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界。
灰濛濛的霧氣籠罩天空，能見度極低的大霧之中，遠方回響冥河的湍流聲。
對于這座死氣沉沉的陰冷世界，洛何已經適應了許多，看向一旁的地獄三頭犬。
“你家主人在宮殿里等我們嗎？”
地獄三頭犬身軀龐大而健碩，猙獰且極具壓迫感的腦袋上，眼睛散發兇狠的紅光。
不過它背后那根不斷搖晃的尾巴，卻深深出賣了它。
“吼！”
主人讓我帶你前往它的宮殿，但是這沿途非常兇險，你如果沒有合適的坐騎……
話還沒說完，洛何已經伸手向麒麟柜中摸取“過路費”。
這意思太明顯了！
洛何果斷取出一盒蜜餅，盒中油面酥皮上浸潤著蜂蜜糖漿，混合著些許碎果仁，飄散出甜品的美妙香味。
咕嚕。
地獄三頭犬的三個腦袋一下子瞪大了眼睛，身體繃得筆直，目不轉睛盯住洛何……手里的蜜餅。
“不許搶啊，一個腦袋一塊蜜餅，否則下次都沒得吃！”
洛何手捧蜜餅，走向充滿壓迫感的地獄三頭犬，語帶訓誡。
地獄三頭犬反倒變得溫順，四肢伏地趴在地上，三個腦袋鋒利的牙齒滴下唾液，旋即不約而同吸溜口水。
居中腦袋目露威嚴：“吼。”（我是老大，先給我吃吧。）
左側腦袋眼冒綠光：“嗚！”（老大別急，我先替伱試個毒！）
右側腦袋狂吞口水：“嗷！”（都別急，不然我和你們急！）
地獄三頭犬的三個腦袋又要為爭搶蜜餅而撕咬起來。
洛何眼疾手快，同時丟起三塊蜜餅，喝令道：“抬頭！”
地獄三頭犬一愣，不由聽從命令，仰頭張嘴，倏地接住掉落的蜜餅，瞪圓了眼睛。
這松軟的口感，這甜蜜的滋味！
在這黑不隆冬的靈界，哪能嘗到這么好吃的甜食啊！
一時間，地獄三頭犬陶醉在這夢幻般的香甜味道之中，連猙獰的臉龐都變得溫和。
洛何拍了拍地獄三頭犬的腦袋，笑道：“再不去見你家主人，她要找你麻煩了！”
地獄三頭犬陡然驚醒，連忙趴下身軀，又殷切地朝洛何低吼兩聲，示意他乘上來。
洛何照辦，坐在體型健壯的黑色巨犬背上，一路穿破濃重的霧靄，抵達一座奢美的宮殿前。
宮殿的墻壁完全由黑曜石打造，光滑如鏡，散發出陰冷寒意，內部則裝飾黃金、瑪瑙、寶石等奢侈品。地磚上鋪著天鵝絨紅地毯，大殿內立著雕工華美的大理石柱，視角的正上方，那座死亡氣息的黑鐵王座之上，翹腿坐著一名蒼白美麗的死亡女神。
死神今天沒有穿戴黑斗篷，銀白長發鋪散，眼神和往常一樣深藏憂郁，慵懶且高貴地以手抵腮，交疊修長的雙腿，居高臨下投來睥睨的目光。
“你遲到了。”
洛何下意識辯解：“對不起，路上塞車…啊不是。”
“不是說你。”死神輕描淡寫瞥了眼洛何，冷冷地看向地獄三頭犬，“你又延誤了我交代給你的任務。”
靈界至尊的威壓整個傾覆下來，地獄三頭犬趴在地上，身軀打顫個不停，不一會兒的功夫已經汗流浹背。
洛何輕咳一聲，替地獄三頭犬說話道：
“是因為我倆半路上寒暄了一會兒…這并不能怪它。”
壓力些許緩和，死神的表情無悲無喜，身體后傾依靠在王座背上，換了個翹腿的方向，眼神淡漠地看向洛何，
“所以，你要代它受罰？”
上位者的壓迫感讓洛何有些緊張，沉吟了一會兒，嘗試轉移話題道：
“死神前輩，我最近廚藝又有增進…要不然等下，給您做應季的甜品嘗嘗味道吧！”
白發死神的目光微微閃爍，半晌，對地獄三頭犬道：
“你且退下。”
地獄三頭犬感到壓力緩和，長松一口氣，站起身來，離開宮殿的同時朝洛何投來感激的目光。
下一刻，洛何突然感到一股空間波動包裹住自己。
一愣神的功夫，自己就被傳送到了宮殿的餐廳當中！
洛何侍立在餐桌一側。
長條形的橢圓餐桌鋪就名貴桌布，擺放銀質燭臺與整齊餐具，死神坐在長餐桌的另一端，以手托腮。
“之所以讓你過來，是為了驗證我的猜想。”
“什么猜想？”洛何好奇地道。
死神眼底閃過一抹難以覺察的憂傷，站起身來，凝視白衣青年，坦言道：
“豐饒之力，能否去除‘神的詛咒’。”
果然。
死神叫我到這里，和豐饒之力有關！
不過，這神的詛咒，又是怎么一回事？
洛何正欲發問。
卻見眼前的蒼白美人，右半邊身軀飛快腐爛發黑，散發出強烈的惡臭。她的左半邊臉頰仍然是美麗的女神，明亮的藍色眼睛猶如海藍寶石般浪漫與憂愁。右半邊臉頰卻是血肉凋零，骷髏眼窩中躍動著一簇幽藍火苗。
洛何為之一驚，不由自主地屏住了呼吸。
死神披著那身黑色長袍，伸出穿戴黑手套的右手，凝望這只死者般干枯鐵青的手臂，眼神如常，淡淡地說：
“這幅面貌，才是我的真身……你覺得如何？”
頓時，死亡氣息纏繞住洛何的身軀，好像面對這死亡提問，一旦回答出錯就會萬劫不復。
洛何被黑霧籠罩，感到后背仿佛有死者的手搭上肩膀，越來越多，像要把自己拽進水潭底部般的絕望與恐懼，籠罩心頭。
面對死神這幅樣貌，恐懼與害怕，是不可能掩蓋得住的。
而她的死亡提問，一沒有回答選項，二又不能存檔，著實讓洛何額冒冷汗。
時間過得非常緩慢，死神的耐心也在一點點消耗。
“事已至此……”
洛何定了定神，道：“還是先吃飯吧。”
死神微微一怔，投來目光。
她那右半邊腐爛的面容，眼窩中閃爍的藍色火苗，似乎預示著她有些不解。
“吃飽飯才有力氣驗證猜想嘛。”
洛何輕咳一聲，道：“就好像我們東煌有句俗話…天大地大，吃飯最大！”
死亡氣息緩緩消失，攀附在自己背后的死者之手，仿佛也重新回歸暗影。
死神眼簾低垂，蒼白的臉頰上，竟然勾起一絲弧度。
緊接著，黑霧將她整個罩住，待到陰影重新消失，她又回歸那副美麗的形象。
“你打算做什么甜品？”好像剛才一切都沒有發生，死神語氣平常地問。
洛何好歹也是經歷過大風大浪，平復下來，回答道：
“鮮花甜品吧…正好是春季，吃這個再合適不過了！”
死神若有所思：“鮮花……”
洛何道：“有什么問題嗎？”
“不，你去廚房吧。”死神重新落座，平靜地道：“我就在這里等你。”
廚房里。
洛何忽然想起死神剛才那句‘鮮花’的含義。
靈界是沒有鮮花的，有的也只有彼岸花這種以血液灌溉的地獄花，不能入膳。
此外，死神自帶死亡氣息，別說賞花了，任何有生命的物體她一旦靠近就悉數凋零了。
洛何琢磨片刻，暗自點頭：
“看不到鮮花不要緊，我給她做幾朵‘鮮花’出來！”
陽春三月，桃花爛漫，桃花酥作為東煌的傳統糕點，形狀和桃花相似，不僅美味可口，而且賞心悅目。
桃花酥以桃花瓣、面粉、酥油和紅豆餡料為原材料，相傳為一位后宮娘娘見到爛漫的桃花，命御廚所創。
其外皮酥脆，內餡細膩，色與形皆如桃花，美不勝收。
有桃花酥，自然要配上桃花酒。
洛何的麒麟柜中藏有盛開時采集到的桃花蕊、桃花瓣，僅需經過處理再放入白澤樽，即可釀造出香甜可口的桃花酒。
其口感清甜，入口順滑，余味悠長，甚至能夠美容養顏，與桃花酥一同享用，仿佛親臨三月盛開的桃花林。
光有桃花還不夠，洛何打算再給死神做一道櫻花甜品。
有道甜品名為櫻花水信玄餅，形如果凍，以鹽漬櫻花為裝飾，透明晶瑩，仿佛櫻花在水中綻放。
這道甜品如水晶球般透明，能隔著瓊脂見到果凍中的鹽漬櫻花，是道顏值頗為夢幻的粉色系甜品。
最后收尾的是一道櫻桃果仁蜜餅。
果仁蜜餅算是洛何前世土耳其的著名甜品，層層疊疊的酥皮包裹上核桃、杏仁、開心果等堅果，切成精致的形狀送入烤箱，最后再淋上蜂蜜糖漿調味。
洛何還為果仁蜜餅的內餡加入了櫻桃，這使得果香更為濃郁，同樣也中和了甜膩的口感。
半小時后，這頓甜品宴算是大功告成。
洛何將甜品、美酒逐一放在托盤，猶如專業的侍者，親自上菜。
餐廳內。
死神注視迎面走來的白衣青年，見他將一盞餐碟置于面前，爾后揭開盅蓋。
盤中的桃花酥，形如桃花，花香撲鼻，令死神眼底掠過意外之色。
“桃花酥，配上桃花酒，滋味會更加濃郁。”洛何斟酒道。
死神目光微閃，淺抿一口桃花酒，感受著那清香悠長的口感，旋即用刀切開酥皮，叉起一塊桃花酥放入口中。
頓時，她微微發怔，眼前仿佛出現了從未見到過的事物。
那是……茂盛的樹林，樹上長著鮮艷的粉色花瓣，散落的花瓣繽紛如雨。
而在繽紛的樹下，白衣青年坐在石桌旁飲酒，揚起手臂，示意一起同飲……
“這是……什么花？”死神輕聲問。
“桃花。”洛何道：“一種色彩艷麗的早春鮮花…東煌詩歌描寫它，桃之夭夭，灼灼其華。”
死神閉目回味，低聲道：“原來…有這么美麗的鮮花。”
洛何又端上下一盤甜品。
晶瑩透明的果凍中，櫻花仿佛在水中綻放，舒展起嬌美的身姿。
“這是櫻花，也是早春的花，嗯……也能用來吃！”洛何道。
死神拿起這枚水信玄餅，望著其中櫻花，不知為何，輕輕發出一聲嘆息。
“這是我，第一次如此近距離的觀賞花。”
說完，死神將這枚小甜品放入口中，微微頷首，眼中掠過鐘意之色。
“還有一道櫻桃果仁蜜餅……我還留著點給地獄三頭犬，不知道等下能不能帶給它……”洛何謹慎地說。
“我會替你交予它的。”
最初見面時，死神的些許不滿，已經煙消云散。
她對于香甜的果仁蜜餅，淺嘗輒止，以餐巾優雅地掩嘴，爾后望向洛何，眼中躍動著些許滿意。
“這頓宴席的情誼，我會記下。”
死神淡淡地道：“而我，也有一件事，需要你來幫忙。”
洛何謹慎道：“是和您剛才提到的…神之詛咒有關嗎？”
“你想聽一聽，何為神之詛咒嗎？”死神反問道。
洛何眨巴眼睛：“這是我能聽的嗎？”
死神沒有回答，低垂眼簾，緩緩摘下手套。
她的右臂燃燒蒼藍火焰，化作一條干枯腐爛的死者之手。
旋即，她仰望天花板，仿佛眺望著那無邊無際的陰沉天空，道：
“三界有其主宰，天界亦然…而天界的主宰，常年陷于沉睡。”
“天界主宰一體雙生，分為清氣與濁氣。每一次輪回，或是清大于濁，或是濁大于清，天道循環往復，世世皆是如此。”
“可是，如果清與濁的任何一部分缺失，三界都會迎來巨大的劫難……”死神看向手掌：“即便是我，也無法幸免。”
洛何有些茫然，遲疑地道：“大概類似于…能量守恒唄？”
死神沉默不言，命令道：“你試著對這只手，用豐饒之力。”
洛何不敢怠慢，將手掌輕輕搭在那條干枯的手臂上，嘗試調動體內的豐饒之力。
搭上之時，一股摻雜著陰冷與絕望的氣息頓時涌入洛何體內，圣獸廚具紛紛響應，庇護住洛何的心神。
“如果你嫌它丑惡，我可以用幻覺偽裝。”死神說。
“不……我覺得只有這樣，才能發揮治療的最好效果。”洛何緩了緩神，回道。
死神的目光，靜靜注視著全神貫注的白衣青年，憂郁的眼眸中有股說不出的意味。
洛何掌心燃起一簇金色的光焰，緩緩沁入干枯的手臂，不多時空間之力枯竭，干聲道：“有效果嗎？”
死神輕輕搖頭，慢慢收回手臂。
“對不起…”洛何喘氣道：“沒有幫上前輩你的忙了。”
“現在沒有效果，不代表將來沒有效果……”
死神語氣平靜，道：
“所以，我會幫你突破至傳說級。”
洛何：“嗯……”
洛何：“嗯？！”
“你作為人類的身軀太過羸弱，必須用生命之力進行淘洗。”
死神優雅交疊雙腿，淡淡地說：
“不老泉位于北冰洋的一處溶洞里，找到它，我會用它來幫你踏入傳說。”
洛何一驚：щ(Дщ)
突破傳說級的方法，就這么到手啦？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