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慕楚，醒醒，醒醒，快醒醒……”
一陣推搡讓秦慕楚靠在椅背上的腦袋猛地一墜，從睡夢中驚醒。
憤怒地摘下眼罩，然后雙手狠狠地向旁邊的臉抓去，再向兩邊扯。
頓時，呼喚聲就只剩下了斷斷續續的“嗚嗚”聲。
“劉汐茜，你就不能讓我睡會兒！你坐飛機怎么和孫碧娟那死丫頭一樣煩人！”
秦慕楚捏著劉汐茜的臉，這張被無數粉絲奉為神顏的臉在他手中變形扭曲，像是梵高的抽象畫一般。
“放手啦！”
劉汐茜拍掉秦慕楚的手，揉著被捏得有些疼的臉，一臉委屈加憤怒的瞪著秦慕楚。
“明明都已經睡兩個多小時了，你怎么和豬一樣那么能睡啊。”
秦慕楚看著撅著嘴的劉汐茜，她還委屈上了。
登機的時間是美國時間十點，現在正是睡覺的時間，不睡覺干嘛？
就算干，兩個小時也該結束了！
“你煩你媽去行不行，阿姨年紀大了覺少，我還年輕，祖國的花朵不能缺少睡眠。”
秦慕楚拱手求饒。
“你說我媽年紀大？”
劉汐茜氣得擰了秦慕楚一下。
“不大，不大，你媽比你還年輕行了吧？”
秦慕楚連忙改口，
“我要睡覺，我明天還有事，大小姐，別搞我了。”
說著，他又戴上眼罩。
但這時，一雙手卻無情地把眼罩揭開。
重見光明的秦慕楚內心沒有任何喜悅，只有煩躁和暴虐。
“劉汐茜！你……”
突然意識到在飛機上，這個點周圍的乘客基本也都在休息，秦慕楚又壓低了聲音，靠近劉汐茜咬著牙小聲道：
“變性女，分不清彈棉花和彈鋼琴的臭屌絲，別再吵我睡覺！”
劉汐茜聽后瞪大了眼睛，像是第一次認識秦慕楚一樣，秦慕楚剛剛罵她的話都是“引經據典”的。
她看著秦慕楚，突然噗嗤一笑：
“你也看過我那些新聞啊，沒想到你也這么八卦，哈哈，鵝鵝鵝……”
秦慕楚沒想到罵劉汐茜還給她整樂了，牙咬得腮幫子都鼓起來了。
“沙筆。”
嘀咕一句，就要睡覺。
但這句卻被劉汐茜聽到了，立刻打了下秦慕楚：
“你怎么可以說臟話？”
“因為我沒有素質。”
秦慕楚沒有絲毫羞愧的樣子，又威脅道：
“別再煩我睡覺，不然我讓你知道中華文化的博大精深，這威力可不是美國佬那兩句fk，sonofbitch輕飄飄能比的。”
劉汐茜一點沒帶怕的，繼續晃著秦慕楚：
“我有話和你說。剛剛你說的那個場景，我想了，那樣演情緒是會更加突出。”
“嗯，所以呢？”秦慕楚閉著眼哼了聲。
這點事想了兩個多小時？
“所以下次我遇到類似的戲，是不是也那么演就好了？”
劉汐茜帶著笑容，像是在為得到一個好的表演方式而高興。
但秦慕楚閉著的眼睛卻皺起了眉頭：
“那如果那場戲變了，是通知你一件喜事，你在坐車趕去，你要怎么辦？”
沒注意到秦慕楚的表情，劉汐茜食指敲著嘴角，
“那就把控制不住的流淚換成……控制不住的笑，對不對？”
秦慕楚閉著眼看不見劉汐茜的表情，但從聲音聽起來她應該挺為這個主意得意的。
悲變成喜，就把哭變成笑……
好像挺合理。
“那要是先是喜事后來又變成壞事，你是不是就先笑再哭？
表演可以借鑒，但得有你自己的東西，真正的演員是在創造角色。
本來演員和角色之間就隔著一段距離，你模仿別的演員表演，就變成了，你——別的演員——角色，你離角色的距離又多了一大截，怎么能演好呢？
秦慕楚在那樣的情況下會哭是因為他內心感受到了，他的反應就該是那樣，你感受到了嗎？
你如果沒感受到，只是模仿秦慕楚，那你是在演秦慕楚還是角色？”
秦慕楚的話讓劉汐茜的笑容逐漸斂去，皺起眉頭開始思考起來。
“你的生活感知太少了，可能是劉阿姨把你保護得太好，許多情緒和情景對你來說是陌生的。
你的共情能力不強，這對于演員來說是致命的，無法和角色共情，又怎么讓觀眾和你共情。”秦慕楚又道。
雖然劉汐茜是他的朋友，但在他所遇到的和劉汐茜同時代的女明星中，他最不看好的就是劉汐茜，指演技方面。
明明年齡不大，但卻少了一股年輕演員有的靈氣。
在秦慕楚看來，《金粉世家》時的劉汐茜是有靈氣的，到了《仙劍奇俠傳》時靈氣就減弱了。
再后面的《神雕》《天龍》這些就基本毫無靈氣，全靠角色和她的外貌契合。
而這次拍《功夫之王》，秦慕楚去探班時感覺劉汐茜就像一個成熟演員一樣。
不是指演技成熟，而是表演方式，不算差，但也沒什么驚艷的地方，所有表演都在秦慕楚的預料之中。
就像個……混跡職場多年的老油子，有著一套讓你夸不出但又挑不出毛病的工作辦法。
這在秦慕楚看來是個很大的麻煩，他在心里給這樣的演員定義是“木頭”。
哪怕他善于給演員講戲，但也對這類演員沒辦法。
因為講戲也只是引導出演員的某種情緒，可“木頭”是沒有情緒的。
就像你沒法在花店買到金子一樣，因為花店沒有。
“共情？做到怎么樣才算做共情？”沉默良久的劉汐茜開口問道。
“你看書的時候有因為哪本書里的角色哭過嗎？”
“有啊，這就叫共情？”
“嗯，不過這只是很初級的共情，因為可能是因為作家寫得太好了，把情緒直接塞到你的腦子里。”
“那什么是高級的共情？”
“你因為某個角色哭了后，接下來幾天都走不出來，還在為那個角色難過，持續的時間越長，你的共情能力就越強，你和角色的距離也就越近。”
秦慕楚想到了拍《李清照》時的楊蜜，以及《大話西游》的朱因，都是沉浸角色難以走出。
想演好角色不一定都得這樣，但能做到這樣一定能演好角色。
朱因的紫霞有多經典這個世界只有秦慕楚知道。
但楊蜜演的李清照至今仍然經常被央視拿出來播放，還被崔老師當了上課素材，直言以后估計沒有幾個女演員敢去演李清照了。
要演，必然就得和楊蜜的比。
而一比，大概率是會輸……
“我真的沒有共情能力嗎？”劉汐茜問。
“有，但很弱，正常人是5，你就是3和4，而好演員得到7以上。”
秦慕楚用數據很形象地說明了劉汐茜的共情程度，又讓她一陣沉默。
半晌才道：
“能有辦法彌補嗎？”
“有，多看多感受，人間煙火也好，自然風景也罷，多讓自己和外界產生交流聯系，你的共情能力自然就增強了。
不然，你就只能演不食人間煙火的神仙姐姐，嗯，以后還能演神仙阿姨，神仙奶奶……死神仙，哈哈。”
秦慕楚笑出聲。
他想到了那個“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莫欺少年窮，莫欺中年窮，莫欺老年窮，死者為大”的梗。
劉汐茜想了想，認真地點點頭：
“我會的！”
“會什么？觀察可不是就遠遠地看著，你底子本就差別人一大截，更要近距離感受。
你會在路邊攤吃早飯？去街上發傳單？去飯店當服務員？
劉汐茜猶豫了一下，但很快堅定下來：
“我會！”
秦慕楚睜開眼，認真地看著劉汐茜，接著伸出手……把眼罩從她手中拿回來，戴在眼睛上。
“你已經成名了，到處都是認識你的人，做那些事很難。
而且，你會，你媽不會……”
下了飛機，秦慕楚和心事重重的劉汐茜母女分開。
劉曉麗還是在為“好萊塢夢”破碎而發愁，劉汐茜則是因為秦慕楚說她沒天賦。
到四合院時，已經半夜一點多了。
秦慕楚簡單擦洗一番，躺在床上，久久無法入睡。
“瑪德，煩死了。”
他錘了下床。
本來按照原計劃，飛機上睡六個小時，醒六個小時，回來正好繼續睡。
但在飛機上劉汐茜一直搗亂不讓他睡覺，結果他睡得斷斷續續的。
這會兒根本睡不著。
不禁又想起了劉汐茜想當演員不想當明星的事。
遙想大一燕影開學時，他還和學生們演講，說要當演員而不是明星。
但對劉汐茜，他卻建議當明星不要當演員。
但兩者的明星和演員含義不同。
這里的明星是指演技及格的偶像派演員，帶有熱度流量但不是純流量。
而演員指的是實力派演員，有追求的那種，挑戲、認真演戲，不炒作，不天天上綜藝走穴撈錢。
在他看來劉汐茜確實天賦很有限，想成為演技多好的演員不太可能，但當個演技及格的女明星還是足夠的。
前世劉汐茜也拍了些偏文藝的片子，秦慕楚看過，嗯……挺一般的，演技方面沒什么突破，尺度上倒是突破了一些。
所以秦慕楚才建議她不要選錯路，浪費時間，以免重蹈覆轍。
演員這一行真的挺看天賦。
有的演員拿到劇本不費力就知道角色該怎么演，而有的演員則費勁巴拉，認認真真地研究半天，演得還是很平庸。
劉汐茜一開始也是有“靈氣”，結果沒有及時學習，把“靈氣”轉化為演技，大量的接戲自然就把“靈氣”給磨沒了。
許多年少成名的演員都有這種現象，成名后一部接一部的戲，而且基本都是同類型的角色，表演模式逐漸固化。
胡戈也是這種情況。
盡管前世的他后面又演了很多角色，但秦慕楚覺得還是李逍遙演得最好。
前世他看過一個采訪。
胡戈自己也是這么覺得的。
所有角色他認為演得最好的就是李逍遙，因為當時沒演過戲，反而演起來最真實。
就是說沒有技巧，全是感情。
想想胡戈和劉汐茜也差不多，都是大學時期突然爆火，之后也沒上幾天課，就一直在劇組拍戲，演同類型的角色。
然后把“靈氣”給磨沒了。
前世的楊蜜也是，不過這個世界有秦慕楚干涉，她倒是走上了另一條路，靈氣不僅沒有被磨滅，倒是越來越足了。
嗯，我兒楊蜜有影后之資！
好像不太對，我女楊蜜？
秦慕楚撓了撓頭，胡思亂想了一會兒，困意也逐漸襲來。
正要睡著時，一聲電話鈴聲給他吵醒了。
“喂？有屁趕緊放，大半夜給你爹打電話。”
能讓秦慕楚說話這么隨意的，自然是周秸倫了。
電話里傳來一個低沉且沮喪的聲音：
“小楚，我失戀了。”
很快啊。
秦慕楚“蹭一下”就坐了起來，并打開了手機的“來電錄音”功能。
“細嗦。”
“就是吵了一架，她說分手，我同意了。”
秦慕楚瞬間興趣大減，坐直的身子也像水一樣滑到了床上。
“就這？沒事我掛了睡覺了。”
“喂！什么沒事啊？我分手了哎？你還有沒有同情心了啦？絕交！沒有義氣……”
聽著電話里傳來的譴責聲，秦慕楚默默把手機遠離了耳朵。
等周秸倫差不多罵完了，伴隨著他隱約的喘息聲，秦慕楚說道：
“這次準備分多久？什么時候復合？”
一陣沉默。
要不是還能聽到周秸倫的喘息聲，秦慕楚還以為他掛了。
半晌，周秸倫才開口：
“這次恐怕不會復合了。”
秦慕楚收起了玩笑的表情：
“這么嚴重？”
“嗯，很嚴重。”
秦慕楚頓了頓，
“睡覺了，我明天去臺北。”
“不用啦，你不是在美國嗎？我OK的，就是想找個人說出這件事，說了就好多了。”
“我今晚剛回燕京，也沒什么事，去臺北看看你這條喪狗。”
“你才狗奈……不過你要來的話就來吧，正好我演唱會也快開始了。方聞山還一直說讓你聽聽看《青花瓷》呢，很贊哦，這首歌。”周秸倫笑道。
秦慕楚卻能聽出他笑得有些勉強。
“不說了，早點睡，明天我到了記得來接我，再敢遲到你就死定了。”
“知道啦……”周秸倫說道。
頓了頓，又道：
“小楚，謝謝哦。”
“娘炮，滾。”
“你才娘……掛了？真是沒禮貌哎。”
周秸倫放下手機，對面的鏡子里印著他疲憊的臉和兩個深深的黑眼圈。
他分手不是今天才發生的，只是今天實在扛不住才打電話給秦慕楚傾訴。
效果顯著。
“睡覺！遲到了又要被嘰歪……”
人往后一倒，蒙上被子，沉沉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