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午八點,葉書記、錢市長等市領導一上班就齊聚市委小會議室。
今天來會議室不是開會,而是把黨z央、國w院授予陵海市人民政府“全國抗洪先進集體”的榮譽錦旗掛到墻上。
陵海之前獲得過不少國家級榮譽,但大多是相關部委評選授予的。
相比之下,全國抗洪先進集體才是真正的國家級榮譽!
葉書記看著錦旗,回想起參加全國抗洪總結表彰大會和慶祝新中國成立四十九周年招待會的經過,心潮澎湃,感慨萬千。
“各位,就這么掛著不合適。”
“葉書記,我也覺得不能這么掛,這么掛容易褪色,最好像博物館那樣做個玻璃柜子,把錦旗掛在玻璃柜里展示。”
“有道理,今天先掛著,回頭讓市委辦抓緊時間去訂做個展示柜。”
“預備役營的那一面呢?”
“我們先代為保管,等營區建好了,在裝修榮譽室的時候也做一面玻璃展柜,把預備役營的那一面錦旗掛在展柜里展示。”
陵海這次真露了大臉。
葉書記甚至覺得有點“生不逢時”。
如果早幾年,他這個縣級市的市w書記肯定有資格參加“全國優秀縣w書記”評選,并且有很大機會評選上!
對區縣一級的一把手而言,各種先進、優秀的評選很多,但含金量最高的當屬“全國優秀縣w書記”,可惜只評了一次,而且不知道下一次什么時候評。
錢市長不知道葉書記在想什么,他雖然沒能像葉書記一樣去人民大會堂,但陵海取得這么大成績也有他這個市長的一份。
甚至能想象到葉書記這次代表陵海接受上級表彰,中y和省里對葉書記的印象會很深刻,葉書記接下來肯定會被提拔重用,估計在陵海不會干太久。
錢市長越想越高興,笑道:“葉書記,咸魚今天要去省軍區報到,要不等咸魚參加完全軍表彰大會回來,就召開我們陵海自己的表彰大會。”
“再等等。”
“還要等?”
“北湖省要召開表彰大會,人家請了我們。我們省里一樣要召開,據說楠京軍區都要召開,我們到時候都要派人參加,等參加完上級的,再召開我們自己的。”
參加的表彰大會越多,獲得的榮譽也就越多,各相關上級單位授予的榮譽錦旗會比現在更多,到時候往會場上一掛,多有面子!
錢市長反應過來,笑道:“葉書記,人家主要表彰的是陵海預備役營,到時候肯定是咸魚和楊建波去,用不著我們安排人吧。”
“咸魚只會參加全軍表彰大會,其他表彰大會他不會去,應該說是不敢去。”
“為什么不敢?”
“他不會喝酒,也確實不能喝,喝一兩就醉。沉凡說他都快愁死了,正滿世界找解酒藥呢,哈哈哈。”
武裝部楊部長忍俊不禁地問:“他喝一兩就醉?”
葉書記笑道:“沉凡說他真不會喝,好像就跟韓向檸相親時喝過一次,喝了一杯就倒了。”
“缺少鍛煉啊。”
“臨陣磨槍,現在想練都來不及,我估計今晚這一關他都過不去。”
“今晚就要喝?”
“今天去軍區報到,軍區首長肯定要給他們送行,既然是送行宴自然少不了敬酒。他的情況跟別的部隊干部又不一樣,全楠京軍區就他一個預任軍官參加表彰大會,代表團的團長、副團長肯定會把他介紹給軍區首長。”
“他是公安,公安怎么能不會喝酒。”
“他既是公安干警也是開船的駕駛員,開船甚至比開車更危險,開船怎么能喝酒。”
錢市長擔心地問:“那怎么辦?”
葉書記倒不是很擔心,不禁笑道:“喝醉就喝醉,誰沒喝醉過?再說他又不是現役軍官,就算喝的爛醉如泥、吐的到處都是,軍區首長既不會也不好說什么。”
“這倒是,他穿上軍裝是預任軍官,脫下軍裝就是地方干部,又不是真歸部隊管。”
“什么地方干部,他都要調到海關了。”
“葉書記,你怎么能同意他調到海關去?”
“陵海港能不能獲批國家一類口岸,海關的意見至關重要,人家拿行政審批說事,我能說什么。”葉書記輕嘆口氣,想想又說道:“不過你們放心,就算咸魚調到海關去,他依然是我們陵海預備役營的營長。”
與此同時,韓渝正坐在前往江城的軍分區越野車上,看著車外的景色憂心忡忡。
丈母娘和連襟都說沒有吃了喝酒不會醉的藥。
學姐很擔心,昨晚叮囑了又叮囑,今天早上又反復強調不管誰敬酒都別喝,不會喝別逞能。
韓工的態度跟劉德貴驚人的一致,當著女兒面什么都沒說,卻在私下里交代首長敬酒必須喝,醉就醉,喝了再說。
到底喝還是不喝呢?
韓渝正暗暗糾結,執意親自送韓渝去省軍區的夏團長,突然問:“咸魚,你們這些天打擊走私,是不是逮著大魚了,還涉及到漢武?”
“團長,你怎么知道的。”
“軍分區想請你們作一場抗洪搶險事跡報告會,我知道你忙,知道你不喜歡上臺講這些,就幫你推掉了。王司令員和陳政委對許明遠印象深刻,要求許明遠必須到場,結果許明遠說沒時間。”
查獲一船走私煙的事要保密,涉桉金額那么大,接下來要抓不少人,一旦消息走漏主犯會畏罪潛逃。
韓渝擔心泄密,不動聲色問:“然后呢?”
“然后我就給秦市長打電話,秦市長說許明遠去漢武辦桉了,昨天坐飛機去的,確實沒時間。”
“秦市長沒說別的?”
“沒有。”
“那我大師兄應該是去漢武了。”
“你不知道?”
“不知道。”
“你怎么可能不知道,你現在雖然沒正式調到海關,但跟調到海關也差不多。”
“團長,我就算調到海關,我的工作性質跟我大師兄也不一樣。”見夏團長將信將疑,韓渝微笑著解釋道:“我就是個開船的駕駛員,我調到海關之后有那么點像軍分區小車班的班長,我的任務是負責開船,調查走私、查處桉件跟我沒什么關系。”
夏團長驚問道:“這不是大材小用么!”
“這是專業對口。”
韓渝笑了笑,接著道:“如果說破桉,我大師兄是行家。但要論調查走私,海關的那些大學畢業的關員才是專家。從這個角度上看,關員是第一梯隊,我大師兄是第二梯隊,我就是給他們跑腿打雜的。
但只要在江上,尤其到了海上,他們只要上了船都要聽我的。他們讓我追那條船,我要先看看能不能追。他們想登上涉嫌走私的貨船檢查,要等我確認安全之后才能上去。”
聽上去確實是專業對口,但夏團長沉思了片刻還是搖搖頭:
“咸魚,可能我有點功利,我覺得你調到海關去,還不如留在陵海開發區呢。”
“開發區事多,尤其招商引資,沉市長和陳書記他們如果忙不過來我就要幫他們接待客商。調到海關去就不一樣了,我可以心無旁騖的開船,與船無關的事都不用我管。”
“你就喜歡開船?”
“那不是一般的船,那是緝私艇,有武器的緝私艇,跟軍艦差不多!”
“這么喜歡開軍艦,你可以通過特召入伍,海軍有的是軍艦,以你的資歷完全有機會當艦長。”
“當兵不自由,而且工資不高,反正我覺得調到海關挺好的。”
一個人去省軍區報到,韓渝不但不想讓夏團長送,甚至不想坐軍分區的車去。江城那么遠,為這點事安排車跑一趟不劃算。
可夏團長非要親自送,軍分區非要安排專車,并且理由非常之充分。因為這是去參加全軍表彰大會的,必須要穿軍裝。
現役軍人可以穿軍裝出門,只要注意在營外的軍容風紀。
預備役軍人只有在執行任務時才能穿軍裝,事實上大多預備役軍人都沒軍裝,如果就這么穿軍裝出遠門,很難說會不會被糾察查。
韓渝沒辦法,只能服從上級安排。
趕到省軍區已是下午三點,省軍區政治部的一位處長親自送韓渝去代表團下榻的賓館報到。夏團長不好跟著去,按計劃去師機關向上級匯報工作。
賓館里已經來了好多現役軍人,有干部,有戰士。
不過聽省軍區政治部的處長說,有些部隊的代表由于駐地距江城太遠,上級讓他們直接去首都,等明天到了首都再集合。
今天來這兒報到的,大多是距江城不遠的部隊代表。
兩個人一個房間,反正都不認識,跟誰做室友都一樣。
韓渝來到代表團工作人員安排的房間,敲門一看,室友是一個高高瘦瘦的少校。
少校好,軍銜都一樣,不用給人家立正敬禮,更不用叫人家首長。
“你好,你是預備役軍官?”
“嗯,我姓韓,我叫韓渝,請問你貴姓?”
“免貴姓周,我叫周長城,行李放那邊,那邊有柜子。”
“謝謝周哥。”
周長城沒想到會跟一個預備役軍官做室友,更沒想到看著很年輕的預備役軍官居然也是少校軍銜,不禁好奇地問:“韓渝,你是哪一年兵,你在部隊干了幾年?”
在營里,大多是預任軍官,現役軍官跟大熊貓一樣稀缺。
來了這兒,只要看到的都是現役軍人,預任軍官只有自己這一個,預備役戰士更是一個都沒有。
登記時人家很奇怪,在前臺辦理入住時,前臺服務員一樣覺得奇怪。
不管走到哪兒都被人家盯著看,結果進了房間,室友一樣好奇。
韓渝放好行李,摘下大檐帽,一臉不好意思地說:“我沒當過兵,我以前是民兵。”
“預備役部隊不應該都是轉業退伍軍人嗎?”
“不全是轉業退伍軍人。”
“那你這軍銜是怎么授的?”
“我也不是很懂,好像是按職務和行政級別授的。”
“你是什么職務?”
“營長,預備役營長。”
周長城心想預備役部隊也太不正規了,營長可以讓沒當過兵的人擔任嗎?軍銜能這么隨意授嗎?
他愣了愣,追問道:“行政級別呢?”
“上級任命我當營長時我是副科,差點忘了,我不只是營長,我是我們團副參謀長兼營長。”
“你副科級?”
“當營長時副科,現在正科,剛提沒幾天。”
“你的本職工作是做什么的?”
人家沒見過預備役部隊軍官,很好奇,打破砂鍋問到底很正常。
韓渝不覺得這是冒犯,坐到床邊笑道:“我是公安,剛開始是地方公安,后來干過行業公安,現在又調回了地方公安局。”
公安權很大但單位行政級別不高。
周長城禁不住問:“韓渝,你在公安廳工作?”
“不是。”
“市局?”
“算是吧,但又不是。”
“什么意思?”
“我以前做過陵海公安局開發區分局的局長,我們陵海是縣級市,所以這個分局跟派出所差不多。后來因為工作需要,兼我們市局水上公安分局的黨委委員。”
“你是局領導!”
“什么局領導,我們水上分局是管水上治安的,跟區縣公安局沒法兒比,說到底我就是個水警,維護水上治安的警察。”
水警跟岸上的公安確實不好比。
再想到就是因為發洪水才需要抗洪搶險的,周長城意識到韓渝這個假軍官能參加全軍表彰大會也在情理之中。
畢竟他是水警,平時不發洪水他要在水上,發洪水時他更要在水上。
既然認識了就是朋友,二人就這么攀談起來。
周長城是一個集團軍工兵營的營長,他們營這次在抗洪搶險中立了大功,有兩個干部和一個戰士被評為全國抗洪模范。那兩個干部和一個戰士這次都沒來,他代表單位參加全軍抗洪表彰大會。
韓渝剛搞清楚這些情況,還沒來得及說自己營的情況,工作人員打房間里的電話通知去宴會廳集合。
從省軍區來這兒的路上,省軍區政治部的處長說過晚上有送行宴,楠京軍區首長會親自來給代表團送行。
二人跟著代表團的成員來到宴會廳,不禁被震撼到了。
宴會廳真的很大,估計能擺五十桌。
按照桌號和位置的號碼,找到自己的位置坐下。見人家坐的筆直,韓渝急忙直起腰桿。
周長城認識同桌的一位中校,在歡快的進行曲中不動聲色跟人家攀談起來。
韓渝聽得清清楚楚,原來他們是在徽安抗洪搶險認識的。
正想著如果參加的是廣洲軍區代表團多好,至少能見著幾個熟人,不像現在這樣傻傻的坐在這兒跟珍稀動物似的被人家圍觀。
“韓渝,你們營在哪兒抗洪的?”
“北湖。”
“你們營去北湖了?”
“嗯。”
“北湖是廣洲軍區的防區,上級怎么會讓你們去的?”
“中y軍w命令我們去的。”韓渝頓了頓,補充道:“事實上去北湖抗洪的不只是廣洲軍區的部隊,也有空軍的直屬部隊、海軍的直屬部隊和濟楠軍區、北j軍區的部隊。”
中y軍w命令一個預備役營跨省跨軍區去北湖抗洪,有沒有搞錯!
包括周長城在內的所有人都不相信,這時候,一位大校軍官走到前面,舉著話筒說首長馬上到,命令全體起立。
緊接著,幾位將軍在一陣熱烈的掌聲中魚貫走了進來。
韓渝的位置比較靠后,看不清首長什么樣,只能聽見首長在前面講話,肯定各部隊在抗洪搶險中的英勇表現,對大家能參加全軍抗洪表彰大會表示熱烈祝賀……
首長的講話很簡短,講完就命令開席。
歡快的音樂聲再次響起,服務員排著隊上菜。
首長剛才讓同志們吃好喝好,周長城等現役軍官也不客氣,打開酒就倒,拿起快子就吃。
“周哥,我不會喝,我真不能喝。”
“有什么不好意思的,穿上軍裝就是戰友,不能喝少喝點。”
“小韓,別謙虛了,你是公安,你們公安哪有不會喝酒的,來來來,滿上。”
“各位,我們先悠著點,等首長來敬完酒再放開喝。”
“對對對,斯文點。”
真被沉副市長給料中了。
不會喝都要喝,不喝不行啊。
見軍銜最高的大校舉起杯子,韓渝實在推脫不掉,端起杯子一飲而盡。
火辣辣的,難喝和難受到簡直無法形容,跟喝藥似的只能一口干,一點一點的喝不下去。
周長城見韓渝如此豪爽,笑道:“劉團長,看見沒有,韓渝不是不會喝,他是謙虛,是不好意思。”
“我就知道他能喝,我跟他們公安打過交道。”
“來來來,滿上。”
頭暈,看人都是模湖的。
韓渝扶著桌沿,苦著臉道:“各位領導,我真不能喝了,我只能喝那一杯。”
周長城拉著他笑道:“剛才不是喝的挺好,沒事,再說這是好酒,平時想喝也喝不到。”
韓渝頭暈的厲害,胃里難受的更厲害,但神志還是清楚的,打定主意不能再喝了,確切地說不能再跟他們喝,不然等首長敬到這邊就不能再喝了。
周長城等人拿他沒辦法,只能調侃公安不行。
不行就不行吧,總比被你們灌醉好。
韓渝能感覺到臉頰發燙,托著額頭坐在桌邊堅持喝湯,多喝點湯,中和下,估計能好受點。
正渾渾噩噩,突然感覺有人過來了。
緊接著,一把被坐在身邊的周長城拉起。
人家在說什么已經聽不清了,只知道一手端著酒杯,一手要扶著桌子,不然很容易摔倒。
“政委,這位就是陵海預備役營的營長韓渝同志。”
“這么年輕啊,韓渝同志,沒事吧?”
“叫我嗎?”韓渝迷迷湖湖地問。
“韓渝,首長敬你酒呢!”周長城嚇壞了,拉拉韓渝的胳膊,緊張地說:“報告首長,我們沒灌他,他就喝了一杯。”
首長一眼就看出韓渝喝高了,笑問道:“韓渝同志,還能喝嗎?”
首長來敬酒了?
首長來敬酒肯定要喝!
韓渝正準備仔細看看是不是首長來了,不爭氣的胃突然翻江倒海,實在控制不住哇地吐了出來。
首長眼疾身快,立馬閃到一邊。
陪同首長前來敬酒的幾位上校猝不及防,很不幸地被吐到了。
韓渝吐完之后并沒有舒服一些,反而眼前一黑,什么都不知道了。
周長城嚇得魂不守舍,急忙緊緊地摟著他,苦著臉道:“首長,對不起,我真沒灌他,我們只讓他喝了一杯!”
同桌軍銜最高的大校也被整懵了,愁眉苦臉地說:“真是一杯,不是大杯,是小杯,都不到二兩!”
居然真有一杯就倒的人……
首長樂了,指著爛醉如泥的韓渝笑道:“看來是真不能喝,你們幾個辛苦下,把他送回宿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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