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天左右的時間，霍云亭的戲份算是拍完了。
秦王宮，清明上河圖，廣州街，香江街……
這也得虧是霍云亭，程龍，李蓮杰這三位武打演員不拖沓，打起來行云如流水。
速度快，還保質量。
可說心里話，霍云亭感覺這蘿卜不太行。
換句話講，要求太低。
他當初在上海和周星弛拍《功夫》的時候，武打部分的戲一天能拍十幾個鏡頭就很不錯了，一個鏡頭可能要拍上二三十次。
這還是建立在自己會真功夫，經常被周星弛夸打的不錯的情況下。
到了蘿卜這兒，武打戲快的要命。
涉及到邁克爾這武打新人的戲份會多拍一些時間，可到了他這兒頂多重拍五六次就能過。
要不是袁合平經常性提出哪哪不合理，建議重拍，霍云亭覺得蘿卜恨不得把他的戲份一條過。
可不管怎么說，他終究算是殺青了。
拍完最后一場的時候可謂是鑼鼓喧天，鞭炮齊鳴；紅旗招展，人山人海。
羅伯·明可夫那激動勁兒顯形于色，連開兩瓶香檳，不知道還以為是劇組殺青了。
“兇，云哥，你要走了？”劉亦霏湊到他身邊來。
“是啊，接下來就不能陪你了。”
她顯得有些失落。
從《神雕俠侶》開始兩人就一直在一塊兒。《不能說的秘密》是，《射雕英雄傳》也是，《功夫之王》還是。
連著三部片子都在一起，現在就要結束了？
驀然之間，一股異地戀的委屈感涌上心頭。
異地戀，十個談的九個分！
“云哥，那你能不能別走，多陪陪我啊。至少，至少陪我到拍完九寨溝那兒。”小姑娘看模樣泫然欲泣，拉著他的胳膊撒嬌。
“不不不，劉小姐，我覺得這個還是不要了。”
本來在一旁看樂子的羅伯·明可夫聽劉亦霏說這個，嚇得剛喝進去的酒全嗆出來了。
“劉小姐，兇應該算是崛起的新星了吧，肯定忙的很。陪你拍到去九寨溝少說也要幾個月的時間，就算我同意，華誼也不會同意的。”
這話說的語速很快，磕磕巴巴，中英摻雜。但是意思劉亦霏能聽明白。
“我會不知道嘛！”劉亦霏沒好氣白了他一眼。
本來我就是撒個嬌而已，讓你搞的我好像無理取鬧似的。
云哥會不會覺得我更幼稚了？她在心中沉思。
羅伯·明可夫沒心思管她是不是撒嬌，見她不求著霍云亭留下來，這才松了口氣。
自己這段時間學學中文還是用的，這不就拍上用場了。
要是這瘟神留下來，他又得多難受好幾個月。
“等拍完了帶你去玩兒。”
拍了拍小姑娘的腦袋，又依次合劉小莉，袁合平，陳偉濤，釋行羽他們告了別。
至于李蓮杰，左右看了一圈兒，沒找著人，一問，說是去上廁所了。
于是走向邁克爾那小子。
“小邁啊，有些事情我想不需要多說你也應該懂得。”攬著他的肩，霍云亭遞上一根煙。
他這半個月簡單教了些五郎八卦棍和八仙棍的路數，也勉強算是半師之恩。
由于被他輕描淡寫的揍了半個多月，邁克爾對他敬佩是越發深厚。
自己還要練到什么程度才能讓霍師傅認真起來？
邁克爾趕緊把手舉過頭頂，“霍師傅您放心，如果我真的做了不該做的事情，程先生和李先生就把我收拾了。”
霍云亭一臉贊許的揉了揉他的腦袋，“好孩子。”
這一圈都交代完，喝完酒壓壓驚的羅伯·明可夫也來他面前。
“兇，恭喜殺青。”
好萊塢那邊沒有發紅包的習慣，羅伯·明可夫也只是和他握了握手。
“祝《功夫之王》票房大賣。”
霍云亭還說了句吉利話，頓了頓，又補充道，“蘿卜，羅伯先生，我覺得武打戲份還是要更嚴格要求些。”
這片子，他覺得全靠程龍和李蓮杰這兩位大咖的多年以來的武打經驗在撐著，這才顯得好看些。
其余人，他覺得都顯得有些草率了。
羅伯·明可夫愣了神兒，“還要更嚴格要求嗎？”
“來來來，兇子，老哥送送你去。”
霍云亭剛要開口說些什么，就被身邊的程龍拉走。
羅伯·明可夫見狀聳聳肩，邁著步子回了片場。
他知道霍云亭可能是想說一些關于片子的建議，但他并不在乎。
程龍胳膊搭在他肩上，兩人溜溜噠噠的往回走。
“我說兇子啊，你不用跟他講這些，他懂不了的。”
“好萊塢那邊都是工業化的拍攝，講究效率，跟你理解港式武俠片不是一個概念。”
霍云亭頓了頓，“可這也太草率了點。有的戲份我自己覺得還欠打磨，結果可好，蘿卜鼓著巴掌說一條過。”
“蘿卜？”程龍愣了一下，這才反應過來他說的是羅伯，不由得失笑，“你取外號倒是一把好手。”
“我當初拍《龍少爺》，就踢毽子那幾分鐘，拍了兩個月，素材多到堆滿剪輯室。”
“《A計劃》里兒從鐘樓往下跳那一段兒，用了整整八天。”
“咱們是自家人知道自家事兒，他一個好萊塢來的老外，鼻子比眼兒高，他懂個屁的功夫啊。”
隨后一臉感慨的拍拍他肩膀，“至少還愿意問問大眼的看法，已經很不錯啦。”
霍云亭悶頭想著，“那好萊塢的動作打戲比不上港式動作片？”
這話一出口，程龍也猶豫了一會兒。
過了半晌，點點頭，又搖搖頭。
“對，也不對。”
“大眼的外號你知道吧？”
“華人第一武指。”
“不錯，那你說為什么前面還有個華人的前綴？”
這下，霍云亭愣住了。
“美國人的電影……就像是一個工廠，工業化水準非常高。你知道我說的是什么意思的吧？有效率，可復制，甚至會更好。”
“我們搞出來了功夫片，這是從0到1，從無到有的質變。但是他們可以模仿學習，變成2，3，4……”
“大眼在好萊塢確實牛逼，但好萊塢就不會派人學？要是大眾傳媒還陶醉在咱們創造的功夫流行于美國，流行于全世界，我感覺最多也就兩三年的時間，那就該被淘汰了。”
頓了頓，程龍又補充道，“其實，我總覺得現在武打演員很難有出路了。武俠，已經隱約有走下坡路的趨勢。”
“以前我們有人，也有時間，但現在不行了。”
霍云亭沒吭聲，只是側頭聆聽，記住他每一句話。
我天朝上國，地大物博，無所不有。
腦子里不知怎么就突然冒出這么句話來。
例子舉的可能不是很恰當，但他文化程度本身也不算高。
兩人沒再言語，穿過街道，略過嘻嘻哈哈的人群，躲過男女老少的旅游團，與一對對濃情意切的小情侶擦肩而過。
他們與繁華喧鬧的馬路對立而行。
程龍悄悄瞥眼看了下沉默的霍云亭，心中不由有些懊惱。
自己也是閑話多，和他一個毛頭小子講這些干嘛？
這小子綽號任丘傳武，一聽就是個心懷志滿，滿腦子浪漫主義的貨，但是面對這個大環境他能干啥？
知道的越多，而且發現自己沒能力改變現狀，過的越痛苦。
嘖嘖……
自己真是造孽喲。
就這樣默默走著，一直走到酒店大門口。
“得，我就送你到這兒了。”
霍云亭點點頭，“大哥，咱們后會有期。”
“好。”
“替我和李老師也說聲再見。”
“好。”
回屋收拾完東西，霍云亭起身朝樓下走去。
老張已經叫好了出租車，霍云亭貓著腰鉆進車廂，不給那些不知存不存在的狗仔一點兒機會。
手撐著頭，眺望車外疾駛而過的景色，心中五味雜陳。
回想剛入行那會兒，有個戲拍就很高興了，哪兒想過跟今天似的，都考慮起這些大事兒來了。
程龍說那些話，他似懂非懂。像是程龍說武俠片在緩慢衰退，他不太信，但心里兒卻又覺得不是瞎說。
他國際龍干嘛要騙自己呢？
周邊的景色如殘影般向后褪去，忽然一個急剎車，霍云亭身子順著慣性向前傾，一切都停滯幾秒。
也包括霍云亭的心臟。
看了一眼前面兒，是紅燈。
霍云亭忽然回過勁兒來，不對啊，自己考慮這些玩意兒干嘛？
本來他到這娛樂圈兒就是為了治病。這病治好，他就撤。
至于這娛樂圈，國內影視行業的未來等等，這些東西跟他霍云亭有什么關系？
“陷進去了啊。”
“啥？啥陷進去了？”
聽著霍云亭輕輕的自言自語，張德邦疑惑道。
不過很快笑起來，“霍哥，能讓你這每天凌晨五點雷打不動起床的主兒陷進去，我估計就拔不出來了。”
霍云亭一聽，頗為認同。
確實是拔不出來了。
不過自個琢磨那些玩意兒有啥用，什么身份干什么事兒。
等他真到了程龍那個地步，再考慮怎么拯救娛樂圈吧。
自己連病還沒治好呢，倒想起這些有的沒的了。
這樣一想，心中不由得輕快了不少。
“咋？霍哥說的這陷進去……是不是霍嫂啊？”張德邦一臉壞笑的湊過去，滿臉八卦。
正所謂英雄難過美人關，嘖嘖，古人誠不欺我啊。
“嘿，你老小子倒不嫌寒磣。希希才多大歲數？”
霍云亭笑罵一句，隨后問道，“我讓你看的房子和店鋪選好了沒？”
“霍哥放心吧，這個早就給你看好了。”
按照他的意思，買房子要四合院的，還得偏僻，張德邦找了好久。
這還是后來又上門兒拜訪了郭德岡兩口子，請她媳婦兒幫忙介紹一下。
他可是聽說了，就現在霍云亭租的那套四合院，就是王慧給托人幫忙整的。
他有求而來，但是老郭兩口子一聽是霍云亭的事兒，那必然是鞍前馬后啊。
雖說老張這段時間一直跟在霍云亭身邊兒，沒空親力其為，可選房子這種事兒王慧直接托人給選了。
“霍哥，豐臺那邊有一套，三間正房，東西廂房各兩間，倒座房三間，帶車庫，總共三百多平。”
霍云亭聽著，眉頭微皺，“房間這么多啊？”
爹媽不愿意來北平，霍家莊住了一輩子，習慣了。
至于劉小莉，他估摸著也夠嗆跟他倆住一塊兒。
那自己得跟茜茜生多少娃兒才能不浪費？總不能再租給老黃吧？
“霍哥，這才叫老北平正兒八經四合院。你現在住那個，應該叫大雜院兒更合適。”
“那得多少錢？”
“八百萬。”
“咳咳咳咳咳！”
霍云亭摸了摸口袋，沒有掏耳勺。
“多少錢？”他側耳傾聽。
“八百多萬啊。”張德邦笑的有些幸災樂禍，“這都算實惠價了。”
實惠價……
霍云亭簡直是無力吐槽。
“這才幾年功夫啊，這房價比他媽火箭都快了。”
“什剎海鴉兒衚衕有一處三千多平的臨海四合院，賣給一老毛子了。霍哥，你猜猜賣了多少錢？”
張德邦伸出一根食指，都快要戳到霍云亭臉上了，“一個億零一千萬！”
“一點兒一個億啊霍哥！”
霍云亭臉皮直抽搐。
怪不得他現在那大雜院兒房租漲的有點高，合著這是全北平都在往上漲。
揉了揉臉，“算了，不買四合院了。雜七雜八要那么多房間干啥使。”
張德邦趕緊豎起大拇指，“可不，霍哥這話確實有道理。”
“那店鋪的事兒呢？”
“這個呀，我也瞧了，也從豐臺那邊兒，市里兒，熱鬧地方。”
“咱這武館要是一開——”
“不，不在熱鬧地方。”霍云亭捏著鼻梁，“這個事兒回去我親自瞅瞅。”
“房價是——”
“打住！”
張德邦有些遺憾的閉嘴，還想再扎一下這小子的心呢。
“嗡嗡”
傳來震動聲，張德邦一摸口袋，有消息。
大概掃了幾眼，嘖嘖兩聲，“霍哥，唐人那邊兒想請你——”
“嘀嘀嘀”
霍云亭手機也響了，來了電話。
“喂？驊哥，好久不見啊，什么事兒。”
另一只手伸到老張面前，拿過他手機，看著上面的消息。
大致意思就是唐人想請他去演唱一首《射雕英雄傳》的插曲。
“亭仔，最近忙不忙？我過些日子在香江那邊有場演唱會，來參加伐？”
“行啊驊哥。”
“欸，好好，那不見不散。”
“放心吧，沒問題。”
掛掉電話，霍云亭看向張德邦，“得了，甭回北平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