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我來,紀年。”
王煙說著一揮手,領著紀年上了一輛迷彩噴漆的秘境專用越野車。
主駕駛位上是一個剃了圓寸、面容剛毅的年輕人,一路上什么話也沒有。
直至開到血淚靈草精所在的山谷附近,方才停下車。
轉頭對副駕駛上的紀年說:“我就在這兒等你,等會兒封裝完直接過來就行。”
“好。”紀年聞言微微頷首。
下了車,走出一段距離后,便抬手轉換出增將軍。
血淚靈草精是草木精靈,不是鬼。
他手下的金牌打手七爺、八爺無法對她形成克制。
相較之下,有火簽作為武器、能引動神火除妖的增將軍無疑更加合適。
“呱!呱!呱!”
山谷樹蔭下盤踞著一群老鴉。
它們蹲在蒼老的樹干上,豆粒大小的眼睛閃爍血光。
“幸好沒有黑貓和電線桿子,要不這就是妥妥的宇智波滅族之夜啊。”
不得不說,紀年真的有顆大心臟。
即使是面對這種陰間場景,也能毫無壓力地自顧自開起玩笑。
而這,也是那一大票神話人物帶給他的底氣。
“呱!呱!呱!”
沿著地圖走了半天,還是沒有看到血淚靈草精的影子。
而那群丑了吧唧又擾人的老鴉卻是不遠不近地跟了他們一路,時不時就非常瘆人地“噶”一下。
紀年不堪其擾,先后指揮增將軍以火簽引動炎潮,燒了它們幾回。
可這血瞳黑鴉的數量就像這山谷里的五人合抱粗大樹一樣多,壓根燒不完。
縱有萬般無奈,紀年也只得在這擾人的環境下苦苦找尋。
可找了半天,依舊沒有任何收獲。
便尋了塊青石坐定,翻出地圖,細看起來。
而那群老鴉則像是盯死了他似的,各自找了個樹干停下。
“噶!噶!噶!”
這好似劃割玻璃的鳥鳴聲越來越大。
紀年有些煩躁地擺了擺手,示意增將軍再給它們來上一炮。
“熊!”
于是下一刻,游離在天地間的火元素便不斷向那枚精致的火簽涌去。
而就在增將軍即將發動攻勢的瞬間,忽有一道炸聲響起,驚得鳥群四散離飛。
“轟!”
紀年近乎本能地捂了下耳朵,就見漫天煙塵拔地而起,緩緩形成一個小型蘑菇云。
這片山谷真正的主人被吵醒了。
她就像炮彈一樣,自東南方打來,直落到紀年眼前,接連撞破了十幾棵十人合抱粗的古樹。
然后就像沒事“人”一樣翻滾起身,以一記“練習生頂肩”,狠狠撞向盤踞老鴉最多的大樹。
只聽“咔嚓”一聲,樹木應聲而斷,老鴉瞬間散開。
可被噪聲吵惱了的她卻是不依不饒。
只將血珠串就的外套一脫,用右手向下,把身倒繳著;卻把左手拔住上截,把腰肢一抻,將一株老樹連根拔起。
然后就表情兇萌地揮舞古樹。
兩條小細腿兒稍一發力,便引得“嬌柔”消瘦、靈動白皙的身軀飛起十幾米。
手中大樹也像老頭搖扇那樣來回揮舞。
左一下、右一下,直打得樹根掛著的細壤飛揚,油綠厚實的葉片瑟瑟而落。
那鴉群也像是餃子下鍋、冰雹砸落,一個接一個跌到地上,摔得都沒個鳥樣了。
紀年卻是毫不嫌棄,直接從口袋里掏出一沓空白牌,對其進行封裝。
最后發現,一張牌只封裝一只老鴉,邊框就是最拉胯的淡灰。
而同時封裝一千只老鴉,成卡就是標準的瑩白。
有了這一發現,他便開始肆無忌憚、大把大把地牽動老鴉往卡里裝。
就這樣過了大概二十分鐘,那從天而降、拔樹掃鴉的非人妹子終于沒了力氣。
一張嬌俏的容顏掛了土,灰撲撲的,更添了幾分可愛與憨厚。
而紀年也在這段時間里封裝了二十幾張白品群鴉素材。
一點力沒出,白撿兩萬來塊。
“不錯。”
他十分滿意地笑了。
聽到他的笑聲,已經用光了靈氣的非人妹子終于反應過來,下意識轉頭,正對上一紅一藍兩張威儀俱足的面孔。
她近乎本能地想要反抗,可早沒了力氣。
藍面增將一個手銬,就將她鎖在了樹干上。
“嗯?!”
反應過來的她薄唇一撅,再度爆發潛力,竟差點將那棵大樹拽倒。
而紀年早在這時閃身來到她的面前,一張空白牌直貼腦門,瞬間注入大量精神力。
外加有增將神力輔助,身心俱疲的非人妹子最終只堅持了不到兩秒,就被收進了卡里。
可憐兮兮。
“大功告成!”
看著手上這張名為血淚靈草精的可改造特殊素材,紀年十分無恥地笑了。
他早就認出了這非人妹子是自己此次的目標,只是一直隱而不發,直到她靈氣耗盡,才出手偷襲。
雖說就這丫頭的實力,他硬打也能碾壓,但這種方式,很能滿足他的惡趣味。
“不錯。”
這還是他頭一次見到這么“懂事”的素材。
知道自己找不著,就“主動”送上門來,還當著自己的面耗光靈氣,直接“白給”,又送上了兩萬多塊的見面禮。
“要是以后遇上的秘境生物,也能像她這樣懂事,那該多好啊。”
紀年笑了笑,抬手看了眼秘境專用手表。
正好事先規定的一個半小時也要到了,便召喚出年獸,以最快速度撤離山谷,來到之前停車的位置。
“上車。”
圓寸青年一如既往地言簡意賅。
直接發車,載著他回了秘境外圍,鎮淵軍臨時駐扎的位置。
“下一個。”
眼看著高盛上車,紀年便在工作人員的帶領下,進了一個獨棟帳篷。
考慮到要讓十六個人全部封裝完素材最快也要明天,他便準備直接進行制卡工作。
于是十分謹慎地鎖好簾布,然后放出粽子哥,負責安保工作。
做完這些防御舉措,便仰躺在吊床上,意識飛升,進到識海中。
根據英臺那次得來的經驗,像這種特殊素材的改造工作,原理上更傾向于扮演。
即編出一套劇本,演到審核系統和被改造的素材“相信”。
然后,祂們就能以素材本身的技能、特性為底,以制卡師給出的故事為方向,優化調整、不斷跳變。
這樣一來,“演員”就很關鍵。
其他角色便借鑒身邊人的外形,賈寶玉自然由他本人來演。
然后就是“道具”。
想到這兒,他直接從識海里翻出不久前花幾千塊買的微型空間裝備牌。
英臺的手機、年獸的皮球、山鬼的麥克風還有他自己的一些物件,都裝在里面。
除此以外,就是一些看似無用的“破爛”。
比如瓶蓋扎孔的礦泉水瓶、圖案好看的石頭、兩元店買的假寶石發卡、假珊瑚珠手鏈、cosplay靈丹妙藥的麥麗素巧克力丸……
“都有用。”
紀年心說著,大力一揮手中繪卡筆,引出血淚靈草精那淡青色的命運線。
早在出發前就打好腹稿的他,毫不猶豫,快速寫道:
西靈河邊,三生石畔。
彩霧云霞,日照璀璨。
時有絳珠仙草一株,受赤霞宮神瑛侍者日日以甘霖灌溉,得歲月綿延。
時間一久,便脫了草木之胎,化而為人,修成女形,終日游于離恨天外,饑餐迷情果,渴飲灌愁水。
只因尚未酬報灌溉之恩,故郁結著一段愁緒意纏綿。
因此,當神瑛侍者選擇下凡投胎之時,她也一道下凡,愿以一生淚水償還昔日灌溉情。
隨著那人高馬大、狗里狗氣的神瑛侍者用扎孔礦泉水瓶對生有珊瑚珠一樣果實的小草泚水,倒懸在天邊的淡青長河也緩緩飄出一個個氣泡。
快速閃映著剛剛發生的一切,又在那絳珠仙草決定轉世投胎的時候,轟然散開。
只依稀見得一座座房屋在這盛大識海里拔地而起。
又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快速攢出一片有山有水、亭臺樓閣的園林勝地。
畫面推進至房屋,氣質儒雅、長相清雋的探花郎在產房門口焦急等待。
直至一聲嬰啼響起,草木之氣四溢,方解滿心擔憂焦慮。
三十多歲始得一女,他自然是萬般珍惜,便為孩兒取了個極美的小名……
紀年以念力揮筆,在空中書寫。
黛玉出生后一年光景,母親賈敏又為她生了個幼弟,只是才活到三歲,就夭折了。
只剩這一個獨女,父母對她自然更加愛惜。
因見她仙靈俊秀、不似凡品,便請來賈雨村為她開蒙。
只是這樣一家三口溫馨和樂的日子并沒有過多久,她的母親便因病離世。
賈母憐她無人依傍教育,便將她接到自己身旁養著。
“這個妹妹我曾見過的。”
身高一米八的“大臉寶”笑呵呵道。
黛玉也很是驚奇,只覺“在哪里見過一般,何等眼熟到如此”。
只是這位頗具眼緣的小哥,裝人還沒幾分鐘,就發起癔癥。
“什么蠢物,連人之高低都看不出來!我也不要這勞什子了!”
這是原書中“大臉寶”對《寶黛初見》一節做的收尾,的確是十分符合他人設的經典橋段。
只是不適合紀年。
他雖然“偶爾”不當人,但一年三百六十五天,總有那么一會兒工夫,比誰都像人。
就比如現在。
哪怕只是演戲,而他手上的“通靈寶玉”也只是八爺遛狗時在酒店人工湖邊撿的石頭,他也不愿重演這小孩鬧劇一樣的戲碼。
多敗好感啊。
于是做了些微調整。
“玉”照摔不誤,只是這一切的導火索變成了由“幼年白子良”“傾情出演”的寶玉庶弟賈環。
小姑娘不但沒被嚇到,還看了場熱鬧。
“老爺!老爺!真不是我攛掇他摔玉的啊,他使壞!他使壞啊!嗚嗚嗚!”
看著他被謝文淵模樣的賈政一頓竹鞭,直打得皮開肉綻、哀嚎連連。
哪怕這一切都是假的,紀年也有些于心不忍,便從英臺那借來探靈相機,找好角度,拍了張照。
“就讓這張照片,作為尖刺,時刻刺痛我的良心吧。”
紀年一撫臉面,壓下微挑的嘴角,將照片仔細收了起來,以后說不定能用到。
與此同時,在命運長河的加速推演下,祠堂那邊也結束了“賈文淵”痛打“賈子良”的戲碼。
時間快速跳轉。
在賈母的照看下,黛玉漸漸長大,與寶玉的關系也十分友愛親密,可謂言和意順。
直到小姑娘十歲那年冬底,父親林如海病重,表哥賈璉便送她到揚州照看。
直至次年九月初三,其父病逝,葬在蘇州。
她便在守靈二月后,隨賈璉回京,自此長居賈府。
一年時間眨眼而過。
次年元宵,元春省親。
以“頌圣應酬”之名,令眾人作詩。
在原劇情中,寶玉連作三首,而那最后一篇《杏簾在望》卻是黛玉替他作的,便成了元春嘴里的“前三首之冠”。
言及其不管是技巧,還是立意,都要比前三首高明一些。
于是……
“可都有了?”
當體態窈窕、嬌柔俊美的小姑娘向他柔聲發問,紀年毫不猶豫地回答說:“一首沒有,妹妹你都幫我做了吧。”
小姑娘應是沒有見過這么無恥的人,不由一愣。
片刻后,兩彎籠煙眉微蹙,露出略帶嫌棄的表情:“白天才吃了你們屋一點茶,晚上就來使喚人了。”
“妹妹有‘詠絮才’,若能為我作詩,娘娘定要夸我‘進益’了,老爺一高興,也要少打我板子。”
“這般大的本事,我看合府上下,也就妹妹一人了。”
紀年滿肚花腸,幾句話下來,連“心較比干多一竅”的林妹妹都有些招架不住,不由心生歡喜。
可還是說了句:“哄人的話比詩還流利漂亮,也不知是為哪個姐姐妹妹準備的詞,用我身上了。”
說完,還輕輕“哼”了聲。
只是嘴上嫌棄,身體卻很誠實地拿起紙筆,模仿他的筆跡,以鐘王蠅頭小楷在一色去油紙上作詩。
之后盛上去,果然得了元春嘉獎——夸人的詞自然也是紀年編的。
然后他又以“賈寶玉”的身份,恰到好處地夸了幾句,將這沾點傲嬌的小姑娘哄得滿心歡喜。
也是老壞種了。
省親結束,元春覺得大觀園空置可惜,便下旨讓寶玉及群芳住進去。
之后又經歷黛玉葬花、共讀西廂、聞牡丹亭、吟葬花詞、端午大吵、手帕傳情等節,寶黛愛情開始萌芽。
至次年八月二十一,海棠詩社成立。
林黛玉得號“瀟湘妃子”。
無論是在秋爽齋做海棠詩,還是在藕香榭寫菊,都有壓蓋群芳的表現。
又一年,劉姥姥進大觀園,她十分難得地一解愁緒、大笑開懷,樂得直扶桌子,連呼“誒呦”。
卻也因過于高興,一時忘形,乃至于念了些引異議的詩句,并因此受到寶釵勸導。
二人的關系也由此變得十分要好。
之后又發生許多事,黛玉身體越發不好。
而那表面看上去一片大好的賈府,也在烈火烹油、鮮花著錦之下,逐漸走向末日、崩塌。
終于,這天大觀園抄檢。
雖有驚無險,黛玉卻愈覺不安,乃至做出“冷月葬花魂”等萬般凄涼的詩句。
又兩天后。
寶玉因思念“遭忌被逐、抱屈夭亡”的丫環晴雯。
便以其死后做了“芙蓉花神”為想象空間,寫了一篇名為《芙蓉女兒誄》的至情悼文。
黛玉這時從花影中走來,提出修改意見。
這時她的臉色已十分難看,日漸消瘦的身軀也有些搖搖欲墜。
雖說知道這不過是場戲,但經歷了這橫跨“十年”的模擬,紀年此時多少也有點入戲了。
便想象著“子良哥犧牲”的場景調動情緒,低垂著眼簾,緩緩地念:“茜紗窗下,我本無緣;黃土壟中,卿何薄命……”
此言一出,黛玉不由神情恍惚,像是預感到了什么,連退數步。
然后以帕捂唇,輕咳著走了。
在這之后。
又經參禪一事,寶玉向黛玉吐露心跡。
黛玉得了承諾,心情稍定。
可隨后就是海棠反季開花、通靈寶玉丟失二事,原本尚好的心緒也由此變得煩亂,夜夜難以入睡。
而后便是元春薨逝、王子騰暴斃。
賈府連失靠山,不由慌亂,更添寶玉瘋癲,為了給他沖喜,賈母、鳳姐等人便策劃了“調包”一計。
哄騙寶玉說要與“林姑娘”成親,實際卻是要圓了他與薛寶釵的“金玉良緣”。
“妹妹,伱身子好些了沒有?許久不見,還蓋著這勞什子做什么?”
前往正堂的路上,眸光混沌、恍若孩童的寶玉一邊說著,一邊就要伸手,將寶釵的蓋頭摘掉。
不過隨即想到,這人生大事,林妹妹應是想守規矩的,便收回了手。
可在拜堂那一剎那,垂首的弧度,還是讓寶釵險些跌了蓋頭。
而一向不守規矩、如今更添瘋癲的寶玉,卻在這時忽然伸手,將蓋頭扯了回來。
哪怕蓋頭不落是他心中的古板,可為了心愛之人不留遺憾,他做什么都心甘情愿。
不過也就是這唯一一次守規矩,讓他錯過了見黛玉最后一面的機會。
那一夜,瀟湘館外。
唯有竹梢風動,月影移墻,好不凄涼冷淡。
正應了那句“冷月葬花魂”。
芳影凋零,魂歸太虛幻境。
各位大大晚安,明天,不對,今天白天,爆更不停。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