聲音充滿了懇切。
中圣洲真寶樓何等地方。
尋常連駐點內的金丹長老負責人都罕有資格前往,她們夫君天賦出眾,能夠前往是很正常的事情,而她們這些妻妾道侶就不一樣了,別說總部,就算是去中圣洲只怕都困難重重。
因此。
王蕓,白玉穎她們很想知道夫君到底付出了什么。
靜室內。
輕甲覆蓋著渾圓曲線的裴火羽,忍不住打量著眼前數位女修,在她心里,沈平的妻妾道侶都只是普通修士,此生能筑基有成便是修行的極限,這般資質的女修相比起沈平甲級核心成員身份來說,地位相差甚遠,說一句攀龍附會都是高抬她們了。
將來等沈平達到化神以及更高境界。
雙方差距必然會越來越大。
到時候這些女修最好的歸宿就是在元嬰壽命耗盡后坐化。
所以裴火羽很少跟于燕,王蕓她們有什么交流,哪怕是她內心已然明白自己會成為沈平道侶,也從未想過要融入她們。
但現在。
她感受到了她們眼中的那份深重情意。
心底印象不由稍有改變。
無論這些妻妾道侶們的資質如何,單憑她們對沈平的情意,就值得那些修行的資源以及真寶樓限制級資源。
其他修士或許不會這么認為。
但在裴火羽看來,她覺得值了。
“五洲四海劫難將臨,除了中圣洲和真寶樓總部,其他地域陷入絕境的可能性極高,原本你們作為沈道友的家眷,是有資格前往中圣洲的,可沈道友為了讓你們得到總部庇護,能夠進入總部,這些日子廢寢忘食的修行……如今總算達到了能夠帶你們一同前往總部的條件。”
“而在整個真寶樓,能做到此種條件的核心成員,元嬰以下屈指可數,金丹以下目前更是只有沈道友一人!”
“甚至歷屆核心成員中,能做到的只有他!”
聲音落下。
于燕王蕓等妻妾們頓時渾身一震。
裴火羽聲音繼續著:“雖說沈道友在符道技藝上面天資優秀,可短短數年就達到這種地步,前所未有,說實話在他說出要帶著伱們一起前往總部時,沒有人相信沈道友能做到,包括我……可想而知,那個時候沈道友身上以及心里承受著何等的壓力。”
“這壓力若是換做任何修士,都會崩潰。”
“但沈道友撐過來……”
她話還沒說完。
站在于燕身邊的王蕓,眼角淚水不自禁的流淌而下,她嗚嗚的哽咽著,嘴里呢喃著:“錯了,我們都錯了,原來夫君不是因為修行而忽視冷落了我們,他只是在替我們承受著不該承受的壓力,可,可我們非但沒有體諒夫君的艱難,反而一邊享受著很多修士得不到的資源環境,一邊還抱怨著夫君沒有時間陪伴!”
她哭著哭著就笑了起來。
“蕓兒真該死,幫不到夫君,還盡給夫君添麻煩!”
王蕓低喃間猛然抬起手掌拍向了自己的額頭。
動作迅速。
白玉穎,沐妗等根本沒有反應過來。
裴火羽眼疾手快一道靈光術法打出,金丹法力立即束縛住了王蕓的手臂。
王蕓嘭的一聲跪在了地上,眼淚不住的滴落在地面,但她聲音卻平靜的沒有絲毫波瀾,“裴前輩,求您不要阻攔我,蕓兒不想再拖累夫君!”
白玉穎,沐妗,尹紅蓮,秋盈她們默默看著王蕓,都沒有出聲制止,她們心里此刻跟王蕓一樣難受,雖然不像她那般想要求死,可那種自責和內疚沉甸甸的壓著。
甚至她們恨不得給自己幾個耳光。
畢竟一直以來都是夫君在替她們遮風擋雨,可她們卻未曾做到妻妾道侶們的本分,沒有真正去了解夫沈平,體會修行艱難。
于燕同樣沒有吭聲,她面頰木然的轉過身,步履蹣跚一步步走出靜室,跨過門口的剎那,夜間冷風吹佛,烏黑秀發隨風而飄,她抬起眸光看著漫天星辰,一行清淚悄然滑過。
這一刻。
她仿佛回到了云山坊,回到了那看不見希望的礦區,在這片繁星之下,她曾經心存死志,可最后卻因沈平在黑暗中遞出的那一抹溫暖重新燃起了修行之路。
如今近二十載寒暑過去。
沈平依然未變。
他還是那個在背后默默支撐所有的膽小修士。
可于燕卻似乎已不再是當年那個若行尸走肉的女修,她變得貪婪,貪婪想要得到夫君更多的關懷。
也正是因為這份貪婪,令她更在乎自己的感受,而忽視了夫君所承受的壓力。
走到院落中央。
風愈發大了。
于燕怔怔看著主靜室門口,她沒有自責,沒有內疚,只是在審視著自己的心,不知從什么時候開始,那份情意不再純粹,它帶著計較,帶著質疑,更帶著躊躇。
計較沈平的關懷是不是多于其他人,質疑沈平是不是更在乎自己,躊躇是否傾盡自己。
這一切她都壓在心里。
但直到此刻。
于燕才明白自己所有的雜念在夫君默默承受的壓力面前,都很可笑且沒有絲毫意義。
風呼嘯著。
吹干了眼角淚水。
于燕豁然抬步踏著走進了主靜室。
看到盤坐在蒲團潛心鉆研參悟經卷的沈平,她就安靜站在門口一動不動。
時間一點點過去。
黑夜逐漸深邃。
漫天星辰更加閃亮。
沈平目光從經卷收回,然后注意到了于燕。
還未開口。
于燕就笑著上前,輕聲道:“夫君,妾身想回一趟越國。”
沈平不假思索的問道:“什么時候?”
“現在。”
聽到此話。
沈平一愣不由盯著于燕,確認她是認真的后,也沒有問什么原因,就點頭答應下來:“好。”
片刻。
裴火羽操控著飛行法寶,極速在群星閃耀的夜空下朝著北巖沼域的十二諸國方向前行,法寶上面只有她和沈平以及于燕三人。
而真寶樓大型飛舟從瀾海仙城到越國只需要半天多的時間,可飛行法寶卻需要兩天時日,這還是不停歇催動法寶的情況。
遁光在天際劃開一道道光痕。
速度之快穿行危險區域時,都沒有劫修敢攻擊。
兩日后。
十二諸國的越國邊界到了。
法寶又朝著西南方向前行兩個時辰,然后停落在了一個偏僻的荒蕪山脈。
“裴真人。”
“你在此等候就行。”
兩人踏著云梭裴沒多久就來到一處山丘。
在山丘的一個土包前。
于燕停步。
沈平站在她身后默不作聲。
“夫君。”
“這是我師傅的墓,我自年幼起便跟隨著師傅成長,所有修行生活以及術法技藝,廝殺斗法皆是學自于師傅,在我心中師傅勝似我的親生父母。”
于燕聲音很輕。
她唇角帶著笑意,轉過身看向沈平,“這次我帶夫君前來,是想在師傅面前,跟夫君按照越國凡人之禮,拜堂成親。”
沈平盯著于燕的眸子,那瞳孔清澈明亮,他似乎一下子明白過來,頷首道:“好。”
沒有紅燭。
沒有紅蓋頭。
亦沒有紅床。
只有白蛇傀儡放在了山包。
兩人一跪天,二跪地,三跪高堂。
行禮后。
于燕側過身面對著沈平,“我于燕愿跟沈平結為良緣,此情天地可鑒,此情日月可明!”
聲音回蕩。
她心底再也沒有半分瑕疵。
沈平觸及到那道純粹的眸子,不由深吸了口氣,“我沈平……”
說完。
兩人起身。
于燕看了眼那山包,毅然跟著沈平踏步離開,再也沒有回頭。
而山包上的白蛇傀儡似乎露出了笑容。
在這笑容所及之處的背影,似乎有著七彩之光閃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