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
除紀年外，在場眾人無不面露驚愕。
張六三更是手指地面，頜下一抹花白胡須顫顫巍巍。
建鎮四十余年，他也經歷了數位“仙師”統治的時代。
其中也有如紀年般和藹可親的。
包括當前轄制小鎮的高天師，起初都是一副文雅少年的模樣。
直到從鎮中小童那兒聽得了這個傳說，手撫樹身，起碑失敗。
這才一改昔日溫和形象，變得陰冷、癲狂，也成了鎮民心中的魔王。
也是有了這些經歷，哪怕紀年之前表現得慈悲溫潤，鎮民們也沒有徹底放心，生怕他是個演技精湛的壞人。
可紀年演得實在太過到位，外加九節杖的符水技能有讓人產生加入己方陣營想法的能力。
饒是以張六三的閱歷，都不由心神恍惚，一不留神，就將這石碑的來歷和盤托出。
等反應過來后，心里也是“咯噔”一聲。
可話已出口，不管發生什么事情，他們都得受著。
誰知……
“轟！”
伴隨著一陣強烈的地動，足有四五米高的石碑破土而出。
泥土、草籽紛紛而落，溫潤的白霧氤氳開來。
不知從哪來了一陣風，引得紀年袖袍微動。
被他系在脖頸上的銅錢亦緩緩浮起，散發出淡綠波動。
這是何等震撼人心的一幕。
陪同而來的幾個青年都張大了嘴，半晌才合上。
“像這樣？”
紀年撫了一把因拐杖脫手而身軀微搖的張六三。
老人只伸出一根指頭，顫抖著指向樹旁的石碑。
“您……您……”
由于過度驚訝，他一時間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
“可能要讓老丈和幾位鄉親失望了……”
紀年轉身背手，幾人看不到的地方，滴滴冷汗自他的額頭緩緩而流。
“呼……”
他無聲地長舒一口氣。
疲憊再不用演，自然流露出來。
可戲還是要演全：“我并非什么善神……”
此話一出，張六三和幾個青年剛剛平復的心情瞬間涌起波瀾。
“當然也不是惡神。”
下一句，瞬間又讓幾人提著的心放了下來。
“只是個和你們一樣的……”
紀年頓了頓，緩緩伸出一根手指，一只“路過”的、通體散發金色熒光的蝴蝶就落了上去。
而后又輕盈飄飛，圍著他翩翩舞動。
“蟲子。”
輕飄飄兩個字，落在幾人心里卻重抵千斤。
“蟲子……也能做到這些事嗎？”
張六三不由問道。
“可以……只是要付出點什么。”
紀年微微側頭，臉上還掛著讓人心安的笑容，縷縷白發隨風而動。
許是心中某個猜想得以印證，張六三眸光顫動。
正要說些什么，一只手卻在這時拍了拍他的肩頭。
“老丈，帶我去別的地方轉轉吧。”紀年笑著說。
“……好。”
張六三深吸了一口氣，因嚴重缺水而有些開裂的嘴唇微動。
而在他們離開后，一道清新靚麗的身影從樹后一閃而出。
正是山鬼虛影。
“呼”
像是松了口氣似的，她用白皙的手背蹭了蹭光潔額頭上并不存在的汗珠。
紀年何等樣人，要是不用點手段，以他的品性，石碑不往下掉，都算地結實。
代替他“品質測試”的，其實是山鬼。
作為忠貞癡情、熱愛生命、時不時還幫助迷路之人的女神，山鬼人美心更美，品質自是夠用。
只是那老槐和石碑已被歲月打磨掉大半靈性，她本尊遠在桃源，只此一道虛影，將手放上去，總是“接觸不穩”。
石碣微動，將出不出。
萬般無奈下，跟著紀年也有點學壞的她就想了個小辦法……
“嘿咻……”
看似纖柔的女神虛影搓了搓手，稍一用力，就將那寬厚的石碑掀了起來，露出壓在底下的豆芽菜。
這可不是一般的豆芽菜，這是吞了紀年大量精神力的超級豆芽菜。
炒肉清香四溢。
吃貨女神咽了下口水，抬手一揮，豆芽菜紛紛而起，自動鉆進了麻袋里。
與此同時，紀年正在張六三等人的帶領下前往小鎮庫房。
老人說有東西要給他。
“老丈，那位早年間幫助過你們的‘善神’，現在何處啊？”紀年有些好奇地詢問道。
聽到這話，老人的眸光微微黯淡：“‘仙神’只是我們對得‘道’者的統一稱謂。”
“他老人家雖身具偉力，但和來自異域的高仙師以及前些年來到鎮上的幾位仙神還是不大一樣的。”
“他這樣的存在一般被稱為‘異人’，而后兩者，則被稱為‘卡師’以及……”
“妖人？”紀年替老人說出了這個答案。
“……是。”老人沉默一陣，邊走邊說道：“其實按照這個標準，您也應該算是異人……而異人……”
“您說。”
見老者面露猶豫之色，紀年趕忙鼓勵說：“我自走出山門，一路只顧救人，都未注意過這些異聞，您這一說，把我心里的蟲都勾出來了，要是在這兒斷了，今夜可是要睡不著了。”
紀年這話一出，瞬間拉近了與老人的距離。
神通廣大、慈悲心腸的道人和初出茅廬、滿心好奇的年輕人是兩個并不沖突的身份。
在人們心里，這樣的人往往更加純粹，更容易產生一些理想化的志氣。
果然，老者聽到這番話也是輕輕一樂，下意識輕撫胡須，只是一想到事情的嚴肅性，臉色就又沉了下去：
“老朽若沒猜錯，您與‘異人’應該也有些許區別。”
“異人者，面朝日月、盤膝而坐、溝通天地、神游九墟，重‘己’。”
“而卡師和妖……人，雖然也有區別，但大體都是通過某些手段熬煉‘護法靈’，重‘他’。”
“而這護法靈的材料，可以是山精妖鬼、毒蟲猛獸，也可以是天地九氣、草木山林，還可以是……”
“異人。”
說到這里，老者的目光再次黯淡：“曾幫助過我們的那位‘異人’，就是被一位妖……人……”
“節哀。”紀年聞言沉默一陣，忽然想到些什么，不由開口發問：“那您是如何得知……”
紀年話講一半稍頓，老者趕忙解釋道：“這些事都是他老人家魂歸九墟前，以某種秘法告訴我們的。”
“除此以外，他還送了一些東西過來。”
“只是那最好的一書一璽，被高仙師收走了。”
“剩下一些東西都在這兒了，您莫要嫌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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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