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輛警車打開警燈,拉響警笛,以最快的速度往三灶港疾馳而去。
從八九年春節開始,濱江水警每年都要協助漁政保護長江的漁業資源,跟漁政站熟悉的不能再熟悉。
濱江市漁政站在三灶港有一個碼頭,漁政執法船就靠泊在那兒。
韓渝撥通吳船長的電話,急切地說:“吳船長,我韓渝啊,你們有沒有接到命令,好好好,我們正在過去的路上,最多四十五分鐘。邊防和民兵有沒有到,好的好的,太感謝了。”
石勝勇忍不住問:“吳船長怎么說?”
“他們剛接到通知,正在抓緊時間補給,再過二十分鐘備車,等我們到了就啟航。”
“抓緊時間補給?”
“要加油加水,而且這么多人,要多準備點糧油蔬菜,不然在船上吃什么喝什么。”
不等石勝勇開口,坐在后排的許明遠就忍不住問:“咸魚,這次出海多長時間?”
韓渝放下手機回頭介紹道:“準備偷渡的人員正在去東海的大客車上,姜所和我們分局的蔣科正盯著。我們現在不知道蛇頭會組織偷渡人員從哪兒上船,更不知道蛇頭會讓偷渡船走什么航線。
所以我們現在要做的是以最快速度趕到佘山島海域,等姜所和蔣科他們確認偷渡人員是從哪兒上船的,上的是什么船,再根據情況前往偷渡船只有可能航經的海域搜尋攔截。”
被擠在后排中間的方志強低聲問:“大海茫茫,能搜尋到偷渡船位置嗎?”
韓渝心里一樣沒底,沉默了片刻,故作輕松地笑道:“即將來臨的臺風幫了我們大忙,而且現在又是禁漁期,只要能搞清楚偷渡船是從哪兒出港的,想找到他們應該不難。”
“怎么找?”
“岸上和海上相結合。”
許明遠追問道:“怎么結合?”
韓渝耐心地解釋道:“漁政船上有雷達,我們可以在海上通過雷達搜尋。臺風即將來臨,大船小船都要進港避風,這個時候出海的船肯定有問題。至于岸上,我們何局和江局這會兒正在趕往東海的路上,他們親自去請求東海海監局和港監局協助。”
方志強不解地問:“海監局和港監局能幫什么忙?”
“我們濱江港監局都有vts系統,都有好幾個雷達站,人家一樣有。只要蔣科和姜所順藤摸瓜,搞清楚偷渡船只是哪兒出港的,何局和江局就能請海監和港監通過雷達搞清楚其位置乃至航向。”
看著大師兄和二師兄若有所思的樣子,韓渝想想又笑道:“平時想做到這些很難,因為江上和海上的船太多了,雷達掃一圈密密麻麻全是亮點。但現在不是平時,馬上要刮臺風,港內和避風錨地的大船小船很多,航行的大船小船很少。”
許明遠點點頭,又忍不住問:“咸魚,你知道蛇頭會組織多少人偷渡嗎,如果只有幾個,搞這么大陣勢,是不是有點殺雞動牛刀?”
韓渝一樣有此擔憂,且不是為了這個桉子幾位局領導都親自出馬了,就是漁政船即將出海所需的油錢也不是一個小數字。
他正不知道該怎么回答,石勝勇就胸有成竹地說:“偷渡人員肯定不會少,我估計不會少于二十個。”
“石所,有多少偷渡人員你已經掌握了?”
“現在掌握的只有一個。”
“那你是怎么知道不會少于二十個的。”
“很簡單,”石勝勇把車窗搖下一道縫隙,點上煙得意地說:“這個桉子我們已經盯了大半年,我們掌握的偷渡人員早在幾個月前就做好了偷渡去日本發洋財的準備,可蛇頭遲遲沒通知他出發,這說明什么問題?”
“說明什么問題?”方志強好奇地問。
石勝勇笑道:“說明蛇頭在湊人數,這可是偷渡,不是用摩托車送個人,找船是要花錢的。而且偷渡有風險,萬一被抓著怎么辦。所以我敢斷定,偷渡人員肯定不會少。”
韓渝也是這么認為的,只是沒把握。
許明遠沉默了片刻,想想又回到之前的問題:“咸魚,石所,我們這次出海,估計要多長時間才能回來?”
“做好打持久戰的準備,我估摸著至少要四五天。”
“要這么長時間,漁政船的油夠燒嗎?”
“漁政船能續航兩千海里,自持力起碼十五天。不用擔心油不夠,也不用擔心在船上餓肚子。”
許明遠只上過001,從來沒上過海船,驚詫地問:“漁政船這么厲害!”
“還有更厲害的,吳船長是功臣,吳船長的船是功勛船!”
“功勛船?”
韓渝看了一眼窗外的景色,微笑著解釋道:“去年,一條菲律賓漁船發現我們正在南海建設一個島礁后,立即返回菲律賓,報告給了菲律賓政府。
那邊屬于我們的領海,可菲律賓很早就對我們的島礁垂涎三尺,聽說我們正在開發他們氣急敗壞,不但發表措辭強硬的聲明,要我們立即停止在島礁的工作,還要派軍艦去驅趕我們的人。”
這事石勝勇一樣沒聽說過,追問道:“然后呢?”
“我們不能派軍艦,不然擦槍走火怎么辦,畢竟我們在搞經濟建設,需要一個良好的國際環境。所以上級就派漁政船緊急馳援南海,阻止菲律賓的護衛艦靠近我們的島礁。”
“吳船長開船去的?”
“嗯,吳船長和船員們接到命令之后下定決心,要通過一切手段阻止菲律賓護衛艦靠近,你知道他們當時是怎么跟上級保證的嗎?”
“怎么保證的?”
“人在、船在、礁在、國旗在!”
漁政船平時就停泊在三灶港,誰能想到一條管漁政的船和吳船長等普普通通的漁政工作人員會執行這樣的任務。
石勝勇被震撼到了,急切地問:“再后來呢?”
韓渝深吸口氣,感慨地說:“石所,吳船長的船你沒見過,許哥和方哥是見過的。船長只有四十九點九米,型寬只有七點六米,只有三百噸,并且是一條十年前下水的舊船。
與菲律賓的護衛艦比起來,要小得多,還不及對方的十分之一,而且船上沒武器裝備。但他們趕到南海,守在我們的島礁附近,在很短的距離內跟菲律賓軍艦對峙而行,貼身阻攔,寸土不讓!”
“只是阻攔,沒打起來?”
“沒有,不過小船攔大船不是一件容易事,而且非常危險。”
“有多危險?”
“海上跟岸上不一樣,跟在江里也不一樣。海水是流動的,船又有慣性,在海面航行時不可能像汽車在陸地上那么想停就停,想走就走。跟大軍艦貼身肉搏,一個不慎就會船毀人亡!”
許明遠做刑偵四中隊長時沒少上001,也沒少參加過打擊走私和保護漁業資源的行動,很清楚小船靠大船都很危險,更別說還要跟大軍艦對峙了。
他聽得驚心動魄,禁不住問:“再后來呢。”
韓渝感嘆道:“據說當時菲律賓軍艦上的機槍大炮都已經對準他們了,隨時可能走火,盡管那么危險,可以說是萬分危急,但他們一個都沒有退縮。因為一旦退縮,國家就會被釘在恥辱柱上。
用吳船長他們的話說就算集體犧牲,也不能讓菲律賓軍艦靠近我們的島礁五公里內。最終,他們戰勝了菲律賓的軍艦,守住了我們的領土和領海。”
“太了不起了,你不說我都不知道。”
“是很了不起,師父要是在的話,一定會請吳船長喝酒。”
韓渝話音剛落,許明遠就抬頭道:“師父不在了,還有我們呢。等行動結束,我們請吳船長喝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