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距離觀察變形怪變形的狼派獵魔人都露出感興趣的神色。
他們不是沒有遭遇過變形怪，但不是每個變形怪都能這么毫無保留地在他們面前表演自己的能力。
葉奈法更是露出了實驗者獨有的探究眼神。
沙佩特此時已經擁有了獵魔人的敏銳知覺和杰洛特的記憶，葉奈法的眼神讓他瞬間明白了什么。他猛地打了個哆嗦，近乎本能地加快了步伐進入惡魔坑。
“我們快點吧，不是說里面除了有惡靈消滅之外還有人需要救嗎？”
隔離區里面是荒廢的帳篷，倒塌的火盆，破碎的布料，還有散發著臭氣的腐肉。
沒有活人，距離上一批病患被“隔離”到這里已經有很長時間了，顯然他們沒能夠撐到如今永恒之火的新掌權者上任。
沙佩特的眼神悲憫。
杰洛特雖然平時總面無表情，但是內心卻是柔軟且多愁善感的，疊加上變形怪本性的善良底色和永恒之火執政官對于教派的信仰，變形怪現在被自己折磨地幾乎要哭出來了。
葉奈法見到沙佩特的這幅表情，露出了另一種感興趣的神色。
沙佩特從懷里掏出一副簡易的地圖，四處張望了一下，快步帶領眾人越過了“居民區”。
“惡魔坑依山而建，它的前身是一個廢棄的礦洞。”沙佩特指著前面擋住眾人前路的上鎖木門說道，“那個惡靈就在礦坑的最深處，這里的守衛以前經常能夠聽到里面傳來竊竊私語和慘叫，有的時候又會變成爭吵和求饒——而這些都出自同一個聲音。”
沙佩特沉聲道。
隨后他當著眾人的面左手掐出法印，扎出馬步，微微蓄力了一個呼吸。
阿爾德法印！
念動力凝聚成的空氣炮從他左掌傾瀉而出。木門的鎖沒有打開，但是門板卻連帶著四個鉸鏈都被從巖壁上面撕扯下來，倒飛入洞。
維瑟米爾看得挑了挑眉。
艾斯卡爾拍著杰洛特的肩膀：“他把你學得很像。”
沙佩特微微喘了一口，看著漆黑的洞穴，左手抓住胸口的狼首徽章，低下了頭。
眾人聽到了他的禱告聲：“愿永恒之火指引我——”
杰洛特的臉愈發僵硬了。
蘭伯特大笑起來：“我開始喜歡這個家伙了！”
他大步走到沙佩特的邊上，摸索一會從煉金背包帶中掏出一瓶貓：“要試試看這個嗎伙計，探索洞穴少不了它！”
沙佩特沉默著接過，雖然他能夠靠變形模擬出杰洛特的盔甲和劍，但是魔藥還是有些超綱了。
其他獵魔人的動作也相當整齊，各自掏出魔藥咬掉臘封，仰頭飲下，七雙眼睛頓時在黑暗中開始發光。
葉奈法輕輕“切”了一聲，很自然地搭上了杰洛特的胳膊。
色彩在視野之中褪去，而線條和輪廓則愈發明朗。黑暗礦洞中的一切呈現在蘭恩的面前。
“這根本不是能住人的地方。”最年老的維瑟米爾說出了眾人的心聲。
眼前到處都是廢棄的木料、繩索、挖礦的工具，還有不少被打翻的火盆。
在那些火盆周圍，有不少被撕扯開來的麻袋通過石頭壓在地上，作為暫時棲身的地方以讓人可以平躺。而上面斑斑的血跡可以看出上面人的身體狀況實在算不上好。
“這種東西，比之戰爭還要殘酷了不知道多少倍。”艾斯卡爾嘆息道。
眾人沉默，只是跟著攥緊了拳頭的沙佩特繼續往里走。
很快前面就出現了第一扇門，上面釘著一份信。不知道經過了多少年頭，這張薄薄的紙卻仿佛擁有奇跡一般的力量維持著還沒有被粉碎。
蘭恩上前取下這封信，輕聲讀起來。
親愛的奧：
如果你看到了這封信，說明你找到了我留在諾維格瑞附近的東西。事實證明你是對的，只此一次，恭喜你。我應該跟你一起離開的，這份看起來簡單的委托另有玄機，唉……又是這樣，我們吃的虧還算少嗎？
我覺得自己被感染了，對，我知道這有多不可思議——獵魔人本不會生病。但我身上的發燒和神志不清的癥狀又該怎么解釋呢？我希望是我作為獵魔人的體質差的出奇，而如果不是這樣的話，事情就很嚴重了……
我擔心自己出現什么意外，所以沿途用我們的徽章做了標記，讓你回來的時候可以找到我……
一般來說，寫下這種信還被人找到的家伙百分之九十九都已經沒命了。
蘭恩簡單看了一下，對眾狼派說道：“下面是一份他根據自己病情開出來的魔藥配方，似乎是用白屈花作為原料。還有他的署名。”
蘭恩輕聲念出寫信人的名字：“雷納德。”
這名字一出口，維瑟米爾猛地一個激靈，突然沉重的呼吸聲讓洞穴里面的每個人都能聽見。
“認識他？”
維瑟米爾搖頭：“不，但是我聽我的導師提過他的名字。他在我被導師帶回來之前就已經是狼派的中流砥柱了，我聽說他的鍛造手藝非常精巧，甚至參與過凱爾莫罕城堡的建立。”
眾狼派不由倒吸一口冷氣，參與凱爾莫罕的建立？那得是什么樣的老怪物？
蘭伯特問出了眾人的心聲：“他真的還活著嗎？”
視線集中向蘭恩。
“在我上古之血所看到的情境中，他‘幾乎’已經算是死了。”蘭恩搖搖頭，“但這正是我來這里的目的不是嗎？借由我的力量去給他求取一份生機。”
眾人沉默。
最后居然是凱亞恩拍著維瑟米爾的肩膀安慰：“放心吧！我當初可是關起來做了幾十年的實驗，不但渾身的皮被剝了個干凈，身體里面各種藥劑流得比血都要多，最后還被惡魔附體了！就這樣最后還不是被蘭恩救回來了？”
“只要你們那個大前輩還有一口氣，就絕對能被蘭恩從死神手里搶回來！”
真別說，有凱亞恩的這么一個現身說法在，維瑟米爾還真的有被安慰到。
杰洛特端詳了一會信紙，卻有了別的疑惑。
“這東西就這么粗糙地釘在門板上，卻過了這么長的時間都沒有化成灰，是不是有哪里不太對勁？”
這句話得到了廣泛的認同。
“要么，是有敵人給我們設下陷阱。”維瑟米爾推測道，“要么，就是那個前輩利用自己的力量給我們這些外來者一些力所能及的提醒。”
“如果是提醒，那我們就更該去救這個前輩。”蘭伯特大聲道，“而如果是詭計，哪個怪物能夠敵得過我們這支隊伍？”
視線環顧一圈的獵魔人加術士，眾人齊齊冷笑一聲，繼續往內探索。
把信紙小心保存好，沙佩特一馬當先推開塵封的大門。
很快就有煙塵和腐朽的氣息倒灌而出，從洞穴深處有冷風呼呼而來，伴隨著一個痛苦、壓抑的聲音。
“不……幫我……”
“請你……幫我幫……”
伴隨著斷斷續續的求救聲，礦洞兩側的火把無焰自燃，將黑暗深處的東西淺淺照亮。
這暗淡的光不但沒有驅散多少恐懼，反而拉出了一條條扭曲的影子，足夠將任何貿然探索這里的隊伍嚇回老家。
好在這里任何一個人都是見慣了大場面的人。
“這個聲音……難道就是那個‘雷蒙德？’”
蘭恩和凱亞恩都提起了精神。
曾經被惡魔上身而獲得了靈媒天賦的貓派獵魔人眼神冰冷：“不……我聞到了熟悉的味道。這是惡靈的把戲！”
蘭伯特聳了聳肩：“不過這個聲音聽上去倒是挺誠懇。”
哪怕沒有火把，獵魔人閃爍的眼睛也足夠照亮礦洞內的一切。很快眾人就在地上發現了幾個被人鐫刻出來的狼首標記，這便是“雷蒙德”信中為同伴引路留下的指示。
沙佩特的眼神越來越愧疚，因為沿途的骸骨、尸體越來越多。巖壁上面還有大量的噴射狀鮮血。
多少懂一些醫療知識的葉奈法評價：“這應該是某種出血熱，按照這個出血量……噴血的人應該下一秒就死了。”
沙佩特沉默地沿著狼首標記繼續帶路，直到碰見一堵搖搖晃晃的墻。
他摸索一會，突然在墻角找到到了又一封信件。
我得休息一會，牧師們還是不愿意開門。我的身體愈發沒有力氣，我對過去幾個小時發生的事情一點影響都沒有……或者是過去幾天？
我被困在黑暗里無事可做，腦子里面開始胡思亂想。我想起從前的訓練，想起我們一起接取委托，但是突然……我居然忘了你叫什么了。
是奧斯馬爾，對不對？還是奧蒙斯，還是奧蒙德……等等，你叫奧斯蒙德，我現在想起來了！但是在剛剛確實有那么一會……
我開始覺得自己或許出不去了。
看完信的眾獵魔人抬頭，眼前是一堵漏風的墻，它和周圍的建筑格格不入，顯然是為了阻擋什么臨時砌起來的。
這封信就是從這堵墻的漏口里面飄出來的。
蘭伯特一抬手，阿爾德法印凝聚出來的念力沖擊波便將這堵搖搖欲墜的墻擊碎，如同溪流一般的老鼠從里面涌了出來。
后面是更加幽深的通道，眾人踏入其中，地上到處是骨頭、血、干掉的粘液，還有亂七八糟的抓痕。
“這些是人的指甲抓出來的，很多人。”維瑟米爾看著巖壁上面的一道道血跡，“他們拼了命地想要出去。”
眾人回頭，在墻的另一邊好像看見了百年前的場景：一隊冷冰冰的永恒之火護衛，他們用漠視的眼神看著里面的病患，用磚頭一塊塊將他們求生的希望封死。
“這種墻根本擋不住獵魔人，但是雷蒙德的身體顯然出了問題。所以他只能坐在墻邊絕望地給同伴寫信從縫隙塞出去，希望他能夠看到。”
就在這個時候，礦洞深處又傳來了求救的聲音。
“不……救我……求你……”
“幫幫我……”
凱亞恩只覺得好像有螞蟻在脖子上面爬，握劍的手愈發開始癢起來。
再往里走，人類居住的痕跡開始變多，但是卻不是好的痕跡。
囚牢、圍欄、鐵鏈枷鎖、實驗室……
甚至還有很多殘忍的刑具。
無一例外的，這些東西上面都沾染著腥臭的鮮血。
“看樣子永恒之火的牧師似乎想要在這里對疫病進行研究。”艾斯卡爾沉聲道，“只是病人們不愿意這么乖乖作為素材，所以他們反抗，隨后被鎮壓。”
蘭伯特看著那些刑具，那里還有幾枚沾染著污漬的鐵釘，這些很明顯不是用來鑲嵌木板的，而是用來鉆破血肉。
“而牧師們除了研究之外似乎也發展出了一些別的愛好。”
沙佩特愈發沉默。
“等等！”蘭恩突然大吼一聲。
周圍不知道什么時候起開始刮起更加駭人的“嗚嗚”冷風。
有著敏銳感知的凱亞恩早就“噌”地一聲把貓首銀劍出鞘，躍躍欲試地看著幾個從黑暗中踱步出來的黑影。
“看樣子病人們對這里的執念特別深。”
那是一個個皮膚腐爛的半活死人，肌骨半露，一瘸一拐，渾身散發著陣陣灰紅色的死氣，一步一踱地朝著獵魔人們包圍過來。
直到這個時候，眾人胸口的徽章才開始劇烈地震顫。
“救……救我。”
“說話的不是它們。”蘭伯特插了一嘴。
“不是魔物，看樣子是病患的尸體變成的。”維瑟米爾瞥了一眼自己的學徒，“也不是像是惡靈附體，他們的行動過于一致了……”
“不像是有著自己的神智，反而像是被一個統一的大腦在控制。”
“不管怎么說，我們離目標很近了不是嗎？”蘭恩指了指這些怪物出來的地方，“它們都從一個地方出來，不管是什么孕育了它們，還是它們在守護什么。我都有預感——那就是我們的目標。”
蘭恩率先上前一步，抬手阻止了躍躍欲試的獵魔人們。
“我們還是節省一點時間吧，沒必要在這些怪物身上浪費太多。”
這么說著，蘭恩抬起了左掌。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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