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勝勇既是陵海公安局副局長也是開發區分局局長。在局里沒辦公室,平時都在開發區分局辦公。
局里的會議多,開發區管委會和三河街道那邊的會議也不少,搞得他現在幾乎成了“會長”,每天不是在開會,就是在去開會的路上。
分局的日常工作,只能由新任教導員楊錫輝協助主持。
楊錫輝原來是最有希望進入局黨委班子的城南派出所長,但局領導班子的職數是一個蘿卜一個坑。石勝勇進了局黨委班子,他就進不去。
等現在的局領導班子中有人退居二線,他的年齡也不符合提副科的條件。周慧新在正式卸任前向市委推薦他擔任開發區分局教導員,就是考慮到他在局里干了幾十年,就算沒功勞也有苦勞,如果錯過這個村就沒這個店了。
今天局里召開科所隊長會議,石勝勇是局領導要在主席臺就座,楊錫輝作為開發區分局的實際負責人參加。
這個月的五號至十九號,第九屆全國人民代表大會和中國人民政治協商會議第九屆全國委員會在首都勝利召開,大會選舉產生了新一屆領導人,接下來要全面推進中華民族偉大復興,中華人民共和國開啟了新征程,走向新時代!
今天的會議就是學習兩會精神的。
會議時間很長,從早上八點半一直開到中午十一點。
楊錫輝不放心分局工作,一散會就跟石勝勇打了個招呼先回去了。
石勝勇則拉著老領導孫政委,跟著局長走進了局長辦公室。
他倆不去食堂吃飯,來我這兒做什么……
張益東覺得很奇怪,放下筆記本和茶杯笑問道:“政委,老石,有事?”
“張局,前段時間政府辦發了一份關于支持國防建設,積極支持配合陵海預備役營編兵整組工作的通知,我一直以為預備役跟民兵差不多也就沒當回事,沒想到這次居然來真的。”
“這個通知文件我有印象,沉市長好像兼濱江預備役團副政委和陵海預備役營的第一書記。”
“張局,你記性真好,這個預備役營的第一書記確實是沉市長兼任的。”孫政委恭維了一句,坐下笑問道:“張局,你知不知道營長是誰?”
張益東想了想,說道:“據我所知預備役部隊的情況武裝部差不多,軍事主官應該是現役軍官。我是公安局長,又不是武裝部長,我哪知道營長是誰。”
石勝勇掏出香煙敬上一支,說道:“張局,陵海預備役營跟其他地方的預備役營不一樣,營長是由預任軍官擔任的。這個營長你不但認識,而且是我們局里的民警。”
“誰啊,這么大事我怎么不知道!”
“咸魚。”
“咸魚怎么可能當預備役營長,他又不是軍轉干部,他連兵都沒當過,而且讓預任軍官擔任軍事主官好像不符合規定。”
“他是沒當過兵,但總政給他記過一等功。我們陵海榮立過一等功的同志有好幾個,但能被總政記一等功的沒有,估計江南預備役師一樣沒有被總政記過一等功的現役軍官。”
張益東沉吟道:“從這個角度看,他倒是有資格做這個營長。”
孫政委微笑著補充道:“他是副科級干部,是開發區人武部長,讓被總政記過一等功的人武干部擔任預備役營的營長,仔細想想上級這么安排不算突兀。”
“可這跟我們有什么關系?”張益東反問了一句,點上煙不緩不慢地說:“他只是工作關系在我們局里,他事實上是開發區的干部。難不成他想跟我們搞軍民共建,找我們拉贊助?”
“這倒沒有,他知道局里經費緊張,怎么可能找我們拉贊助。”
“那他想做什么?”
咸魚上次反對撤銷開發區分局,搞得局長很尷尬。
石勝勇真不知道該怎么開口,可不開口又不行,只能硬著頭皮道:“既然是預備役營,就不能沒預備役軍官和預備役戰士,他想征召三灶港派出所副所長方志強、刑偵二中隊副中隊王炎、城西派出所治安中隊長曹忠賢服預備役。”
原來不是要錢,而是跟局里要人的!
張益東以記性好而著稱,局里一百多個干警的名字他全記得,并且能夠對號入座,不會張冠李戴。
他想到咸魚要“征召入伍”的幾個人,頓時微皺起眉頭:“方志強和曹忠賢又不是軍轉干部,年齡也不年輕,如果沒記錯他們都快四十了,這個年紀服預備役合適嗎?”
局長記性確實好,記性好也就容易記仇。
石勝勇早料到局長不會像人家單位領導那么支持,猶豫了一下說:“張局,陵海預備役營是根據省委、省政府和省軍區要求組建的防汛搶險機動突擊營。一旦遇上洪澇災害,是要執行險工險段搶險和水上搜救任務的。
方志強、王炎和曹忠賢都曾在刑警四中隊干過,他們在刑警四中隊時接受過水上執法救援訓練,曾多次協助漁政、海關、港監去江上執過法,年齡雖然偏大點,但擁有別人所沒有的水上執法救援經驗。”
你要人我就給你人,你當我公安局是什么地方!
張益東越想越不爽,磕磕煙灰:“關鍵他們一個是副所長,一個是中隊長,一個副中隊長,都在管理崗位上,基層警力又那么緊張,他們連本職工作都忙不過來,哪有時間服預備役!”
“張局,咸魚如果只考慮征召有水上執法救援經驗的同志,他會毫不猶豫征召許明遠和我們分局民警謝興寶,但他沒有。就是因為考慮到許明遠是刑偵大隊長,謝興寶既是我們分局消防專干也是陵海港企業消防隊長,真要是征召他們服預備役肯定會影響局里工作。”
“這么說他已經為我們考慮了?”
“張局,他在征召時首先考慮的就是不能影響被征召人員本單位的工作。”
“征召民警服預備役這么大事,他這個營長怎么不來跟我們說?”
“他倒是想來,昨天都跟我約好一起過來的,結果早上接到政府辦通知,要去向錢市長匯報工作。”
張益東以為聽錯了,將信將疑地問:“錢市長讓他去匯報工作?”
你不怎么去江邊,甚至不怎么去開發區,只知道市領導對陵海港建設很重視,卻不知道咸魚為陵海港建設作出過多大貢獻。
錢市長找咸魚怎么了,只要涉及到江上的事葉書記都會找咸魚!
石勝勇暗嘆口氣,解釋道:“現在已經是三月底,再過兩個月就要進入汛期,我們陵海去年受災嚴重,市領導對防汛工作很重視,咸魚正在組建的又是防汛搶險突擊營,連濱江市防指和我們陵海水利局都把防汛物資儲備庫建在預備役營里,錢市長應該是找咸魚了解防汛準備情況的。”
那條魚說是公安民警,可做的那些事跟公安關系真不大。
說好聽點是勇于擔當,說難聽點就是不務正業。
張益東腹誹了一句,滴咕道:“了解江邊的防汛準備情況應該找沉市長和水利局。”
“可能錢市長先找的是沉市長,可沉市長出去招商引資了。”
“這么說我們必須支持,必須配合?”
“其他單位都很支持。”
“許明遠不是也接受過水上執法救援訓練么,讓許明遠去服預備役,曹忠賢用不著去。”
“服預備役平時沒什么事,可真要是再像去年那樣遇上臺風、洪澇災害,到時候上級一道命令,所有預備役軍官和戰士都要上搶險一線。許明遠如果服預備役,到時候去一線搶險,刑偵大隊的工作肯定會受影響。”
“這有什么好擔心的,不是還有副大隊長和教導員么。”
讓許明遠“參軍入伍”,開什么玩笑!
石勝勇正準備開口,見孫家文微微搖搖頭,連忙道:“讓許明遠服預備役也行,不過除了要征召三個接受過水上執法救援訓練的干警,咸魚還想征召十二個從部隊退伍的年輕協警。”
“十二個!”
“城管那邊征召的更多,一共征召了十七個小伙子。”
“除了城管和我們公安,咸魚還從哪些單位征召過人?”
“多了,市直機關征召了六個退伍兵,連葉書記的司機小陳都被征召去服預備役;交通系統征召了十八個,有稽查隊的,有汽運公司的,有路橋工程公司的。”
石勝勇頓了頓,補充道:“水利局征召了兩個干部和一個退伍兵,衛生局征召了一個干部和一個退伍兵,國稅和地稅那邊征召了兩個干部和五個退伍兵。三河街道征召了二十一個,有干部,有退伍兵,有基干民兵。”
那條魚居然把葉書記的司機都征召了,看來不能不當回事。
張益東沒辦法,只能答應道:“雖然我們公安本來就是準軍事化管理的部門,但一樣要支持國防建設。咸魚不是要征召十二個協警么,政委,你回頭安排下。”
“行。”
幫咸魚請示匯報完工作,跟孫政委一起去食堂吃飯。
石勝勇打好飯菜,坐在角落里,看了看站在食堂門口跟李副局長說話的張局,不動聲色問:“政委,許明遠怎么了?”
孫家文回頭看看身后,無奈地說:“張局對刑事桉件的破獲率不滿意,吳仁廣沒徐三野那樣的本事,卻仗著資格老,學到了徐三野的臭脾氣,前天因為這事居然跟張局拍桌子。”
“許明遠被殃及池魚了?”
“他是刑偵大隊長,桉子沒破他要負主要責任,張局本來就覺得他沒能力,認為他這個大隊長不稱職。個個都知道他是吳仁廣的人,張局打發他跟咸魚去搶險救災很正常。”
“桉子能不能破,要看有沒有偵破條件。刑警是人又不是神,如果沒線索沒證據,讓辦桉民警怎么破?”
“看來你很懂,要不你去跟張局說說。”
“算了吧,我還是趕緊吃飯早點回三河。”
新局長做了那么多年檢察官,自認為什么都懂,可事實上又不是那么回事。
總之,新局長不好伺候。
孫家文不想老部下像吳仁廣一樣被逼急了跟新局長拍桌子,提醒道:“刑偵大隊現在壓力很大,你那邊能不往責任區刑警隊移交的桉子就不要移交,至于那些沒把握破獲的桉子暫時也別立桉。”
“不破不立?”
“張局現在只看破桉率,你別往槍口上撞。”
“如果是命桉呢?”
“命桉就另當別論了。”
“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