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如石勝勇所說,江上發生的一系列盜竊案影響惡劣,水上分局和長航分局壓力很大。
趙紅星和柳貴祥一接到電話,顧不上再歡度元旦,立即趕往楊州。
小龔的老家不在楊州市區,而是在楊州轄下的都江縣,并且在都江縣最東南角的一個鄉。
正值元旦,路上的車多,司機對路況又不熟悉,二人只能一邊研究地圖,一邊給司機“導航”,直到深夜11點多才趕到小龔老家的派出所。
讓二人無比感動的是,小龔和小龔老家的領導以及小龔的家人很熱情。
所長、教導員,小龔的父母、小龔的小姨和小龔的小姨父都在所里等。見他們到了,就拉著他們一起去小龔的小姨家吃飯。
鄉里只有一個小旅館,條件不好。黃所長早就給縣城的賓館打電話,幫著訂了兩個房間。
來請人家幫忙的,人家如此客氣,趙紅星很不好意思,散了一圈煙,笑道:“黃所,劉教,小龔,我們不餓···
“趙局,飯肯定要吃的,吃頓飯能用多長時間,吃完飯我們再談工作,再說你不餓我們餓!
黃所長今天是人逢喜事精神爽,拉著趙紅星邊走邊笑道:“趙局,柳支,不怕你們二位笑話,我今天沾小龔的光見了大世面。從來沒跟市領導吃過飯,今天跟市領導一起吃飯了,可光顧著聽市領導說話沒吃飽。”
你跟市領導吃飯,跟小龔有什么關系?
趙紅星一頭霧水。
柳貴祥也一臉茫然。
小龔連忙解釋道:“趙局,我今天下午去看葉書記了,葉書記正好在楊州沒回濱江,看到我們很高興,非要留我們吃飯。”
趙紅星猛然反應過來:“我們陵海的葉書記?”
“嗯,現在是我們楊州的市委常委、副市長。”黃所長一邊招呼柳貴祥先進屋,一邊嘿嘿笑道:“我送小龔和他女朋友去的,本來想在市政府外面等小龔的,沒想到葉市長那么客氣,那么平易近人,非讓我一起進去吃飯。
黃所今年五十二,年齡擺在這兒,別說不可能進步,就算能進步也沒什么進步空間。
老龔很清楚黃所長只是想借這個機會見見世面,跟市領導一起吃個飯,以后就可以吹牛了,不禁笑道:“趙局,今晚本來是我小姨夫喊我家龔堅和小鄭吃晚飯的,龔堅和小鄭下午去楊州只打算拜訪下葉市長,拜訪完就回來。結果葉市長留他們和黃所長吃飯,所以現在這頓飯就是晚上的飯。”
“對對對,這頓飯必須補上,不然小龔的小姨和小姨父不高興。
黃所長哈哈一笑,轉身看向小龔的小姨父:“陳老板,你看看,這就叫好事不怕晚,如果下午我們從楊州趕回來了,能有現在這么熱鬧?小龔的單位領導能大駕光臨你這兒?”
“是啊,趙局,柳支,里面請,里面坐!
“陳老板,老龔,我不是小龔的單位領導,但我是看著他成長的。柳支才是小龔的單位領導,不過也只是老單位領導。”
“一樣一樣,你們都是領導,要不是有你們關心照顧,我家龔堅能有今天?”
“老龔,你又不是沒去過濱江,你這話我受不起,我可不敢貪天之功。小龔能有今天,是他的學長兼頂頭上司韓書記培養的。這一說我想起來了,我要趕緊給韓書記打個電話,告訴他我們到了,給他報個平安。
“趙局,柳支,你們先坐,電話我來打。”水上分局和長航分局刑偵支隊領導來了,小龔很有面子,忙不迭掏出老爸昨天幫著買的手機。
黃所長不失時機的招呼他們坐,劉教導員忙著幫主家開酒。
趙紅星和柳貴祥一番謙讓,實在讓不掉,只能在主賓的位置上坐下。
既然是家宴,當然是自個兒家人下廚。
涼菜是現成的,早端上了桌,小龔的母親和小龔的女朋友去廚房給小龔的小姨幫忙。
劉教導員幫眾人把酒杯斟滿,見小龔放下手機坐了下來,好奇地問:“沒打通?”
楊州雖然跟濱江是鄰居,但由于地緣的關系,楊州跟省會江城走的更近一些,濱江則與東海和姑州等地交往更多。
葉市長調到楊州工作這么長時間,除了去省里開會能遇上濱江老鄉,平時幾乎沒有濱江的老朋友老同事和老部下來楊州看他,更別說陵海的老同事和老部下了。
小龔帶著女朋友受韓書記委托去拜訪,葉市長真的很高興,一坐下就問這問那。先是問小龔的單位領導“咸魚”的情況,然后問陵海的情況····
黃所長也由此知道小龔的單位領導韓渝有多牛,抬頭道:“都快12點了,韓書記應該休息了。”
“韓書記一般不關手機。”小龔猶豫了一下,接著道:“他肯定聽到了,估計很快就會打過來。”
趙紅星和柳貴祥忍不住笑了,心想你直接說咸魚摳不就行了唄,再說把手機當BP機用的又不只是咸魚!
老龔不知道他倆在想什么,正準備請黃所長代表楊州人民舉杯歡迎濱江來的兩位領導,小龔的手機果然響了。
“韓書記,我龔堅啊,趙局和柳支到了,剛到的,我們正在吃飯。
“這會兒才到?”
小龔解釋道:“今天元旦,路上車多,趙局、柳支和王師傅對我們這邊的
韓渝剛才確實是在睡覺,看了一眼手機上的時間,呵欠連天地說:“這點路開了七八個小時,早知道這樣,真不如開長江公安002去。”
“這倒是,如果開002來反而快。
小龔見老家派出所長又一個勁兒打手勢,連忙道:“韓書記,我們老家的黃所想跟你問好,我讓黃所跟你說。”“行。”
“韓書記,我是都江公安局江口派出所的黃有全,小龔的父母都在這兒,我受小龔的父母委托,感謝你對我們小龔的關心和照顧。
“黃所,你這是說哪里話,小龔既是我的同校同學,也是我的同事,我當然要關心。其實我關心的不多,照顧更談不上。小龔本來就很出色很能干,別看他過完年才二十四,但他現在就是我們科里的骨干。”
“韓書記,小龔跟我說過,你對他確實很關心很關照,我們必須感謝。”
“黃所,都是自己人,用不著這么客套。趙局和柳支到了是吧,案子的事接下來少不了請你協助。”
“趙局和柳支就在我身邊,韓書記,案子事你放心,下午小龔一提到這個案子,我就讓當時的辦案民警回來了。明天一早,我再組織所里的民警和聯防隊員再走訪一次。”
“黃所,這就麻煩你了。”
“不麻煩,再說那個混蛋也在我轄區作過案,這一樣是我們的工作!
韓渝依然不太放心,緊握著電話說:“黃所,趙局和柳支今天去的匆忙,也不知道有沒有帶請求異地協作的手續。”
“都是自己人,要什么手續。再說這個案子連葉市長都知道,別說這本來就是我黃有全的工作,就算那混蛋沒在我黃有全轄區作案,我一樣要重視,甚至連我們局里都要重視!”
黃所長大手一揮,意氣風發。
趙紅星沒想到居然能沾到葉書記的光,暗想有楊州同行全力協助,這案子說不定真能趕在春節前破獲。
他們不想影響韓渝休息,韓渝一樣不想影響他們辦案,寒暄了幾句就掛斷了。
第二天一早,本想繼續帶娃。
結果剛出門不大會兒的學姐又回來了,說陸書記要陪同交通部的領導乘坐825艇去江上調研,并且點名要求他陪同。
又是長江大橋建設的事,但這也是濱江接下來一段時間的頭等大事。
大橋建成,陵海一樣受益。
況且市委辦已經跟曾關、馬關打過招呼。
韓渝雖然不太喜歡陪同領導,但事關濱江的經濟建設,不敢不當回事,趕緊換上新警服,跟學姐一起乘坐長州海事處的桑塔納趕到緝私碼頭做準備。
今天值班的江勝奇早接到了通知,正組織艇員們打掃衛生。
艇上要打掃干凈,棧橋上也要打掃。
韓渝登上825艇,里里外外檢查了下,確認沒什么問題,市局警衛處的老朋友就到了。
岸上來了四輛車,有維持交通秩序的交警,有市委辦和交通局打前站的工作人員,有“大橋辦”的兩個副主任。
警衛處呂處長參觀完825艇,撫摸著艇艏的機關炮感嘆道:“咸魚,你是真正的鳥槍換炮,這就是一條小軍艦,看上去比對岸海警的巡邏艇先進!
“他們裝備的是海軍淘汰下來的近海巡邏艇,我們這是新建造的緝私艇,我們當然比他們先進。”
“你們也比他們有錢。”
“海關有錢,不等于我們支局也有錢。”
“你們支局跟海關有什么區別,說到底就是一家。”呂處長探頭看看岸上,想想又似笑非笑地說:“咸魚,你是濱江的名片,你這條小軍艦可以說是我們濱江的門面。我估計你今后有的忙,只要有上級領導來江上視察或者調研,市委市政府都會征用你這條軍艦。”
韓渝低聲道:“我這是緝私艇,不是游艇!
“上級領導是來調研的,不是來旅游的。再說坐這條小軍艦確實比坐002安全,跟825一比,002就是條小舢板。
“以前沒825的時候,上級領導來江上檢查工作,還不是乘坐001和002。沒001和002的時候,交通艇甚至十幾噸的小貨船還不是照樣乘坐,那會兒怎么沒人說不安全?”
“此一時彼一時,以前什么條件,現在又是什么條件。”
正說著,遠處傳來警笛聲。
領導的車隊到了,一輛警車在前面開道,然后是一輛黑色的帕薩特,緊接著是一輛豐田客車,再后面又有四輛轎車······
呂處長顧不上再閑聊,連忙整整制服上岸迎接。
韓渝則趕緊整整警服,命令全體艇員在左舷列隊。
陸書記陪同交通部袁副部長,在相關部門負責人陪同下,沿著棧橋一路說說笑笑來到825艇邊。
來的領導太多,秦副市長都跟在后面。
韓渝覺得沒資格開口,剛代表全體艇員敬禮,陸書記就微笑著介紹道:“袁部長,這位就是98年夏天率領來自交通部海事系統、長江港航系統和我們濱江地方交通系統預任官兵去荊江抗洪的陵海預備役營第一任營長咸魚同志。”
重點強調交通系統,這是想給交通部領導留下一個好印象。
韓渝剛開始還覺得陸書記征用825艇有些過分,調研車隊浩浩蕩蕩太過夸張,現在聽陸書記這么介紹,又覺得陸書記也不容易。
堂堂的市W書記,想解決濱江的交通難問題,一樣要求人。
不過現在不是大發感慨的時候,韓渝連忙很配合的舉手敬禮:“袁部長好,中國海關825艇全體艇員歡迎袁部長檢查工作!”
“咸魚同志,我們雖然是第一次見面,但你的大名我早就如雷貫耳。”
袁副部長緊握著韓渝的手,笑道:“我清楚的記得98抗洪的時候,《中國交通報》天天報道你們。可惜我那會兒不分管長航局,不然我早在兩年前就去荊江大堤慰問你們了。”
“謝謝袁部長關心。”
“陸書記,如果沒記錯,咸魚同志好像是我們交通系統的人,怎么變成緝私民警了?”
陸書記一時間不知道怎么解釋,干脆側身笑道:“袁部長,咸魚的愛人韓向檸同志您剛見過的,他愛人在海事局工作,他不能也去海事局,兩口子在一個單位工作不太好。”
“咸魚同志,小韓處長是你愛人?”
“是的。”
“這么說你現在是我們交通系統的家屬。”
“是。
“做我們交通系統的家屬也挺好的,兩口子在一個單位是不太合適,只有距離才能產生美么。”
袁副部長話音剛落,陸書記一邊邀請袁副部長登艇,一邊微笑著說:“袁部長,陵海預備役營的營區就在江邊,等調研完我陪您去陵海預備役營看看,正好順路。”
“陵海預備役營是我們交通系統的預備役營,我難得來一次濱江,就算不順路也要代表部黨委去看看同志們。”
“以前是難得來,以后就不是難得了。”
陸書記生怕部領導摔著,扶著袁副部長的胳膊,意味深長地說:“我們濱江有江沒橋,濱江人民盼大橋盼了幾十年,等所有批復都下來了,我們市委市政府肯定要舉行奠基儀式,到時候肯定要邀請您來給我們奠基。等正式開工時,要舉行開工儀式,到時候一樣要邀請您來,就怕您不賞光。”
“只要有時間,我肯定來。”
“謝謝袁部長,咸魚,帶路啊。”
“哦,袁部長,外面冷,江上風又大,這邊請,我們去駕駛臺。”
市領導就是會說話,大橋建設直到現在依然沒最終落聽,但陸書記就已經考慮奠基儀式和開工儀式,甚至代表市委市政府和全市人民邀請交通部領導。
看似一句客套話,但真能把袁副部長“套”進去。
你說不來濱江人民肯定不會高興,你答應來就要支持我們濱江建長江大橋!
韓渝佩服的五體投地,不動聲色地把幾位主要領導請到二層駕駛室,命令江勝奇啟航。
駕駛室不大,部領導的隨員都有兩個擠不進來,好多陪同的領導只能去后面的餐廳兼會議室。至于一起陪同的局委辦負責人,只能委屈他們外面欣賞江景,吹吹江上的寒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