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魚看不懂英文,示意小李趕緊上海輪,然后帶著兩個武警戰士沿著船舷走到船尾,問道:“誰是船主?”
“我,我是。”
“看見我們為什么要跑?”
“公安同志,我們……我們沒跑。”
小魚回頭看看貨倉,追問道:“從海輪上過駁的是什么?”
貨都在貨倉里,不可能來了個乾坤大挪移把貨物變沒。
船老大不敢心存僥幸,忐忑地說:“白糖。”
“這些白糖從哪兒來的?”小魚也意識到他們很可能涉嫌走私,緊盯著船老大不怒自威。
“不知道。”船老大猶豫了一下,抬頭看向海輪。
船娘可不想被公安抓,忍不住說:“公安同志,貨主打電話讓我們來裝貨,我們就過來裝。這些貨從哪兒來的不關我們的事,我們就是跑船的。”
“貨運單呢?”
“貨主沒開給我們。”
“來歷不明的貨你們也敢運?”
小魚話音剛落,韓渝就走過來拍拍他胳膊:“先看看他們的身份證和船民證,我去海輪上看看。”
“行。
韓渝爬上干舷遠比內河貨船高的海輪,看了一眼貨倉里沒來得及過駁到內河貨船上的白糖,隨即快步走到駕駛樓,順著樓梯一口氣爬上駕駛臺。
船長、大副、老軌、二管輪和幾個船員都在,面對荷槍實彈的小李和神色嚴肅的王小生等協勤武警,一個個耷拉著腦袋不敢吱聲。
“誰是船長?”
“我。”
“看清楚了,我是江南走私犯罪偵查局濱江支局民警韓渝,根據《海關法》我有權對你船進行檢查,請你配合,明不明白?”
船長深吸口氣,低聲道:“明白。”
韓渝收起警察證,冷冷地說:“我要先檢查船舶、船員證書和航行日志。”
“好,好的。”
船長不敢怠慢,連忙拿來一堆證書。
韓渝一邊檢查一邊問:“貨運單呢?”
“我問你貨運單呢!”
船長拿不出來,苦著臉不知道該怎么開口。
韓渝放下證書,緊盯著他問:“船上的白糖從哪兒來的,打算過駁到江船上運哪兒去?”
“公安同志,能不能去我房間說。”
“為什么要去你房間,就在這兒說!”
船長掏出香煙,小心翼翼地說:“幫幫忙,交個朋友。”
韓渝推開他胳膊,低頭看了看他的船長適任證書,很認真很嚴肅地警告道:“徐桂山,都人贓俱獲了,現在態度決定一切,我建議你不要抱僥幸心理。”
“我……我……我就運了點白糖。”
“運了多少?”
“五百噸。”
“從哪兒運的?”
運氣不好,載在緝私警察手里。
就算自己不說,手下的船員一樣會說。
徐桂山追悔莫及,暗想早知道會這樣,就不該心存僥幸,應該晚點再喊外面的內河貨船來過駁的。
全家老小正等著自己回去吃晚飯,韓渝沒工夫跟他磨嘴皮子,緊盯著他道:“再問最后一次,這些白糖是從哪兒來的?”
“從……從海上運來的。”
“海上有白糖嗎?”
“從大船上過駁的。”
“多大的船?”
“一萬多噸。”
“哪里的船?”
“菲律賓的。”
“菲律賓人賣給你的?”
“不是。”
“那是誰賣給你的?”
“一個老鄉。”
“那個老鄉姓什么,叫什么名字?”
老鄉早偷渡出國了,現在是外國人,平時又不回國。
事已至此,徐桂山沒什么好隱瞞的,只能老老實實交代。
韓渝搞清楚來龍去脈,示意小李和王小生等民警、武警把他們銬上,隨即走出駕駛臺掏出手機撥通局領導的電話。
“什么,查獲了一船走私白糖!”馬副關長不敢相信。
韓渝俯瞰著貨倉笑道:“說是一船,其實只有五百噸,主犯姓徐,叫徐桂山,建福人,走私白糖的海輪也是他的。上家是個馬來西亞華人,原來跟他是老鄉,他們是電話聯系的。下家他早聯系好了,姓顧,叫顧晨,熟州人,搞糖煙酒批發的。我沒顧上細審,但可以肯定這不是他們頭一次走私。”
“太好了,沒想到真有收獲。”
“運氣,要不是無意中發現他們錨泊在不該錨泊的地方,真可能跟他們擦肩而過。”
“破案本來就有運氣成分,你等著,先控制住人、船和貨物,我這就通知偵查科去接手。”
“行,我在江上等。”
本想著不在其位不謀其政,打著聯合緝私的幌子來江上追逃。結果逃犯沒抓著一個,反而無意中查獲一起水上走私,真是東邊不亮西邊亮。
不過最高興的不是韓渝,而是協勤武警王小生等人。
等到7點45分,海關調查局的關員和走私犯罪偵查支局偵查科的民警搭乘長江公安111和海巡48到了,王小生等武警戰士一個個喜形于色。畢竟他們剛換防不久,就能參與查獲走私,真不是一件容易事。
水上緝私科現在不辦案,只剩下韓渝這么個光桿司令,想辦也辦不成。
把人和船都移交給偵查科,韓渝和小魚等人搭乘長江公安110打道回府。
上岸之后韓渝沒急著回家,而是先趕到長航分局,借用分局值班室的電話撥通韋支的手機。
“咸魚,你怎么想起給我打電話的,是不是有事。”
“韋叔,你這話說的,我沒事就不能給你打電話?”
東啟發生的一起命案。
韋支今天一早就趕到東啟指導偵破,這會兒正在從東啟回濱江的路上,他一邊掐著太陽穴,一邊呵欠連天地說:“如果沒記錯,你正忙著水上追逃,要是沒事肯定不會給我打電話。”
“韋支,我在水上追逃,你是怎么知道的?”
“水上分局上報的,追逃是專項行動,每個單位都要匯報追逃進展尤其戰果。”韋支笑了笑,又好奇地問:“是不是有收獲,是不是逮了條大魚?”
“別說大魚了,連小魚小蝦都沒撈著。”
“不可能吧,據我所知你們三天前就開始在江上拉網了。”
這次追逃行動跟以往的追逃行動不一樣。
這次采用新技術,只要是參加行動的單位都有斬獲,只是抓多抓少的事。
韓渝有些尷尬,苦笑著說:“真沒收獲,一無所獲!”
“沒收獲也不是壞事,這說明江上沒在逃人員,說明江上治安好,說明你這個‘濱江水師提督’是稱職的。”
“江上船舶船員的流動性那么大,沒抓獲在逃人員說明不了什么。”韓渝頓了頓,開門見山地說:“韋支,我覺得市局下發的光盤可能有問題。”
“光盤能有什么問題?”韋支反問了一句,接著道:“如果光盤有問題,我們濱江公安系統自追逃專項行動開展以來,也不可能取得那么大戰果。”
“韋支,你誤會了。”
韓渝捋了捋思路,解釋道:“我知道光盤上能刻錄很多在逃人員信息,但光盤的容量是有限的,不可能把全國的在逃人員信息都刻錄進去。”
韋支猛然意識到韓渝所說的是什么“問題”,不禁笑道:“你這一說我想起來,省廳下發給我們的是第一批在逃人員光盤,接下來會有第二批、第三批。”
“第一批光盤里主要是什么類型或者主要是哪些地方的在逃人員?”
“主要是我們省的,并且不全。除此之外,有一些公安部的通緝犯。”
“看來問題就出在這兒,光盤里主要是岸上的在逃人員,并且主要是我們省內的在逃人員。韋支,能不能幫我們問問上級,可不可以刻錄下發一批涉及水上的,最好是沿江沿海各省市涉及長江航運乃至海運的在逃人員光盤?”
韋支樂了,哈哈笑道:“江上又不歸我們市局管,更別說海上了。咸魚,這事你要找長航分局,請齊局向上級反應。”
“有道理,可以請交通部公安局下發一批追逃光盤。”
“所以說不管什么事都要找對人。”
“韋支,我就不再打擾你了,我正好在長航分局,我這就去找齊局。”
韓渝放下電話,正準備上樓找齊局,赫然發現小魚換上了便服卻沒開他的摩托車回家。
“你怎么還不回去?”
“回去做什么,回去明天一早還要來。”
“那你打算去哪兒?”韓渝笑看著他問。
小魚回頭看看身后,嘿嘿笑道:“我跟朋友約好了,去網吧玩會兒,晚上住分局宿舍。”
“網吧?”
“就在港務局西邊,剛開的,有五十多臺電腦,而且都是配置很高的電腦!”
“你跟朋友約好了,哪個朋友?”
“網友,你不認識。”小魚一心想去玩游戲,不想讓網友們等,扔下句話先走了。
看著小魚的背影,韓渝實在不知道說他什么好。
自從在小龔帶領下學會了打電腦游戲,小魚的世界里只剩下工作、吃飯、睡覺和玩電腦四件事。
玉珍因為他玩電腦,不知道跟他吵過多少次,沒想到他竟發展到為玩電腦連家都不回。
這么下去不是事!
說了他又不聽,看來只能找能說他的人好好敲打敲打他。
想到這些,韓渝再次拿起電話,飛快撥通李衛國家的號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