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師傅一個人開車太累,韓渝和陳子坤很想換著開,但只有C證,并且之前沒開過考斯特這樣的小客車。
眾人本打算在徽安省會休息一晚,可小魚想早點到漢武,非要幫吳師傅開車。
“這是中巴車,不是轎車也不是吉普車,你到底會不會開?”陳子坤有點害怕。
韓渝一樣認為安全點好,正準備開口,小魚竟一臉得意地掏出駕駛證:“你們是C證,但我是A證!別說這樣的小客車,就是大客車我都照樣開。”
相處這么多年,韓渝真不知道他竟然有A證。
不過話又說回來,平時主要在濱江,開的又主要是警車,沒人會查有沒有駕駛證,駕駛證甚至都不要帶在身上。
韓渝接過他的駕駛證,邊看邊好奇地問:“A證很難考,你的A證是什么時候考的,我怎么不知道?”
“你去學開船的時候考的。”
小魚不由回想起當年,解釋道:“那會兒我是聯防隊員,師父擔心我找不到小娘,他說光會修船開船不行,只會開小車也不行,就讓我去考開大車的證,先考B證,再去考A證,打算讓我去開大客。”
大客司機別說十年前,就是現在也很吃香。
韓渝意識到師父當年沒想過讓小魚總在沿江派出所做聯防隊員,畢竟聯防隊員工資待遇太低,小魚家那會兒的經濟條件又不好,很早就開始給小魚找出路,而且找了好幾條。
要么開船,要么開車,不管做什么都比做聯防隊員強。
他總是為別人著想,他老人家唯一沒想到的是小魚竟稀里糊涂地調到長航分局,成為了長航公安干警,甚至成長為副科級干部。
他更沒想到的是,小魚娶到玉珍之后就轉運了,一個窮的叮當響的家庭隨著改革開放的春風在短短幾年內發財了,小魚不需要去跑船也不需要去開大客一樣能過上好日子。
他改變了自己的命運,也改變了小魚的命運,甚至讓老錢的晚年生活都變得豐富多彩……
韓渝正尷尬萬千,吳師傅已經把車靠到路邊,解開安全帶回頭笑道:“小魚,既然你有證那就開吧,這車好開,先別開太快,我在邊上幫你看著。”
“用不著你幫我看,不就是開車么。”
小魚等吳師傅挪到副駕駛,立馬爬過去搖身一變為駕駛員。
陶支剛開始有點害怕,見小魚開得挺好,不禁笑道:“小魚,你小子深藏不露,連大車都會開。”
“用我師父的話說叫藝多不壓身,一個人在社會混,不能沒一技之長。”
“你除了會開船開車還會什么?”
“我會的手藝多著呢。”小魚扶著方向盤,眉飛色舞地說:“我會電工,會電焊,會修機器,會開裝載機,也會開挖掘機!”
“有證嗎?”王科忍不住問。
不等小魚開口,陳子坤就笑道:“有,小魚的證不比咸魚少,船員證、適任證、電工證、電焊工證、消防證、裝載機駕駛證、挖掘機駕駛證,水上岸上的各種證估計有一抽屜,可惜都是職業資格證,在局里沒什么大用。”
小魚不服氣地說:“怎么就沒用,如果沒用我現在能開車嗎?”
“有用,你什么都會,你是多面手行了吧。”
陳子坤嘴上這么說,心里卻在想在體制內他那么多證加起來都不如一本普通高中的畢業證。
韓渝也有很多職業資格證書,也很認同師父當年一個人必須有一技之長的觀點,好奇地問:“小魚,裝載機證和挖掘機證,你是什么時候考的?”
“98年從北湖抗完洪回來考的。”
小魚抬頭看了一眼后視鏡,解釋道:“海關那臺挖掘機不是作價賣給路橋公司了么,路橋公司跟那些做土方工程的游擊隊不一樣,路橋公司要持證上崗。孫總要送楊師傅的徒弟去考證,楊建波打電話問我要不要一起去。我想著我本來就會開,順便考個證挺好,而且考試的錢又不用我出,就跟楊師傅的徒弟一起去考了。”
韓渝追問道:“考試費用誰出的?”
“我的考試費是營里出的,去考試那天的車旅費都是營里報銷的。”
“這也可以啊,早知道也去考個證!”
“我們陵海預備役營是抗洪搶險機動突擊營,抗洪搶險需要有人會開挖掘機和裝載機,我考證是營里的工作需要。”小魚笑了笑,又得意地說:“咸魚干,你跟我不一樣,你考證要自個兒掏考試費,因為你不是我們營的營長,也不是我們營的兵。”
瞧把他給嘚瑟的,但從這件事上能看出楊建波這個營長和孫有義那個教導員是稱職的。
陵海預備役營一戰成名之后,他們這對軍政主官并沒有躺在功勞簿上吃老本,也沒有刀槍入庫、馬放南山,依然在想方設法搞部隊建設。
想到孫有義,韓渝不由想起孫有義的前任,抬頭道:“小魚,陳所,郝總在北湖做工程,好久沒見他了,我們回頭給他打個電話,問問他的工地在哪兒。如果不遠,我們一起去看看他。”
“行啊,你不提我真想不起來他就在北湖。”
陳子坤正說著,小魚便笑道:“用不著給他打,等你們到了黨校,他會去找你們的。”
韓渝下意識問:“他知道我們要去漢武學習?”
“連李守松都知道,郝總能不知道?”小魚反問了一句,若無其事地說:“楊建波和孫總打電話告訴他的,楊建波和孫總跟他一直有聯系。他前段時間又接了個大工程,工人不夠還是孫總幫著他找的。”
“水利工程?”
“好像是,他一直跟著水利委的水利工程公司干。”
陵海預備役營說起來是陵海與長航系統共建的預備役營,其實是長航系統在濱江幾家單位與陵海共建的。
航道段和通信處都是陵海預備役營的共建單位,李科和王科都認識郝秋生,二人忍不住問起郝秋生的近況,對郝秋生的那位紅顏知己更好奇。
就在他們八卦的時候,韓渝的手機響了。
學姐打來的,在高速上找不到公用電話,只能用手機接。
本以為學姐問自己到了哪兒,結果電話一接通學姐就吐槽起濱江開發區管委會主任羅紅新。
“他不出去招商引資,反而挖我的墻角!你說有他這么干的嗎,虧我以前還那么尊重他!”韓向檸越想越氣,又咬牙切齒地說:“這事也怪我,沒給我們產業園的人下封口令,走漏了風聲,讓他鉆了空子。”
學姐掛任以來辛辛苦苦談的兩個大項目,一個被羅紅新截了胡,一個即將被羅紅新截胡,不管換作誰都會生氣。
韓渝不敢相信羅紅新會干出這樣的事,低聲問:“你們產業園的人走漏的風聲?”
“管委會黨政辦的小柳,她愛人在濱江開發區上班。”
“你處理她了?”
“這種事怎么處理,只能批評教育。”
“那現在怎么辦?能不能把項目搶回來?”
“搶不回來了,那個老家伙壞的很。陵海預備役營去北湖抗洪時葉書記擺了他一道,我還挺同情他的。現在想想,他那會兒竹籃子打水一場空,活該!”
羅紅新是開發區管委會主任,是濱江開發區實際上的一把手,是跟陵海的兩位市領導打擂臺的人。
以前只知道看熱鬧,甚至不嫌事大,畢竟他們不管怎么明爭暗斗都屬于神仙打架,跟自己這些小嘍嘍沒什么關系。
誰能想到學姐會去長州掛任常務副市長,從在臺下看熱鬧的觀眾變成了臺上的選手。
韓渝覺得一切是那么地不真實,楞了好一會兒才故作義憤填膺地說:“他是正處級領導,又是長輩,我不好幫你找他要說法。不過你放心,這口氣有辦法出,羅文江要回水上分局掛職,我讓他父債子還,我幫你找羅文江。”
“行,幫我問問,他老子到底什么意思!”
“我這就給羅文江打電話,他不給個說法,我跟他沒完!”
學姐很生氣,問題很嚴重。
韓渝看著眾人憋著笑的樣子,迅速翻找出羅文江的手機號撥打過去。
羅文江今天剛回到濱江,正在水上分局熟悉工作環境,掛職文件明天才正式宣布。
他正跟老領導王文宏、馬政委聊天,見咸魚打來電話,頓時頭大了。
“文江,誰啊?”
“韓書記。”
“咸魚?”
“嗯。”
“接啊!”
“我不敢。”
“咸魚的電話有什么不敢接的?”王文宏不明所以,一臉茫然。
羅文江當水警三大隊長時在三河工作了那么長時間,跟陵海海事處的幾位很熟。韓向檸有什么事又喜歡跟陵海海事處的凌大姐她們說,凌大姐今天中午就打電話說過老頭子挖韓向檸那個“老板娘”墻角的事。
老頭子也太過分了,截誰的胡不好,偏偏要截“老板娘”的胡!
羅文江不知道怎么解釋,只能硬著頭皮接通電話,故作輕松地笑道:“韓書記,我正準備打電話向你匯報呢,沒想到你先打過來了。你和陳所到哪兒了,你們這次去學習多長時間……”
“我的事回頭再說,先說說你老子的事。”
“我爸怎么了?”
“你嫂子去長州掛任副市長,好不容易談了兩個項目,一個還是你爸之前不要的,結果兩個項目都被你爸截了胡!你說說,你爸干的是什么事!”
“韓書記,你是我的老領導,我的情況你最清楚,我是我,我爸是我爸,他管不了我,我也不問他的事,我跟他井水不犯河水,就差脫離父子關系了。”
韓渝很清楚老部下夾在中間很為難,但該興師問罪依然要興師問罪,不然回家之后沒法兒跟學姐交代,故作生氣地說:“就差脫離父子關系,又不是真脫離了父子關系。俗話說父債子還,我給你面子不去找你爸,但你必須給我一個說法!”
王文宏和馬政委大致聽明白了,忍不住笑了。
羅文江苦著臉道:“韓書記,要不我幫我爸給嫂子道歉,明天一早我就去長州負荊請罪?”
“損失已經造成了,道歉有什么用。”
“那怎么辦?”
“你爸搶走我家韓市長兩個大項目,就得賠兩個大項目。”
“招商引資的項目怎么賠償?韓書記,這項目我是賠不了,實在不行我還是回去跟我爸脫離父子關系吧。”
“你小子這是耍賴!”韓渝笑罵道:“都說有其父必有其子,看來這話有一定道理。只是不知道這一套是你爸遺傳給你的,還是去省廳學的。”
老領導笑了,看來不是真生氣。
羅文江稍稍松下口氣,諂笑著說:“我不是耍賴,我是不知道怎么賠償,也不知道怎么才能讓你和嫂子息怒。”
“你在省廳機關工作了兩年,見過大世面,肯定交了不少朋友。現在又被上級委以重任,回來掛任副局長,以后見著你都要尊稱羅局。想讓你嫂子息怒很簡單,幫她招商引資,只要幫她引進兩個大項目,你爸挖墻角的事一筆勾銷。”
“老領導,你也太瞧得起我了,我哪會招商引資,我要是有這本事……”
不等他說完,韓渝就用不容置疑地語氣說:“不許找借口,從現在開始你就是長州長江大橋產業園招商辦的編外主任,爭取在年底前幫你嫂子引進兩個項目。如果完不成招商任務,我不管你跟不跟你爸脫離父子關系,反正我是要跟你脫離朋友關系的。”
小魚得知向檸姐被羅文江的老爸欺負了,是真義憤填膺,忍不住回頭喊道:“羅文江,聽清楚了,還有我,我也要跟你脫離朋友關系!”
小魚都表了態,陳子坤不能不表態,強忍著笑來了句:“羅局,我陳子坤啊,我跟韓書記還有小魚的關系你是知道的,我們三個一向是共進退。”
“陳所,魚隊,你們這是把我架火上烤,早知道我就不回來掛職了。”
“這不能怪我們,要怪只能怪你老子。”陳子坤干咳了一聲,煞有介事地說:“羅局,不是我嚇唬你,招商任務要是完不成,你家對韓市長的賠償要是不到位,要跟你脫離朋友關系的肯定不只是我們三個。我可以明確告訴你,你老子的惡劣行徑已經激起了我們濱江水上消防協會的公憤!”
“這么嚴重?”
“不信你拭目以待。”
“完不成招商任務,你們就不帶我玩,不把我當朋友?”
“不帶你玩算不上什么,我們要全面反擊,讓你爸知道得罪韓市長,后果很嚴重!”
“怎么反擊?”羅文江笑問道。
陶支也搞清楚了情況,忍不住湊上來說:“小羅,我是姑州分局的陶展,如果你家的賠償不到位,我估計以后進出開發區的大小船舶都要被嚴格檢查,海關和走私犯罪偵查局估計會重點關注開發區的進出口企業。人家的貨柜是抽檢,開發區的進出口貨柜全要開箱檢查。”
王科忍俊不禁地湊上來補充道:“開發區也有岸線,開發區岸線有十幾個黑碼頭,手續不全,按規定要取締。消防措施不完善,按規定要停工整改。”
“陶支,王科,你們這是以權壓人!”
“不關我們的事,我們是估計,再說真要是出現這種情況,也算不上以權壓人,只是秉公執法。”
“明白了,我晚上回去跟我爸說,讓我爸去跟韓市長負荊請罪。”
“你爸會去嗎?他去能解決問題嗎?小老弟,還是來點實在的,想辦法完成招商任務,不然韓市長的氣肯定消不掉。”
“行,我發動一切能發動的親朋好友,想辦法完成招商任務。”
“這就對了么,每個人都要為自己所做的事負責,你爸倚老賣老,做事不講究,我們只能找你,讓你負責。”
“好,我負責,誰讓我攤上這么個不省心的老頭子呢。”
“這才像羅局說的話,有魄力,我們看好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