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杰聽萬劍鋒這么說,又見劉澄神情有異,知道已經瞞不住了。他索性冷笑著站起身,用鐵拐點指三人,道:“哈哈哈,你們沒喝老夫的毒酒,算你們命大,不過你們手下那些當兵的想必不會這么走運吧?實話告訴伱們,這村中可隱藏了一千瞿越精兵,全都化妝成了百姓的模樣,村外的范巨備大人率一萬大軍也已靜候多時了,爾等狗賊今日插翅難逃了!”
劉澄連忙拔出腰間佩劍,橫劍當胸,怒視著阮杰,“老賊,原來你方才都是在騙本將!如果不是萬少俠及時察覺,本將和手下弟兄險些命喪你手!”
阮杰冷笑著掄起手中鐵拐,掛著凜凜勁風,直打向劉澄頭頂。只見半空中一道殘影,尖銳的破空聲劃過,鐵拐已離劉澄不足三寸。拐雖未至,拐身上的力道已席卷而來,壓得劉澄幾欲窒息。
劉澄原想阮杰縱然會些武藝,最多也不過與自己旗鼓相當。哪料他掌中鐵拐竟如此迅捷、霸道,駭得劉澄全身不由自主的微微發顫,一時連劍都拿不穩了,又何談抵擋。
萬劍鋒見勢不好,忙一把掀翻了桌子,連帶桌子上的酒壇、酒碗,一股腦砸向阮杰。阮杰掌中鐵拐雖極為凌厲,可這些東西的去勢更加凌厲,他只得連連揮動鐵拐,打碎飛來的酒壇、酒碗。又運起平生力道,一拐狠狠點向桌面。這張木桌十分破舊,木板早已腐朽,在一拐之力下從中碎裂,木板重重落在地上,木屑紛飛。
慕容云瑤見阮杰武藝驚人,別說平平無奇的劉澄,就是萬劍鋒都恐難是他的對手,只得從劉澄手中奪過長劍,大喊道:“劉將軍、臭要飯的,這有本姑娘呢,你們快走!”
劉澄哪肯讓慕容云瑤一人獨對強敵,忙搖頭道:“慕容姑娘,本將奉官家旨意前來收復瞿越,就算為國戰死也無怨無悔,怎好連累慕容姑娘,還是你走吧!”
慕容云瑤倒持長劍,將兩人護在身后,微微側首道:“臭要飯的,你快把劉將軍給我弄走!抬都得給本姑娘抬出去!”
萬劍鋒看向劉澄,道:“劉將軍,本少俠勸你還是快走吧,不然她真發起脾氣,一記凌絕神掌,送你和這老頭一塊上西天!”
劉澄本就擔心手下將士安危,只好一咬牙,無奈道:“也罷,慕容姑娘小心,本將走了!”他說完快步走出草屋,去和大軍匯合。
慕容云瑤看萬劍鋒沒走,著急道:“臭要飯的,你也趕緊走!屋子這么小,你杵在那本姑娘怕誤傷了你!”萬劍鋒有些擔憂的望了慕容云瑤一眼,隨即向門外走去。
阮杰大笑道:“哈哈哈,難怪宋軍連連敗退,兩個大男人居然要一個小姑娘保護,還有半分男兒血性嗎!”
萬劍鋒此刻一腳門里,一腳門外,忽聽阮杰出言譏諷,身子微微一滯。隨即,他轉過身,對慕容云瑤道:“小魔女,本少俠很久沒有活動過筋骨了,要是再不運動運動,這老胳膊老腿都要生銹了!”
慕容云瑤不敢置信的看向萬劍鋒,仿佛看到太陽從西邊出來了,“臭要飯的,你確定?若是被這老東西打死了,可別怪本姑娘見死不救!”
萬劍鋒一笑,“哈哈,本少俠文韜武略天下第一,莫說打條老狗,就是黎桓的狼窩,本少俠不照樣來去自如?”
此時,屋外忽然傳來激烈的喊殺聲,與兵刃相碰的撞擊聲。慕容云瑤一愣,問道:“臭要飯的,真有你的!原來你是想借烤魚之機,告知各家各戶的宋軍,村中米酒有毒?”
萬劍鋒搖搖頭,“誰和你說每戶都一定有毒酒了,就不能來個毒水、毒茶之類的嗎?腦子當真不太靈光!”
慕容云瑤怒道:“臭要飯的,你既想著去救大軍,為何棄我和劉將軍與不顧?你就不怕回來時見到的是兩俱尸體嗎!”
萬劍鋒笑道:“不會,不會!在這老東西沒得到大軍中毒的消息之前,你和劉將軍絕對是安全的。”
阮杰聞言一怔,心下略感慌張。他原以為宋軍長途跋涉,定然饑渴難耐,靠著毒茶、毒酒,定可毒殺大半宋軍,就算個別僥幸沒死,憑著村中幾千精兵足以輕松解決。可恨這個萬劍鋒,輕松識破他的計策。倘若真是這樣,幾千瞿越精兵就要面對十倍于己的宋軍,焉有取勝之理。
萬劍鋒趁阮杰心神不穩,從腰間拽出帥棍,摟頭就是一棍。帥棍雖是木制,可若真是奮力施為,威力也絕不容小覷。阮杰見棍子朝自己面門狠命打來,忙收斂心緒,雙手舉起鐵拐擋在面前。
鐵拐與帥棍雖形狀相似,然則一鐵一木,一重一輕,一長一短,要是真撞在一起,帥棍就算不折,至少也要脫手飛出。哪知帥棍與鐵拐將碰未碰的剎那,帥棍突然憑空消失了,就連萬劍鋒也人間蒸發了。阮杰大吃一驚,不待他反應過來,腳下已被人用力一絆,他頓時重心不穩,重重摔了個狗吃屎。
阮杰雙手撐地,剛想站起來,后心卻已被人踩住。他心中一陣惱火,扭頭去看,發現用腳踩著自己的,赫然竟是消失無蹤的萬劍鋒。萬劍鋒此刻正笑嘻嘻的看著自己,神情間極是得意,氣得阮杰兩眼一翻,險些昏死過去。
慕容云瑤見他一招就制服了阮杰,不禁投去贊賞的目光,“臭要飯的,沒看出來你還挺厲害的!以后少在本姑娘面前裝熊,否則小心我對你不客氣!”
萬劍鋒笑著看向慕容云瑤,雙手伸到腰間,毫不猶豫地解下了自己的褲帶。慕容云瑤以劍點指,怒道:“臭要飯的,你要干什么!你要是敢對本姑娘無禮,我保證你見不到今晚地月亮!”
“少要自作多情,本少俠是要對他無禮!”萬劍鋒說著一指腳下的阮杰,隨即彎下身把他兩個胳膊攏到背后,用褲帶狠狠綁了個栓馬索,疼得阮杰不住悶哼。萬劍鋒見綁結實了,才移開腳,拎著后襟把阮杰拽了起來。
慕容云瑤不解道:“臭要飯的,你留這么個老東西有何用?不如一劍殺了,也好出去助陣!”
萬劍鋒笑道:“小魔女,這家伙可殺不得!你要是把他殺了,不光咱倆得去見閻王,就是劉將軍和幾萬宋軍八成都剩不下幾個。”
慕容云瑤將信將疑的將劍橫在阮杰項間,一手推著他緩步走出草屋。此時屋外宋軍與喬裝的村民,正廝殺得不可開交,放眼一望,到處都是雙方士兵們的尸骸,大地被鮮血浸染得一片猩紅,甚是觸目驚心。
宋軍將士揮動手中長槍短劍,個個勇猛善戰。瞿越士兵為了保護自己的疆土,更是以性命相搏,縱然遍體鱗傷,縱然血染布衣,他們仍嘶吼著絕不退縮半步。很快,宋軍就招架不住了,一些意志不堅的士兵開始試圖逃跑,可惜他們還沒跑出幾步,就被瞿越精兵追上,做了刀下亡魂。
慕容云瑤見再打下去,宋軍勢必潰不成軍,忙喊道:“瞿越蠻子,你們都給本姑娘住手!你們的首領現在我手上,要是想救他,就速速繳械投降,否則本姑娘隨時取他狗命!”
瞿越士兵循聲看去,見阮杰竟真的被對方挾持,一時間都慌了手腳,不知如何是好。眾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誰也不愿束手投降,卻也不敢輕舉妄動。
正在雙方僵持不下時,忽然西南方塵頭大起,混雜著數不清的馬蹄聲與腳步聲。慕容云瑤幼時,父親慕容延釗曾教過她,如何通過大軍的行進聲大小與帶起的煙塵高低,來判斷軍隊的數量,她雖然學得不精,可一望之下也知道來的至少有一萬人馬。
隨著馬蹄聲逼近,一員大將騎著駿馬,帶著兩三百人如一陣疾風般,出現在眾人面前。余下兵馬把整個村子包圍得水泄不通
來人正是瞿越上將范巨備。喬裝成百姓的瞿越軍兵,忙用一連串瞿越話把事情做了表述。范巨備點了點頭,望向阮杰關切的道:“儲,圖且。圖塞處辦。”
阮杰羞愧的道:“喬參,圖悉樓誒……”
慕容云瑤看向劉澄,問道:“劉將軍,他們說什么鳥語呢?本姑娘一句也沒聽懂!”
劉澄對瞿越話也是一知半解,想了想才道:“瞿越士兵管來將叫范將軍,依本將猜測,此人多半就是黎桓的心腹范巨備。而范巨備剛才對阮杰說的好像是‘舅父,我來晚了,我會救你的’,阮杰回了句‘外甥,我對不起你’。”
慕容云瑤笑道:“原來如此,那本姑娘就不怕他們不撤軍了!”
萬劍鋒得意道:“小魔女,你現在知道本少俠為什么不讓你殺他了吧?還不快夸夸本少俠的英明決斷!”
慕容云瑤疑惑的瞥了萬劍鋒一眼,低聲問道:“臭要飯的,你怎么知道他是阮杰的舅父?”
萬劍鋒掐著指頭,故作神秘道:“不瞞你說,本少俠自幼就是半仙之體,為人看相可是我的拿手好戲。我就隨便看了這個老家伙一眼,就把他前世今生了解了個底掉。”
慕容云瑤沒時間與他貧嘴,白了他一眼,轉而看向馬上的范巨備,“姓范的,你若真想救你舅父,就下令大軍后撤一百里,把武安州整個給本姑娘騰出來,其余免談!”
范巨備一皺眉,用標準的漢話道:“這位姑娘,你怕是沒看清眼下局勢吧?你們宋軍雖然不弱,但想和本將麾下的精兵相抗,無異于以卵擊石。如果本將放棄孝道,不救我這位舅父,頃刻之間就可叫爾等化為齏粉!”
劉澄深知范巨備所言非虛,只得道:“范將軍,不如你我各退一步,我們放了你舅父,你放我們離開此村,這樣你我兩不吃虧,不知你意下如何?”
范巨備望著阮杰項下的長劍,思索一下,才道:“好吧,就按你說的辦法,我們各退一步。不過,你要是敢使詐,應該知道自己的下場!”
劉澄拱手道:“多謝范將軍!你盡管放心,你既肯放我們一條生路,我們就絕不會傷害令舅公的。”
范巨備點點頭,“好!兒郎們,你們速把通往海邊的道路給宋軍讓出來,誰要是敢不聽本將號令,軍法從事!”
“屯提歐兒!”東北方的士兵們齊齊應了一聲,同時邁著整齊的步伐向兩旁閃開,把道路給宋軍讓了出來。劉澄再次一拱手,帶著士兵急匆匆的向海邊戰船行去。慕容云瑤和萬劍鋒也押著阮杰,緊隨著大軍出了包圍圈。范巨備下令隊伍收攏,與宋軍保持一些距離,也隨之來到海邊。
劉澄命令張酈督促士兵們回船,自己則再次朝范巨備又深施了一禮,“范將軍,感謝你這次手下留情,望來日你我再無相見之時,不然劉某只怕不忍加害將軍。”
范巨備道:“劉將軍,此次事出有因,本將才放你一馬,你無需記掛在心,若是再次相遇,本將絕不饒你!”
慕容云瑤一笑,放下手中長劍,“范將軍,本姑娘手也有點酸了,你舅父就還給你吧!”
范巨備一抱拳,當即翻身下馬,親自來到阮杰身后為他松了綁帶。他本想隨手把這條又臟又破的褲帶扔了,萬劍鋒卻連忙攔住,“喂,范將軍,這個可扔不得!本少俠這么英俊瀟灑,我的褲帶要是被某個傾慕本少俠的姑娘撿了去,那還得了?”
“還你!”范巨備微微一笑,把褲帶拋還給萬劍鋒,之后扶著阮杰上了自己的馬,親自牽馬率軍而去。劉澄望著范巨備遠去的背影,不禁唏噓道:“范巨備文修武備、忠孝雙全,果然不負盛名啊!”
慕容云瑤把劍遞給劉澄,道:“劉將軍,看來有范巨備在,武安州的確是行不通了,我們接下來該當如何?”
劉澄一咬牙,堅決的道:“大軍向北,前往孤魂峽。縱然那里是龍潭虎穴,也只能一闖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