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母來了,韓工不能再像之前那樣回思崗老家過年。
再想到白龍港地方夠大,房間夠多,他干脆請玉珍安排車,回了一趟思崗老家,把老太太接到白龍港,跟親家一起在白龍港過年。
兩位老太太雖然是真正的親家,可這么多年就見過三次,再次相見格外激動,只是語言不通,拉著手各說各的,向主任都翻譯不過來。
隨著小魚的岳父岳母回老家過年,以及張江昆父母的到來,白龍港變得更熱鬧了。之前只有一桌麻將,現在變成了三桌,韓渝只要回來就能聽到搓麻將那嘩啦啦的聲音,并且是沒日沒夜的“砌長城”。
小魚的外公老錢現在不做飯了,也不去捉魚摸蝦,整天跟老韓他們打麻將。
韓媽、向主任、冬冬的奶奶和小魚的岳母負責做飯,加上夜宵,一天四頓,每頓都是三四桌,忙得不亦樂乎。
小魚的父母忙著賺錢,輪流在四廠鎮上看網吧。
年輕人都回來過年了,網吧生意特別好,堪稱日進斗金,老兩口一天都舍不得休息。
考慮到白龍港這邊既沒客運碼頭也沒貨運碼頭,再加上白龍港船閘的閘室太小,在江上搞水運的內河貨船又越造越大,從白龍港進出長江的貨船越來越少,船少了事也少,韓渝干脆把小魚抽調到分局值班。
長航分局有很多民警家在外地,能讓人家回老家過年就讓人家回去,春節期間警力緊張,只能讓家在濱江的同志加幾個班。
相比在白龍港帶娃,小魚更喜歡跟韓渝來分局值班。
他開著警車一邊在碼頭巡邏,一邊好奇地問:“咸魚干,檸檸姐什么時候放假?”
“她要到后天下午才能放假。”
“什么時候上班?”
“初二。”
“她初二就上班!”
“園區管委會春節期間不能沒人值班,她是工W書記,要以身作則。市政府那邊也排了值班表,她還要去市政府值一天班。”
“當領導很麻煩,連個年都過不好。”
“說的像我們能過個團圓年似的。”
“我們是公安,我們跟她們不一樣。”
中國的港口絕對是全世界效率最高的港口。
西方國家不過春節,只過圣誕節。每到圣誕節,西方國家的港口就看不見碼頭工人。
中國的港口不一樣,只要有貨輪進出港,不管過不過年,總是忙得熱火朝天。白天碼頭上機器轟鳴,車來車往,晚上燈火通明,干部職工通宵達旦的干。以至于每到過年時,中央臺都會報道東海或田津等大港口正在加班的新聞。
韓渝看著剛安全靠上碼頭的一艘貨輪,好奇地問:“小陳呢?”
“去葛曉倩家了,他今年在章家港過年。”
“他倆什么時候結婚?”
“小陳才二十三,最快也要到明年底。”
計劃生育工作是董政委親自抓的,分局的年輕民警都必須晚婚晚育。小陳沒到晚婚年齡,暫時結不了婚。
韓渝點點頭,正想讓小魚靠邊停車,下去看看碼頭的消防設施是否完好,手機突然響了,掏出一看來電顯示,竟是軍分區王司令員親自打來的。
“王司令,我韓渝啊,我正準備給你打電話給你拜早年呢。”
“拜早年啊,總是空口說白話,你能不能有點誠意,比如給我送點年禮,或者請我喝點酒。”
“王司令,給你送年禮的人太多,我擔心你家放不下。至于吃飯,你的應酬更多,我估計春節期間你都吃不過來。”
“給我送禮的人太多,咸魚,你是說我腐敗?”
“沒有,我說誰也不敢說你,我是說你老部下多。”
在王司令員心目中咸魚就是個鐵公雞,指望他送禮是不可能的,指望他請客吃飯更不可能,不禁笑道:“咸魚,你參加工作早,用陸書記的話說,你是年輕的老同志,你的老部下也不少啊。”
“是不少,昨天有人給我送禮了。”
“是嗎,你小子可以啊,誰給你送的?”
“走私犯罪偵查局的小龔,你應該有印象。”
“你徒弟?”
“嗯。”
“他給你送年禮是應該的,對了,你有沒有給他包壓歲錢?”
“他工資比我高,再說他剛結婚,現在又沒孩子。我想好了,等他有了孩子,到時候給他孩子包壓歲錢。”
現在不給人家壓歲錢,等人家有了孩子再給,這很咸魚。
王司令員笑了笑,說起正事:“咸魚,我們剛接到通知,省軍區首長要按慣例來慰問基層部隊官兵,給基層部隊官兵拜年。今天到了楊州,明天來我們濱江,你明天有沒有時間,如果有時間最好跟我一起陪同首長。”
“王司令,我們齊局、董政委和李局都回漢武了,分局這邊暫時由我主持工作。”
“半天,就半天。”
“好吧,我跟我們政治處丁主任說一下。”
防救船大隊整建制轉隸省軍區,省軍區首長要來慰問,作為防救船大隊的大隊長,不參加接待不好。
臘月二十九,韓渝叫上海軍干休所代政委馮青山,帶上冬冬,早早的趕到軍分區,跟王司令員、陳政委和濱江預備役團夏團長、焦政委等領導一起,馬不停蹄趕到高速出口。
8點45分,省軍區首長的車隊到了。
江南省十幾個地級市,不但有十幾個軍分區,還有好幾個直接隸屬于省軍區的部隊,省軍區司令員、政委、副司令員、副政委、參謀長和政治部主任等首長分頭下基層慰問,來濱江慰問的是省軍區政委苗保昆少將。
王司令員和陳政委連忙上前敬禮問好。
苗政委舉手回禮,一邊在王司令和陳政委陪同下跟眾人握手,一邊笑問道:“咸魚,我們又見面了,有沒有接到歸隊的通知?”
“報告首長,接到了!”
“你本來就是我們省軍區的預任軍官,現在回到我們省軍區的大家庭,感覺怎么樣?”
“首長,您想聽真話還是聽假話?”
“當然聽真話。”
將軍,韓渝不知道見過多少位,并且大多是野戰部隊的將軍!
不夸張地說跟105軍的魯軍長和402軍的孟軍長堪稱“生死之交”,跟東海基地的俞司令不只是忘年交,而且可以算“師兄弟”。
面對省軍區政委,韓渝一點都不緊張,半開玩笑地說:“首長,對我而言穿陸軍軍裝還是穿海軍軍裝其實都一樣,但我們防救船大隊的工作性質比較特殊,可以說干的都是配合海軍部隊的活,突然讓我們轉隸陸軍,感覺有點不倫不類的。”
苗政委對此并不意外,笑道:“這事等會兒上車說,先介紹一下,這兩位是?”
不等韓渝開口,王司令就笑道:“苗政委,這位是濱江海軍干休所代政委兼防救船大隊政委馮青山同志,馮青山同志原來是海軍工程學院潛水分隊的隊長,98年跟陵海預備役營一起在荊江抗過洪、搶過險,他們潛水分隊被中Y軍W授予抗洪搶險英雄分隊榮譽稱號。”
“想起來了,青山同志,你跟咸魚一樣都是抗洪英雄啊!”
“首長好,報告首長,我們當年是在韓大領導下抗洪搶險的。”
“好,好樣的,你們都好樣的。”
快介紹到自己了,冬冬激動不已,軍分區首長正準備開口,他就趕緊立正敬禮。
王司令笑道:“苗政委,這位是咸魚的外甥張愛冬同學。他16歲就服預備役,是陵海預備役營年紀最小的戰士。98年跟咸魚去北湖抗洪搶險,榮立個人三等功。現在更了不得,成功招飛,考上了空軍飛行學院,現在是飛行學員!”
“小冬冬,有印象,當年你父親是不是也去抗洪了?”
“是!”冬冬沒想到首長居然知道自己,比之前更激動了,昂首挺胸,站的筆直。
“小冬冬,你不是空軍飛行學員嗎,怎么穿海軍軍裝?”
“報告首長,我是海軍的委培生。如果沒被淘汰,將來我要回海航。”
“原來如此。”苗政委緊握著冬冬的手,笑道:“冬冬,你是從我們江南省軍區走出去的,在學校要好好學習,將來分到部隊要好好干,要向你舅舅學習,爭取再立新功,到時候我們也有面子。”
“報告首長,我一定好好學、好好干,保證不給江南省軍區丟臉!”
“好,好樣的,你有一個好舅舅。咸魚,你有一個好外甥啊。”
“首長,冬冬放寒假回來沒事干,我不想讓他閑著,就把他帶在身邊。”
“這就叫言傳身教。”苗政委哈哈一笑,轉身道:“老王,老陳,時間不早了,我們上車吧。”
“是!”
“咸魚,上我車,上車慢慢聊。”
“謝謝首長。”
韓渝跟王司令、陳政委一起上了省軍區的考斯特,軍分區警衛排的糾察車打開警燈在前面開道,第一站去軍分區干休所,慰問離退休的老同志,給離退休的老同志拜年。
苗政委讓韓渝坐在對面,微笑著說:“咸魚,上級之所以讓你們大隊轉隸省軍區,主要是考慮到部隊的正規化管理。你們公安都在搞正規化建設,部隊更要搞,這一點我相信你能理解。”
“首長,我理解,我們大隊官兵都很理解,只是……只是……”
“只是專業有點‘不對口’是吧?”
“是。”
“其實,沒必要擔心這個。打個簡單的比方,你外甥是海軍,海軍照理說應該上艦,可海軍一樣有戰機,一樣有海軍航空兵部隊。空軍照理說都是飛行部隊,但一樣有空降兵部隊,空降兵除了會跳傘,其他方面跟我們陸軍野戰部隊有什么區別?”
苗政委話音剛落,王司令員就舉一反三地說:“我們陸軍一樣有航空兵,所以轉隸在專業方面不存在問題。”
這個道理誰都懂,關鍵防救船大隊的業務跟陸軍真沾不上邊。
韓渝忍不住問:“首長,我們陸軍有防救船大隊嗎?”
“沒有。”
苗政委端起茶杯喝了一小口水,笑道:“我們陸軍雖然沒防救船大隊,但有舟橋部隊,有海防部隊。我們省軍區專門就你們大隊轉隸的事開了個會,經過認真研究,并經楠京軍區批準,決定在你們大隊的基礎上組建江南省軍區預備役海防團。
跟駐你們老家陵海的海防三團一樣,直接隸屬于省軍區。考慮到他們是現役,你們是預備役,管理方式有所不同。所以你們團雖然是省軍區的直屬部隊,但要由濱江軍分區代管。”
省軍區的海防三團是炮兵部隊,負責濱江和長江口的海防。每到八一建軍節和年底,陵海市委市政府都要去慰問。
韓渝沒想到自己的防救船大隊居然變成了跟海防三團一樣的省軍區直屬部隊,忍不住說:“首長,術業有專攻,我們大隊在海防方面不是很擅長,難道這個海防團是海軍防救船團的簡稱?”
“都已經轉隸陸軍了,跟海軍沒關系。”苗政委笑了笑,接著道:“至于在海防方面不是很擅長、不是很專業一樣不是問題,想把這個短板補起來很簡單。”
“怎么補?”
“濱江預備役團有好幾個營,省軍區研究決定把陵海預備役營和預備役五七炮營編入你們團,原來的防救船大隊降格為海上應急救援營。從今往后,濱江預備役團主要負責常規預備役部隊建設,而你們海防團要成為預備役部隊中的拳頭部隊!”
五七炮營是夏團長和焦政委“砸鍋賣鐵”建成的預備役高炮營。
陵海預備役營就更不用說了,那是全濱江乃至全省最拿得出手的預備役部隊。
把兩個“王牌部隊”都編入預備役海防團,可見省軍區首長對即將成立的海防團期望有多高。
韓渝正暗暗感慨,苗政委笑道:“濱江預備役團主建,你們預備役海防團主戰,軍區首長對我們的這套改編方案評價很高,決定上報中Y軍W,把你們團和濱江預備役團作為預備役部隊建設的試點。”
“首長,這個擔子太重了,我有本職工作,我擔心干不好。”
“陵海預備役營是你帶出來的,營支部班子成員都是你的老部下,各項工作都已經走上了正軌,基本上不用你操心。海上應急救援營也是你帶出來的,至于五七炮營,據我所知營長、教導員都很稱職。”
苗政委頓了頓,繼續道:“再說到時候要任命政委,要給你配副團長、參謀長甚至副參謀長,你只要掌握好部隊建設的大方向,保持住部隊的凝聚力,不需要事無巨細什么都管。”
王司令不失時機地說:“咸魚,副團長、副政委、參謀長、政治處主任可以從軍分區和濱江預備役團抽調,也可以由軍分區的團級干部兼任,有那么多現役干部在,你有什么好擔心的?”
“馮青山同志怎么辦,援潛救生項目離不開他。”
“他是你為了搞援潛救生項目想辦法調到濱江來的,我們一樣可以把他從海軍干休所調到軍分區,軍分區干休所政委明年正好要轉業。”
“這是跨軍種!”
“這些事用不著你操心,事實上東海艦隊對轉隸工作很支持。來前軍區首長說東海艦隊打算給你們一份‘嫁妝’,要把瑯山營區移交給即將成立的預備役海防團。”
不用問都知道,這是東海基地俞司令幫著向上級爭取的。
韓渝正不知道說點什么好,苗政委竟笑道:“朱司令對你們正在搞的援潛救生科研項目很重視,委托我轉告你,省軍區會全力支持你們開展科技大練兵,爭取早日研發成功,爭取拿全軍科技進步一等獎!”
明白了,搞來搞去省軍區是嘗到了甜頭,盯上了防救船大隊正在搞的科研項目,這對省軍區而言就是科技大練兵。
不過也可以理解,部隊是打仗的,不是搞科研的,很多部隊官兵的文化程度并不高,只能搞點小發明,105軍和402軍想在科技大練兵中取得成果都很難,對省軍區而言更難。
上級提出的要求太高,可不搞又不行。
你不搞人家搞,連個擔架都能折騰出花樣。
韓渝能理解省軍區首長的難處,正覺得應該給上級爭口氣,苗政委話鋒一轉:“再就是等過完年正式上班,你要跟你們單位請幾天假,去一趟江城,到時候我安排政治部的同志陪你去楠京軍區,軍區政治部首長要見你,要跟你談談心。”
“軍區政治部首長要見我?”
“東海艦隊不是要增補你為人大代表么,你們大隊現在轉隸省軍區,你也從海軍變成了陸軍,增補你為人大代表的事不能受影響。好在我們部隊跟地方不一樣,地方上的人大代表只要選上起碼干兩屆,部隊干部的流動性比較大。軍區首長說正好有兩位人大代表要轉業,轉業了就不能繼續做我們部隊的代表,你正好能頂上。”
有沒有搞錯!
東海艦隊增補我做人大代表,那是王記者造的謠。
韓渝整個人都懵了,很想解釋沒這回事又不知道怎么開口。
王司令員不明所以,微笑著說:“苗政委,增補咸魚的考察工作我們正在做,老陳昨天專門召集濱江預備役團、陵海武裝部、陵海預備役營和防救船大隊的三十多個同志開了個座談會。同志們的呼聲很高,咸魚在官兵中的民意基礎很強。”
“好,等考察完了趕緊上報,軍區政治部正等著考察材料呢。”
“是!”
“都已經考察了,我怎么不知道?”韓渝哭笑不得地問。
王司令員哈哈笑道:“考察你,跟政審差不多。這么嚴肅的事,怎么能讓你知道。咸魚,等增補上,你就是我們濱江軍分區成立以來的第一個全國人大代表,到時候我們軍分區要熱烈歡送你去首都參加兩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