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開包間門,里面的唧唧喳喳聲鋪面而來。
“秦慕楚!”
孫麗娟一抬頭就看到了秦慕楚,從曾離懷中跳下,張開雙手向秦慕楚跑去。
孫碧娟?
這小丫頭怎么在這?
秦慕楚納悶。
面對張開懷抱撲過來的小丫頭,他向左挪開一步,彎腰伸手提溜起小丫頭的衣服后領子,順勢給她送到了門外,順便關上包間門。
動作非常流暢絲滑,以至于孫碧娟還沒反應過來,就發現自己已經出現在了門外。
轉身看著緊閉的房門,小眉毛一豎,嘴一撅,哪吒附體,
“開門,開門,混蛋秦慕楚!開門!”
孫碧娟對著房門一陣拳打腳踢。
沒一會兒,房門打開。
孫碧娟腳上像是踩了風火輪,愣著頭沖進去,
“撞死你!”
秦慕楚一只手頂著小丫頭的頭,
“你怎么來了?”
“要你管,我想來就來,不行嗎?”
孫碧娟揮舞著拳頭,可小短手實在是夠不著秦慕楚。
“不許欺負娟娟!”
楊蜜走了過來,拉走不服輸的孫碧娟。
“蜜蜜姐,打他!”
小丫頭攛掇著楊蜜,對秦慕楚做個鬼臉。
虧得她剛剛還想給這個混蛋一個擁抱。
楊蜜摸了摸孫碧娟的頭,又瞪了眼秦慕楚:
“每次都欺負娟娟!”
劉汐茜立刻附和:
“就是,欺負小孩!在美國你這樣的都要被抓起來!”
周惠敏跟著連連點頭,
“在港島也是壞蛋!”
連曾離也翻了個白眼。
只有舒暢沒說話,尷尬地笑笑。
面對眾女的口誅筆伐,秦慕楚一幅沒聽見的樣子,拉開個椅子坐下。
他看向舒暢:
“只有你一個正常人了,點過菜了沒?”
“點過了。”舒暢回道。
秦慕楚欺負孫碧娟,在她看來這是愿意帶這個小丫頭玩兒,別人羨慕都羨慕不來。
聽到點完菜,秦慕楚點點頭,看見對面在眾女懷抱中又變得滿臉得意的孫碧娟,眉毛一挑。
“小鬼頭,期末考試考多少啊?”
本來正樂呵的孫碧娟頓時豎起眉毛,頭一撇假裝沒聽見。
這個混蛋真討厭。
“拿沒拿三好學生?”
“班級倒數吧?”
“寒假作業寫完了嗎?還有四五天就要開學嘍。”
忍無可忍!
孫碧娟握起豆沙包般大的拳頭,怒氣沖沖的樣子像只憤怒的小鳥,隨時都要發射:
“秦慕楚,你閉嘴,你真討厭!”
余謙得了秦慕楚電話,立刻從劇院里出來,四下打量一會兒,便看見了人群中氣質格外突出的一伙人。
雖然都戴著口罩墨鏡,但余謙還是猜出了是誰。
“余老師!”
“余老師!”
余謙笑著和門口正在進場的觀眾揮揮手,腳步不停走向秦慕楚幾人。
“余老師人氣很高嘛。”
秦慕楚摘下墨鏡,和余謙打趣。
“您這兒都低著頭和我說話,還說我高。”
余謙滿面笑容,沖秦慕楚招招手:
“走,咱們進去說。”
一路走進小劇場。
里面空間不大,但座位不少,基本都坐滿了。
人氣很旺。
“別,余老師,后臺就不去了,我們這一大伙兒人也不方便,今兒來就是看您演出的。”
秦慕楚見余謙走過觀眾席腳步都不停,便拉住了他。
余謙一愣,剛想說什么,又聽秦慕楚道:
“回頭您表演完了,咱們再找個地方聊天。”
于謙給安排的座位是第一排,應該是考慮到秦慕楚幾人身份特殊,于是特地空出了中間一整排。
“行,您幾位坐著,我先去準備準備。”
余謙做個揖,轉身離開。
“你和余老師怎么認識的?”楊蜜好奇地問。
這兩年德運社在燕京本地太火了,她以前也來聽過兩次相聲,還挺喜歡的。
“借馬認識的……”
秦慕楚把春晚拍視頻的事兒說了一遍。
幾女都聽得津津有味。
楊蜜更是暗暗咋舌,原本以為余謙就是個捧哏,沒想到家底這么雄厚,竟然還有馬場!
有這么多錢當相聲演員?這不是有……
楊蜜搖搖頭,不理解。
“那你能讓他借馬給我騎嗎?我還沒騎過馬。”
孫碧娟竄出來,抱著秦慕楚的手,小眼睛一眨一眨的滿是期待。
“不能。”
秦慕楚推開她的頭,拒絕得很果斷。
“求求你了,就騎一次!”
孫碧娟頭硬頂著秦慕楚的手,不肯放棄。
“行啊,那你說說,你期末考試考了多少分。”
“不騎了!哼!”
臨近演出開始,舞臺側邊幕布打開,一個年輕人出來報幕。
目光瞟過臺下第一排,明顯精神一震,開口道:
“各位觀眾好,我是曹運金,歡迎大家來到……”
氣宇軒昂,聲音響亮且有節奏,咬字很清楚。
相聲功底不錯。
秦慕楚在心中評價道。
他在春晚干了幾個月,導演組開會選定節目的時候,也基本都會喊上他。
因此,他對相聲也有些基本了解。
“秦導?”
突然,旁邊走來一個老人,半蹲著身子,滿臉笑容。
“您是?”
秦慕楚看著這個老人,估摸著六十歲左右,頭發倒是一點沒白,應該是染得。
劇場里燈光很暗,看不清楚臉。
但他覺得這人有點眼熟。
“我叫侯曜文,既是演員也是相聲演員,郭得剛就是我徒弟。”
“哦哦,您好,快坐。”
秦慕楚抱起一旁的孫碧娟,放到隔壁楊蜜腿上,給侯曜文騰出個位子。
又伸手扶起侯曜文,坐到旁邊的座位上。
“娃娃,我一會兒就走,不占你位子。”
侯曜文笑著對孫碧娟揮揮手。
“爺爺,您坐那兒,我坐這兒還挺舒服的。”
孫碧娟在陌生人面前倒是很乖巧。
“好孩子,又乖又漂亮。”
侯曜文一臉慈祥,到了他這個年紀,基本都喜歡小孩。
秦慕楚看著侯曜文,緊皺的眉頭突然松開:
“您是不是和趙麗蓉老師演過小品?”
侯曜文哈哈一笑:
“那都快二十年了,當年在春晚上和趙老師合作的,沒想到您這個年紀還能記得。”
秦慕楚也露出笑容:
“《英雄母親的一天》,太經典了,忘不了。”
秦慕楚和侯曜文兩人聊著天,楊蜜幾人也在竊竊私語。
“是那個小品啊,我有點印象。”楊蜜小聲道。
曾離和舒暢也點點頭。
周惠敏、劉汐茜以及孫碧娟則是一臉茫然。
孫碧娟是年齡太小,89年春晚她都沒出生。
而周惠敏和劉汐茜,一個在港島,一個在美國,都是不看春晚的。
兩人對于小品相聲也沒什么興趣,今天下午愿意出來主要是想和朋友們一起玩玩。
劉汐茜稍微好點,畢竟回國好幾年了。
但周惠敏還是剛來大陸沒多長時間,又基本都是宅在家,這還是工作以外第一次出來玩兒。
對周圍一切都挺好奇的。
港島沒有這種相聲劇場。
她轉著頭四下張望著,突然看見最側邊的角落里,離地一米多高的空中亮著一個綠點。
不過她也沒在意,繼續看著周圍。
“人好多哦,就像電影院一樣。”
周惠敏看了一圈,不禁感慨道。
“是挺多的。”
劉汐茜也跟著點頭,她又看向周惠敏:
“惠敏姐,你以后就定居燕京了嗎?”
“嗯,因為港島那邊也沒什么親人,我和媽媽在燕京住,工作也方便點……”
周惠敏回道,眼睛卻偷偷看向正在說話的秦慕楚。
“那你住在哪兒?我以后去找你玩。”
劉汐茜笑得很開心。
她的偶像是王祖仙,因為覺得王祖仙氣質很仙女。
但現在近距離接觸周惠敏,她又喜歡上了周惠敏,說話糯糯的,性格又很溫柔。
像只毛茸茸的倉鼠,膽小又很活潑。
最主要的是心思簡單。
侯曜文和秦慕楚兩人正聊著天,不知怎么的突然嘆息一聲:
“秦導,上次我這徒弟郭得綱在張導的電影首映上也沒個分寸,胡亂說話,把人家好好的首映禮都給攪和了,唉……”
秦慕楚微不可查的瞇了瞇眼,心中明白了。
原本他以為這位老先生是正好遇上了,閑聊兩句,現在看來目的不簡單。
他也不接茬,作聆聽狀。
侯曜文等了半天,也沒聽秦慕楚回話,這口氣也不能一直嘆下去。
只能繼續說道:
“這孩子以前啊,吃太多苦,受太多白眼,所以,抓著個機會就想可勁兒表現,宣傳他這個小劇場,也不分場合,讓人家看了笑話……”
秦慕楚有點不明白侯曜文和自己說這個干嘛。
想替徒弟道歉?
那也應該是找老謀子道歉,和自己有毛線關系?
“不過他平時不這樣,這孩子說相聲,那叫好,真特碼好,一會兒您聽聽就知道了。”
侯曜文拍著大腿,顯然很為他這個弟子驕傲。
秦慕楚愈加疑惑了,有點抓不住侯曜文到底要和他說什么。
前面鋪墊那么多,秦慕楚都以為他是要替郭得綱道歉了,最后只是為了夸徒弟相聲技能好?
“我……一定好好聽。”
秦慕楚勉強露出笑容。
“現在相聲是越來越不行了,演得沒意思……”
侯曜文像是感慨一樣,突然話頭一轉:
“聽說去年春晚的相聲節目就是您拍板留哪幾個的?”
去年春晚值得就是剛剛過去的春晚。
秦慕楚因為《青銅仙鶴》的節目,需要擠掉一個相聲節目,所以最終導演組干脆就讓他決定擠掉哪個節目。
某種意義上來說,也可以說是他拍板留下哪幾個相聲節目。
“算是吧。”
秦慕楚回復侯曜文。
侯曜文立刻笑瞇瞇地道:
“郭得綱這孩子相聲水平可以,不比我們這些老家伙水平差,甚至還高,您一會兒看看,他的水平,夠上春晚嗎?”
“啊?”
秦慕楚忍不住驚訝出聲。
這繞了半天就是為了說這個?
但是這也拜錯神了啊。
去年是因為金岳和自己認識,再加上短片、領導、央視要出新節目等等因素巧合,碰到了一起,才讓他在春晚導演組有了不小的話語權。
甚至最后把半死不活的相聲節目直接交給自己決定留哪些。
但是那都是種種因素加一起才促成的。
以后自己還參不參加春晚都不一定。
再說,就算參加春晚,也多半是表演嘉賓的身份,而不是節目組成員,哪有權利決定誰上春晚?
除非那屆春晚總導演又是金岳,秦慕楚說的話可能才會有點用。
但眾所周知,春晚總導演經常更換,誰也不知道下屆總導演是誰。
“我也沒別的意思,就是想著您要是覺得他行,這孩子沒準能上那個舞臺走一遭……”
秦慕楚連忙打斷侯曜文的話:
“那個,候老師,您可能誤會了。我去年雖然在節目組工作,但今年不一定會參與,而且,基本每一屆春晚的導演組成員都不同,您和我說這些……”
“我明白,我明白。”
侯曜文輕輕拍手,臉上笑容不改:
“只是讓您看看夠不夠格上春晚,您要是說能行,這孩子到時候去報名春晚也有底氣一些。”
秦慕楚有些莫名其妙,他的評價還有這么大作用?
其實秦慕楚不知道的是,他現在在央視的名聲可謂如雷貫耳。
他導演的兩個節目均為高質量,特別是《青銅仙鶴》,在后面的采訪中,力壓小品節目,成為觀眾評價最高,最喜愛的節目。
更主要是在春晚即將出事故時,他挺身而出,力挽狂瀾。
這件事雖然因為春晚節目組有意壓下去,因此沒有被媒體大肆報道,但圈內人都是知道的。
可以說,當晚的春晚節目組成員都欠他個人情,職位越高,欠得越大。
而節目組的人幾乎都出自央視,因此秦慕楚在央視,面子還真不小。
因此他的評價,對下一屆春晚的節目組,還真能起到一定影響。
因為下一屆不管節目組是哪些人,肯定得考慮央視的意見。
“我……”
秦慕楚剛想說什么,突然眼睛一閃,一片白光出現,瞬間又消失。
閃光燈?
他迅速看向剛剛閃光的方向,只見舞臺拐角,一個鬼鬼祟祟的男人捂著相機攝像頭,表情慌張。
見秦慕楚看過來,直接抱著照相機跑了。
狗仔?
秦慕楚看著男人手上的專業設備那照相機可不像是普通人會買的。
而且反應也不對。
“這是劇場的攝像?”
盡管心中已經基本確定是狗仔,但秦慕楚還是和侯曜文確定一下。
侯曜文揉著眼睛,他剛剛也被閃光燈閃了一下,聽了秦慕楚的話,搖頭罵道:
“不是,沒聽說過劇場有攝像,估摸著是哪條狗仔聞著味兒了。”
也是。
秦慕楚不疑有他。
畢竟他們這一行人就沒有名氣小的,被狗仔盯上也正常。
“秦慕楚,你看那邊,好像有攝像機。”
周惠敏突然拍了拍秦慕楚,臉上有些不確定,手指著一個房向。
正是她剛剛打量四周時看到的那個懸空的綠點方向。
之前沒在意,但剛剛被閃光燈閃了一下,她有點懷疑起那是個什么東西了。
秦慕楚順著她手指的方向看去,也看到了那個綠點。
作為導演他再熟悉不過那是個什么東西了——攝像機的提示燈。
綠點表示正在拍攝,紅點則是關機狀態。
“不是好像有,那就是攝像機。”秦慕楚站起身。
“真是嗎?那個燈從我們剛坐下的時候就已經亮著了……”
周惠敏喃喃,眼中滿是驚嘆。
她沒想到大陸的狗仔竟然也這么“敬業”,跟蹤潛入偷拍,頗有港島狗仔風范。
然而她這話一出,在場除了她和孫碧娟,臉色都是一變。
秦慕楚臉有些黑下來,看向侯曜文,語氣莫名:
“德運社沒有攝像?”
說完,也不等侯曜文回答,轉頭又看向楊蜜幾人:
“你們在這兒等著。”
“秦慕楚……”
楊蜜抬頭看著秦慕楚的臉色,拉了拉他的衣袖。
其余幾女也都看向秦慕楚。
秦慕楚沒說話,轉身徑直走到攝像機處。
一個三腳架上面連接著臺攝像機。
因為是純黑色的,放在這黑黢黢的角落,要不是提示燈亮著,還真不好發現。
秦慕楚繞到攝像機的前面,看著鏡頭拍攝的畫面,拍得正是第一排他們的座位。
“秦導,這個東西……”
侯曜文也走到旁邊看清楚了攝像機拍的畫面,張嘴又不知道說什么,臉上表情復雜。
驚訝、憤怒、羞愧……
秦慕楚一言不發,也不看侯曜文,甚至連攝像機里的視頻也沒刪。
直接走到觀眾席,幾女也都站起來了。
“走吧,換一處地方。”他說。
沒有人臉上出現驚訝的表情,都點點頭跟上秦慕楚出去。
周惠敏和孫碧娟也在剛剛楊蜜的耳語中明白發生了什么。
臉上帶著些憤慨。
“秦導,秦導,可能是誤會,誤會。”
侯曜文滿臉焦急得追上來,攔在秦慕楚面前。
秦慕楚面無表情,撥開侯曜文的手,重復了一句之前侯曜文說的話:
“侯老師,你這徒弟,確實太想紅,太想宣傳德運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