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求于人,陳書記今天很大方。
午宴安排在五山賓館,飯菜很豐盛,還開了兩瓶好酒,一頓飯吃得賓主盡歡。吃完飯沒休息,按計劃邀請范局一行參觀市局的刑事技術建設成果。
兩位領導走在前面,韓渝和董政委、吳國群在市局刑警支隊政委陪同下跟在后面。
陳書記走了幾步突然停了下來,回頭看看正跟吳國群聊天的韓渝,半開玩笑地說:“范局,咸魚提正處的事怎么黃了?他是從我們濱江走出去的干部,如果早知道會搞成這樣,研究生畢業之后就不應該讓他回你們長航公安局。”
這雖然是長航系統內部的干部選拔任用,但人家作為娘家人確實有資格過問,可有些事不能當著
范局掏出香煙,把陳書記請到前面的一個垃圾桶邊,遞上一根,一邊抽煙一邊無奈地解釋道:“據說,我是說據說啊,有人向中Y反應我們長航系統干部隊伍臃腫,中央都在搞機構改革,都在想方設法精簡人員,我們長航系統的機構反而越改革越龐大。”
陳書記早看長航系統各單位的行政級別那么高不爽,不禁笑道:“如果是真的,我覺得人家也沒說錯。你們長航公安局還算好,海事局和航道局那叫一個夸張,連上下三級全是正局都能搞出來,上下一樣粗,隨便走出個干部都是正處副處。”
“都是為了方便開展工作,就說我們長航公安,一個縣設一個派出所,如果跟你們地方公安一樣也是正股級,讓所長指導員怎么跟區縣公安局領導打交道?”
“但也不能搞那么夸張。”
“就是因為上級覺得夸張,所以要對我們長航系統進行整頓,長航局分管人事和編制的那位副局長是從中Z部調來的,一上任就嚴把人事和編制關,超編的副局級和處級干部已經清理了十幾個,咸魚只是一條被殃及的池魚。”
陳書記作為娘家人當然要幫韓渝,問道:“上有政策,下有對策,你也是長航局黨組成員,你就沒據理力爭,幫咸魚說幾句公道話。”
“人家是帶著尚方寶劍來的,讓我怎么開口?”
“咸魚活該倒霉?”
“我向部局反映過,部局領導也沒什么好辦法。不過你放心,無論對咸魚還是對你陳書記,我都會給一個交代!”
“給什么交代?”
范局湊到陳書記耳邊低語了幾句,陳書記露出了笑容,隨即緊握著他手笑道:“這么安排挺好,范局,看來你對咸魚是真關心。”
下午4點半,濱江分局召開干部大會。
除了值班的民警,能參加的民警都參加了。
隨范局一起來濱江的長航公安局政治部丁副主任宣布免去齊志坤濱江分局局長職務,免去韓渝同志濱江分局副局長職務,免去老董濱江分局政委職務,免去蔣有為刑偵支隊長職務。
任命吳國群同志為濱江分局政委,陳子坤同志和丁曙光同志為濱江分局副局長。
任命老董為分局黨委委員,任命濱江派出所長盛寶成同志為濱江分局政治處主任,任命濱江分局刑偵支隊副支隊柳貴祥為刑偵支隊長……
韓渝同志另有任用,分局工作暫時由副局長陳子坤主持!
丁副主任宣布完任命,所有人都懵了。
韓渝也傻了,心想做不成局長也就罷了,怎么連主持工作的副局長也做不成。
老董以分局黨委委員身份繼續主持會議,請吳政委、陳子坤、丁曙光表態,然后請范局講話。
韓渝渾渾噩噩,范局究竟講了什么都不知道,只知道應邀出席會議的陳書記似笑非笑。
大會開完開小會。
韓渝的職務被免掉了,沒資格參加分局領導班子調整之后的第一次黨委會,只能眼睜睜看著范局在眾人陪同下去了小會議室。
陳書記既不是長航公安系統的干部,更不是長航公安系統的領導,一樣不會參加長航分局的黨委會,把韓渝叫到身邊,一邊下樓一邊笑問道:“是不是很意外?”
“有點。”
“只是有點?”
“不只是有點,是很意外。”
大領導說話,小魚再焦急也不敢往前湊,只能遠遠的看著。
陳書記走出一樓門廳,來到車邊,回頭看看送到門口的眾人,笑道:“放心,范局對你很關心,連交通部公安局領導都認為你的正處不應該被駁回,但事已至此,范局和交通部公安局領導也沒什么好辦法,只能通過別的方式補償你。”
“補償?”韓渝下意識問。
“濱江分局‘一把手’的位置肯定是你的,誰也搶不走。但要當就當真正的‘一把手’,總主持工作算什么?長航公安局不是范局的一言堂,他很清楚讓那個吳國群來做政委不合適,可心里清楚又有什么用?”
陳書記頓了頓,接著道:“如果按之前的打算讓你以副局長身份主持工作,誰敢保證上級會不會突然安排個人來當局長?所以范局經部局領導同意,給你來個曲線救國,一步到位!”
“怎么個曲線救國?”
“先把你調到長航警校干幾個月,再讓你回來掛任副局長,然后再以副局長身份擔任代局長。”
同樣是實際上的“一把手”,但以副局長主持工作跟擔任代局長是完全不一樣的!
代局長是真正的“一把手”,雖然行政級別依然是副處。
韓渝醍醐灌頂般明白過來,可想想又不解地問:“直接讓我當代局長不行嗎,為什么要把我先調到長航警校?”
陳書記笑問道:“你現在什么警銜?”
韓渝下意識看看自己的肩膀:“一級警督。”
“你們長航系統那么多分局,各分局的局長政委什么警銜?”
“都是三級警監。”
“你想不想穿白襯衫?”
只要干這一行,誰不想穿白襯衫。
韓渝盡管是這么想的,但嘴上還是笑道:“不想,白襯衫不耐臟,不好洗。”
“口是心非!”陳書記笑罵了一句,帶著幾分羨慕的說:“我參加工作那么多年才穿上了白襯衫,你小子年紀輕輕就能穿,別說別人了,連我都有點妒忌。”
“陳書記,你不是在開玩笑吧,我連正處都不是,我哪有資格穿白襯衫!”
“正常情況下你是不符合條件,但去長航警校做幾天老師就另當別論。仔細想想成功真屬于那些有準備的人,你之前如果沒考那么多證,沒評那些職稱,范局想幫你也幫不上,好在你有專業技術高級職稱,只要去警校教幾天書,就可以按規定授專業技術三級警監警銜。”
韓渝猛然反應過來,哭笑不得地問:“讓我走專業技術路線?”
“不好嗎?”
“不是不好,關鍵是專業技術警銜跟行政警銜不一樣,警銜是灰底的,看上去怪怪的!”
這孩子,怎么就轉不過彎。
陳書記瞪了他一眼,意味深長地說:“在警校肯定是灰底的,但調回來之后安排了行政職務就不能再佩戴專業技術警銜,到時候可以按規定轉行政警銜。”
韓渝終于明白了范局的良苦用心,咧嘴笑道:“感情讓我去警校轉一圈,就是為了讓我早點穿上白襯衫!”
“這就是垂直管理單位的好處,你們長航公安系統行政級別那么高,十幾個分局的局長政委都是三級警監。上級既然打算讓你當代局長,就不能不考慮你的警銜有點低。如果不想辦法幫你晉銜,以后怎么跟那個吳國群搭班子。”
“可我才從學校畢業的,現在又要去學校。”
“別身在福中不知福,要知道像你這么年輕的三級警監全國估計都找不出幾個,副處級的三級警監更不會有第二個!”
“好吧,就算沖那件白襯衫我也要去警校教幾天書。”
“這就對了嘛。”
陳書記跟韓渝聊了一會兒,乘車打道回府。
韓渝在樓下等了大約一個小時,分局領導班子調整之后的第一次黨委會開完了。老董陪同新任政委吳國群去各科室熟悉情況,列席完分局黨委會的范局把韓渝叫到接待室,說起“另有任用”的事。
“范局,讓你費這么多心,我都不知道怎么感謝。”
“這有什么好謝的,而且這不只是我一個人的意見。”
范局笑了笑,感慨地說:“本來在黨委會上都研究決定了,讓你以副局長身份直接擔任代局長。沒想到你們運氣這么好,在這個節骨眼上破獲了斷臂案,部局領導很高興,提出你雖然年輕但警齡并不短。如果只是主持分局工作一級警督沒什么問題,擔任代局長一級警督就有點低了。”
韓渝驚問道:“部局領導都知道?”
范局笑道:“這不是廢話嗎,沒部局領導同意,光靠我也沒法兒給你曲線晉銜。專業技術三級警監一樣是三級警監,況且過幾個月還要給你轉行政警銜。”
那可是三級警監,就算這次提正處沒被駁回,最快也要再等五年才能晉升!
韓渝感覺像是在做夢,忍不住問:“范局,這么搞符合規定嗎?”
“副處級的三級警監,乍一看確實不符合規定,但我們每一步都會嚴格按程序走,每一步都符合相關規定,所以這些事你無需擔心。如果有人持異議,那也只能怪上級在制定規則時考慮的不全面。”
“這么說我是在鉆政策的空子?”
“話不能這么說,你的高級職稱又不是假的,安排警校教職人員去實戰單位掛職乃至調動也是上級提倡的。”
范局不想再討論這個問題,立馬話鋒一轉:“分局領導班子的分工剛才都研究好了,有陳子坤和老董看家你應該沒什么好擔心的。春節要值班,又要組織偵辦斷臂案,你這段時間肯定很辛苦,好好回去休息幾天,下周二去警校報到。”
“是!”
“再就是拆遷補償款,你要催著點,到賬之后先轉一千五百萬給局里,這筆經費真能解局里的燃眉之急。”
“一千五百萬!”
“早上出發時我還跟大家伙說濱江分局有大局觀,我知道你想換船,但事有輕重緩急,局里比分局更需要這筆經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