,一樣要提醒漁民趕緊回去。
最讓人頭疼的是沿線錨泊了二十幾條大小水泥船,船上都沒人值守!
一時半會兒又聯系不上船主,一旦臺風來臨發生走錨,就算不會傾覆堵塞航道,也會隨波逐流漂向下游,只能通過電臺安排人趕緊過來值守,等臺風過去了,等找到船主,再按規定對其進行處罰。
渡口的防臺工作做得不錯,渡輪都已經開到避風處錨泊了,并且渡輪上都有人值守。
一路檢查到沿江派出所躉船,韓渝本打算送港監局領導去牛棚港再調頭的,湯局見躉船已經變成了陵海市沿江地區的防澇防臺指揮部,跟剛趕到躉船坐鎮指揮的市領導打了個招呼,便換乘港巡三大隊的監督艇走了。
每年刮臺風都會造成經濟損失。
市領導和四廠、三河等沿江鄉鎮的領導如臨大敵,指揮調度室里電話、電臺和對講機的呼叫聲此起彼伏,氣氛格外緊張。
韓渝只是個開船的,沒資格往前湊。
況且市領導心情似乎不太好,正在大發雷霆。
在丁政委介紹下給領導們敬禮問了下好,保證001隨時可以啟航,便趕緊去甲板下的艙室拿工具,叫上朱寶根、梁小魚一起劃著鐵劃子,爭分奪秒地檢查加固鋼浮橋。
老錢幫領導們燒了幾瓶開水追到了浮橋上,急切地問:“小魚,玉珍呢?”
“她要把船開到四中隊碼頭,這會兒應該過閘了。”
“那她晚上回不回來?”
“晚上要刮臺風,她哪敢離船。”
“她一個在船上!”
老錢現在跟小魚的親外公差不多,愛屋及烏,竟擔心起外孫媳婦。
韓渝真有些羨慕,不等小魚開口,就抬頭笑道:“錢叔,我們中隊有人值班,玉珍不會有事的。”
外孫媳婦開船去營船港做生意,老錢不太放心,騎自行車去看了兩次,也順便去水警四中隊看過咸魚,知道那個碼頭就在四中隊門口,這才掏出香煙點點頭。
王隊長檢查完001的主機輔機,戴著勞保手套跑過來幫忙。
韓渝一邊跟他們一起加固浮橋,一邊不解地問:“錢叔,章所呢,怎么沒看見他人。”
老錢抬頭看看躉船,低聲道:“臺風來了就要下雨,現在不但要防臺也要防汛,江堤修那么高,江上發大水沒什么好擔心的,領導主要擔心內澇。章所和老嚴把002開進了白龍河,等會兒要送市領導沿河檢查。”
“丁所呢?”
“丁所……丁所去查桉了。”
“臺風馬上來,他去查什么桉?”
老錢再次看看躉船,苦笑著:“出大事了,不來臺風不知道,臺風要來才知道,往白龍河排澇的三個閘口的變壓器被人偷了。
你們說說,那些人缺不缺德。馬上就要下大雨,沒電水泵不轉,水泵不轉就排不了澇,如果連續下兩天雨,不知道會有多少莊稼地被淹。”
“變壓器被偷了!”韓渝大吃一驚。
老錢無奈地說:“一共三臺,三個閘口的都被偷了,一個小時前剛發現的,市領導發火了,讓供電局趕緊送三臺變壓器去裝上,讓公安局趕緊破桉。”
梁小余不敢相信這是真的,驚呼道:“連變壓器都敢偷,那上面是高壓線,他們也不怕被電死。”
王隊長沉吟道:“那些王八蛋敢偷變壓器,肯定知道怎么偷不會觸電。”
相比變壓器是怎么被偷走的,韓渝更擔心老單位領導,緊張地問:“章所和丁所是不是被批評了?”
“市領導倒沒批評,但排澇用的變壓器在這個節骨眼上被偷,市領導肯定不高興,不然也不會要求趕緊破桉。”
“丁所一個人怎么破桉?”
“丁政委給方志強打電話了,丁所好像跟方志強他們一起去看現場。”
臺風晚上十點左右才會到陵海,但天氣已經開始變化了。
江上的風浪越來越大,躉船和浮橋隨著涌浪不斷搖晃。
市領導跟幾個鄉鎮的領導在躉船上開完會,拿上雨衣沿著浮橋上岸,看樣子打算去船閘那邊上002,檢查內河的防臺放澇準備工作。
丁政委也跟著去了。
韓渝都沒來得及跟丁政委匯報等拿到引水員證之后要去兼職的事,就發現江上又來了一條貨船。
港巡三大隊的三個人都上了監督艇,他趕緊爬上二層走進指揮調度室,打開高音喇叭責令貨船趕緊靠港。
這時候,天空中烏云密布,移動迅速。
江面上狂風大作,暴雨如注。
這臺風來得也太快吧,還是老丈人的天氣預報又不準?
想到學姐正跟她們局領導在監督艇上,韓渝趕緊打開甚高頻電臺,調到16頻道:“沿江派出所呼叫監督37,沿江派出所呼叫監督37,監督37收到請回答。”
“監督37收到,沿江派出所請講?”
“起風了,江面風力起碼六級,請問你們到了哪里。”
“咸魚是吧,我金衛國,你放心,我們靠泊在熟州長盛碼頭。”
“靠港了就好,完畢。”
002上沒有甚高頻電臺,但把濱江港公安局之前贊助的大電臺安裝到002上了。
外面狂風暴雨,002在內河航行也很危險,韓渝打開大電臺呼叫章所。
老章回復白龍河有河堤和河岸上的樹木遮擋,雨很大但河上的風不是很大,并且他們馬上進入一條小交通河,冒雨航行問題不是很大。
市領導在002上,不親眼看看沿河的幾十個排澇口準備得怎么樣,不看看各村究竟有沒有安排人在排澇口值守肯定不放心。
韓渝不好讓老章返航,只能提醒他開慢點。
現在唯一能做的就是等,等哪里發生險情就去救援。
但他不可能真坐在指揮臺前等,順手拿起對講機:“劉叔劉叔,我咸魚,你那邊情況怎么樣,要不要我們過去幫忙。”
白龍港派出所長老劉欣喜地問:“你什么時候回來的?”
“回來一會兒了,我正在躉船上。”
“白瀏和高速客輪都系泊好了,上面都有人值守,白申這會兒應該快到十六鋪碼頭了,我們這邊沒什么問題。”
“客輪都停航了,外面又下這么大雨,滯留的旅客怎么辦,候船室能擠下嗎?”
“候船室擠不下有候車室,汽車站的候車室今天不關門。而且現在跟以前不一樣,是有不少旅客滯留,但沒前幾年那么多。”
隨著白牛、陵大和長大汽渡航線開通,坐客輪的旅客是沒以前多了。
畢竟坐汽車要比坐輪船方便,人家從家門口上汽車能直達東海,不用再跟以前那樣一路轉車來白龍港。
并且在時間上坐汽車也有優勢,這個時間不是坐汽車比坐輪船快多少,汽車再快也沒坐高速氣墊船快,而是客輪啟航的時間不準。
這幾年白龍港水域淤積的越來越嚴重,白申、白瀏都要等潮水啟航,并且啟航之后都要走S形,不然很容易擱淺,以至于這兩年從來沒準點過。而且受天氣的影響也大,動不動就停航。
在票價雖然有點優勢,可要是把中轉的費用算上又給扯平了。
據說剛開通沒兩年的白牛汽轉渡航線,都因為泥沙淤積很可能要移到陵大汽渡那邊去。
想到旅客越來越少,韓渝忍不住問:“現在一天的客流量有多少?”
老劉看著窗外的瓢潑大雨,輕嘆道:“三千左右,只有前幾年的三分之一。”
“這么少!”
“前幾天聽姚船長說白申航線根本不賺錢,又不能再漲價,再漲價更沒人。”
“高速客輪呢?”
“票價太貴,一樣沒什么人坐,跑一趟賠一趟,估計開不了幾天。”
“濱江港那邊坐船的旅客還很多,可能咱們這邊太偏。”
隨著道路越修越好,公路運輸越來越發達,坐船的人只會越來越少,再也看不到一天上萬人來坐船的熱鬧景象了。
老劉甚至能想象到白龍港用不了幾年就會變得冷冷清清,作為一個港口民警他心里很不是滋味兒,趕緊換了個話題:
“咸魚,你有沒有接到消防考試的通知。我昨天去局里開會,消防科的小楊說馬上又要考試。”
“接到了,不光要考,還要評。又要考這個,又要考那個,現在又那么忙,說實話我都不想去考了。”
“你師父那會兒讓你報考消防也是為你好,再說都已經考過一次,不能半途而廢。”
“劉叔放心,我報名了,等臺風過去臨時抱佛腳好好學下,看看能不能考過。”
“你那么聰明,只要抽點時間好好學學,肯定能考過。”
老劉說的消防考試其實是考職稱。
四年前,師父發現學開船學得再好也很難評職稱。
以前人事部和交通部倒是聯合下發過一份中、初級專業技術職務與船員適任證書對應的文件,但沒有具體的實施細則。
并且就算有細則,經驗再豐富的遠洋貨輪船長也只能評到中級職稱,再往上就沒有了,而到了江南省這邊根本沒有這方面的考試和評審。
雖然想成為一個船長很難,需要學很多知識,但在人家看來船開得再好依然是個駕駛員。
上級可以評副高、正高級教授或工程師,不可能評副高或正高級駕駛員。
當時自己在貨輪上做二副,正好要負責全船的消防,師父眼前一亮,讓參加消防類的職稱考試。
陵海不好報名,還是請時任濱江港公安局領導在交通港航系統報的名,說只有考到職稱才能漲工資。
一個會開船的公安干警,想漲工資居然要另辟蹊徑走消防的職稱路線,回頭想想真荒唐。
不過這是師父生前的一番良苦用心,并且不是很耽誤事,畢竟在船上服務時要搞好消防,現在回來了消防管理和消防救援依然是工作的一部分。
并且符合相關條件,四年前就考到了助理消防工程師職稱。
現在拿到了輪機技術的自考大專文憑,符合大學專科、從事專業技術工作六年、擔任助理職稱四年的條件,可以參加中級消防工程師的職稱評定。
等評上了,一個月能漲十幾塊錢工資。
韓渝不由地想起師父當年動員自己參加考試的情景,下意識打開抽屜,翻出師父生前喜歡聽的歌曲磁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