論垂直管理的單位,濱江有不少。
比如長江濱江港監局、長航濱江公安分局、濱江海關、濱江海事法庭,又比如前幾年成立的國稅局,連韓工的工作單位濱江氣象局都是垂直管理的。
相比上述的這些單位,位于崇港區二環西路65號的農業部東海區漁政漁港監督局濱江站最不起眼,哪怕它掛著農業部的牌子。
前來辦事的人不多,大門總關著。
不但群眾不知道這個單位是做什么的,連很多干部都搞不清楚。
農業局副局長周洪由于分管漁政,可以說是這里為數不多的常客,不但很清楚這個漁政站是做什么的,并且很敬佩在這里工作了近十年的沉站長。
現在上上下下都以經濟建設為中心,搞農業遠沒有搞工業吃香。
漁政又是農業系統里比較邊緣的一塊,地位沒其他部門高,無論農業部東海區漁政局還是地方上的漁政部門,直至今日依然是事業單位,但事實上農業部東海區漁政局做的都是大事。
不但要行使漁政漁港監督管理權,審核發放漁業許可證,進行資源與漁業水域環境的監測評估、重要漁場漁汛的生產安排管理、珍稀水生野生動物的保護管理、漁業交通安全、漁業無線電管理等工作。
同時要在專屬經濟區內展開巡航護漁,代表國家依法調查處理重大漁業糾紛和涉外漁業事件,并組織力量趕赴釣魚島附近海域乃至南海維護國家主權!
沉站長就曾被上級臨時抽調去擔任過北太巡航總指揮,驅逐闖入我國專屬經濟區捕撈作業的外籍漁船,甚至指揮漁政船編隊與某國海上執法船艇對峙,維護我國漁民的權益。
沉站長馬上要回東海,很可能要高升,周洪今天就是來送行的。
在海上,漁政執法船沒人家大,裝備沒人家好,甚至沒武器,只能咬著牙跟人家周旋。
在地方上,別看東海區的轄區很大、事權也不少,可事實上權沒地方黨委政府大,執法力量跟不上,權責又存在重疊,并且涉及到方方面面的利益,一樣不好開展。
總之,在濱江的所有垂直管理單位中,東海區漁政局濱江站是最沒存在感的一個。
沉站長沒想到周洪會來相送,甚至安排好了歡送宴,很感動也很感慨。
“周局,其實應該由我來請你們,這些年要不是有你們支持,我的工作都不知道怎么開展。”
“這是說什么話,你是上級業務主管部門。我們陳局今天是確實抽不開身,他委托我祝你高升,歡迎你今后來濱江檢查工作。”
歡迎來濱江檢查工作這不是客氣話,因為漁政跟港監不一樣。
濱江港監局只管長江,其它內河的水上交通全歸地方港監管,與濱江市交通局港監處互不隸屬,也不存在業務指導關系。
而東海區漁政局代表的是農業部漁政局,在業務上有權指導乃至檢查濱江沿海幾個區縣的漁政漁港管理和海上漁業生產。
濱江漁政站就是東海區漁政局的派出機構,在指導濱江的漁政漁港監督管理和海上漁業生產的同時,也就近溝通協調濱江的相關部門管理長江的漁業資源,因為東海區漁政局有一個掛靠單位,名叫長江漁業資源管理委員會辦公室,簡稱“長漁辦”或“長江辦”。
只是千里長江上的單位來頭一個比一個大,長江兩岸又都在搞建設。不是在建大壩搞水電站,就是建設港口發展工業,農業部漁政真正能管的并不多,這些年的主要工作就是與下游兩岸的相關部門溝通協調,牽頭組織打擊非法捕撈鰻魚苗的。
想到過去近十年的工作,沉站長好奇地問:“周局,晚上幾個人?”
周洪笑道:“你們這邊四位,我們局里我、劉站長和老吳,再就是水上分局的王政委,長航分局的何局和港監局的朱局,一共十個人,都是老朋友。”
“怎么不把咸魚叫上?”
“他剛幫我兩家打完‘捕鰻大戰’,又忙著跟采砂的開戰。沉站長,你這一說我想起來了。交通部要組織專家來驗收港監的vts系統,長航局(長江航務局)和長江港監局的領導過段時間也要去瀏河口,出席長江引航中心的掛牌成立儀式。咸魚想借這個機會向上級反映下江上無序的采砂情況……”
沉站長對徐三野師徒太熟悉了。
從八八年開始,徐三野師徒就協助漁政打擊非法捕撈鰻魚苗的。
剛開始上級重視,地方政府能解決點經費,后來漸漸不是很重視了,沒經費人家倒貼油錢幫忙。
徐三野走了咸魚繼續,九年如一日,每年都全力協助,一次沒缺過席!
不只是在濱江,就是在整個東海區,對于漁業資源保護也找不出第二個像他們師徒這樣的。
東海區有多大,絕大多人不知道。
只有漁政系統的人知道,東海區漁政局管轄江南、東海、浙海和建福以及長江流域的西川、南云、貴洲、北湖、南湖、西江、徽安十一個省市的漁政漁港監督管理工作!
小伙子跟采砂的開戰,一樣是在保護長江漁業資源!
對于小伙子這些年的幫助,沉站長無以為報,干脆拿起桌上的電話,問道:“周局,他想找熟悉長江漁業資源的專家?”
“他要向上級反映情況,想引起上級重視不能靠幾句話,要拿得出過硬的材料。他打電話問我,可我們農業局只有幾個研究澹水養殖的‘土專家’,提供不了他需要的材料,幫不上他這個忙。”
“我們能找到!”
“你們局里有?”
“我們局里沒有,但我們局領導認識好幾位一直在研究長江漁業資源保護的專家,都是大學教授。”
周洪笑道:“太好了,咸魚知道了肯定很高興。”
沉站長飛快地撥打局領導的手機,想想干脆摁下免提鍵,當著周洪面說道:“孫局,我沉開來,不是交接的事,我要向你匯報個情況……”
電話那頭的領導搞清楚來龍去脈,竟笑問道:“濱江的那兩條魚想跟采砂的開戰?”
“孫局,你記得他們?”
“真正愿意協助我們打擊非法捕撈鰻魚苗的也就他們,尤其咸魚,我每次去濱江出席動員會都能見著他,你們每次報上來的表彰人員名單上也都有他,能不記得么。”
“現在只剩下條咸魚。”
“不是還有條小魚么,小魚去哪兒了?”
“調漢武了,現在是長航警校的教官,調過去兩年多了。”
“已經調走兩年多了,時間過得真快!”
孫局還記得有一年組織漁政船去濱江水域查處非法捕撈鰻魚苗的時候,兩個半大小子在一條用拖輪改造的公安執法艇上,鳴槍警告試圖暴力抗法的漁船停車接受檢查的情景。
沉站長沒想到局領導居然記得兩條魚,跟正笑而不語的周洪對視了一眼,接著道:“孫局,咸魚那小子厲害了,先是從陵海公安局調到長航分局,又從長航分局調回陵海公安局,現在是陵海公安局開發區分局的局長,我見著他都要叫韓局。”
“他不在江邊了?”
“還在江邊,天天在江邊,陵海開發區就在江邊。”
“都做上分局長了,真是長江后浪推前浪。”
孫局哈哈一笑,說道:“他需要找專家是吧,行,我來幫他聯系。等跟人家說好,我再把人家的聯系方式告訴你,你再讓咸魚聯系專家。”
沉站長連忙道:“好的,謝謝孫局。”
“這有好什么謝的,那條咸魚一樣是在幫我們做工作。回頭我要跟黎局說一聲,黎局負責這一塊,請黎局關注下。”
孫局笑了笑,突然話鋒一轉:“開來,你自己的事也要抓緊,趕緊交接,交接完我好送你去東海總隊上任。”
“是,我盡快,爭取后天回去。”
“那先這樣了,有什么事打電話。”
沉站長放下電話,抬頭解釋:“周局,我們孫局剛才說的黎副局長,既是‘長漁委’的副主任委員,也兼‘長漁辦’主任。長江漁業資源管理的具體工作,都是黎局負責的。”
光濱江開發區就有十幾家化工企業,對岸幾個區縣更多,上游幾個省市估計也不會少,只要有污水都往江里排。
江里的魚是越來越少,連江水都不能直接飲用了,長江哪有什么漁業資源,又怎么管理?
當年跟徐三野師徒一起參加捕鰻大戰,完全是考慮到長航運輸不能受影響。調到農業局之后牽頭組織沿江幾個區縣打擊非法捕撈鰻魚苗的,更多的是出于有序捕撈出口創匯考慮。
總之,周洪對長江漁業資源管理不是很感興趣,而是笑問道:“孫局要送你去東海總隊上任,總隊長還是總隊政委?”
“周局,你真瞧得起我。”
“到底什么職務?”
“副總隊長。”
“副總隊長也不錯,以后我們濱江漁民出海打漁就有靠山了,要請你多關照。”
“我還要請你繼續支持我工作呢,東海總隊就五條漁政船,要管轄的海域那么大,還要時不時執行上級布置的其它任務,執法力量不夠。”
“只要上級下命令,別說征調我們的執法船,就是征調漁船都沒問題。”
“對了,你們省漁政給你們建造的漁政船什么時候入編?”
“計劃不如變化。”
周洪從沉站長手中接過煙,笑道:“可能因為建造新船花了上千萬,省里舍不得就這么把船交給我們。省漁政總隊要組建直屬支隊,打算把新船交給直屬支隊。幸虧咸魚那會兒不愿意調過來,不然過來了卻沒船開,我都不知道怎么跟他解釋。”
沉站長笑問道:“說好的船沒了,你居然笑得出來?”
“沒船一樣沒那么多事,事少點不好嗎?再說那是條價值上千萬的船,不是我想要就能要到的,不讓我笑難道讓我哭?”
“這倒是,可建造的明明是條海上執法的漁政船,江城離海那么遠,停泊在江城不是資源浪費么。”
“江上一樣要執法,你們局里的‘長漁辦’不就是管這些的嗎?如果海上執法力量不夠,你們下命令征調,他們一樣要把船開過來聽你們指揮。”
“可惜了。”
周洪下意識問:“可惜什么?”
沉站長一連抽了幾口煙,感嘆道:“如果船能交給你們,你再想辦法把咸魚調過來,到時候咸魚不但能幫我們打擊在江上非法捕撈鰻魚苗的,也能去海上協助我們執法維權。”
周洪哈哈笑道:“我們濱江漁政支隊只是個自收自支的正科級事業單位,廟太小,咸魚是不會過來的。等你做上總隊長,倒是可以問問他愿不愿意去你手下干。”
“東海總隊的廟也不大,估計他一樣瞧不上。”
“但在你們那兒干有成就感。”
周洪想想又笑道:“咸魚不愿意外調,主要是擔心江上的事沒人管。現在消防的問題解決了,等長航分局和水上分局正在建造的巡邏艇入編,江上巡邏執法力量的短板也能補上,到時候你真可以跟他談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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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上的情況比江上復雜,誰不想要一個敢打敢拼又有執法經驗的部下。
沉站長覺得周洪的話有道理,托著下巴道:“借你吉言,我真要是能做上總隊長,就回濱江來挖咸魚,到時候你要幫我做他的思想工作。”
“他的思想工作不需要做,只要帶他去入海口看看他師徒,他就知道什么工作更重要了。”
“他年前不是說想在清明那天借條漁船去入海口看看他師父的嗎,到底有沒有去?”
“漁船我都幫他聯系好了,結果因為要幫我們打擊非法捕撈鰻魚苗的沒去成。打電話跟說我明年再去,還說他師父的在天之靈要是知道了一定不會怪他的,畢竟要以工作為重。”
周洪輕嘆口氣,接著道:“清明節的前幾天,小魚原本打算請假回來一起去入海口的。咸魚打電話說工作太忙去不了,小魚也就沒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