買房子？
林為民下意識的就覺得這混賬是在暗示自己把故宮旁邊那套二進院送給他。
“買房子？買房子干什么？我那院子住著不方便？”林為民問道。
韓壯壯眼神閃躲，“也不能老住你的房子。”
“談戀愛了？”林為民試探道。
大洋妞都跑回國外了，難道是這段時間認識的？
韓壯壯有點扭捏，“沒有。”
“老實交代！”
韓壯壯猶豫半天，才道：“那啥，歌麗……”
“誰？”
“殷歌麗！”
“這是重點嗎？為什么叫的那么親熱？你們倆什么時候好上的？”
“也沒多長時間，就這幾個月。”
林為民突然想到了什么，蹙起眉頭，“七月份，她去羊城了？”
韓壯壯點點頭，老實承認。
“你們倆就是那段時間好上的？”
警察審訊犯人，通常需要一個突破口，只有犯人說了一句，后面的便是水到渠成，就像現在。
韓壯壯說道：“之前她來人藝找過我兩回，我們倆玩的挺好。上回我去羊城演出，她好不容易才聯系上我，說要來看看我……”
“然后呢？”林為民一臉八卦。
“然后她就來羊城了，我帶著她玩了好幾天，她說喜歡我。我說咱們倆不合適，伱是外國人。她就說她要留在中國……”
林為民順著韓壯壯干癟的描述腦補出了一出蕩氣回腸的跨國熱戀。
“等等，留在中國，她不是回奧地利了嗎？”
韓壯壯解釋道：“是回奧地利了，她在那邊的大學還有一年才能畢業，然后就回來。”
“她說你就信啊？萬一她中途變卦了呢？”
韓壯壯匪夷所思的看向老舅，“變卦就變卦了唄！”
嗯？這么豁達？
“那你小子對人家到底有沒有意思啊？”
韓壯壯又扭捏起來，“其實……我還挺喜歡她的。”
林為民凝視著韓壯壯那一臉狗熊發騷的表情，心里對這個“喜歡”打了個大大的問號。
“那你的丹丹呢？不要了？”
韓壯壯的臉色頓時不正常起來，“老舅，那都是過去的事了，你老提這些干嘛？”
呦，這句話說的，有點兒渣男潛質，沒看出來啊！
“行，那不提了。這么說，你小子是奔著跟人家結婚去的？”
韓壯壯一臉理所當然的點頭，“那肯定的，要不然不成耍流氓了嗎？”
林為民覺得大外甥有點過于實在了，好心提醒道：“人家畢竟是老外，在感情這方面跟我們的觀念是不太一樣的。”
“我明白。老舅你放心吧，反正這一年我們倆就是通通信，我肯定沒什么損失的。”
經過丹丹同學的刺激，韓壯壯覺得自己已經成熟了。
林為民忍不住八卦一嘴，“丹丹到底是哪看不上你啊？”
就是沖著自己這個老舅，壯壯也是個潛力股啊，再說人也長的不差。
韓壯壯無奈道：“老舅……”
“我問問還不行了？”
猶豫片刻，韓壯壯才道：“那啥，丹丹說我壯的像頭牛，她不喜歡我這樣的。”
林為民上下打量了大外甥一番，丹丹同學這么說倒是沒錯，后世的丹丹同學找的另一半確實跟壯壯的形象南轅北轍。
“那是她沒眼光。你看，歌麗同學不就喜歡你喜歡的緊嗎？”林老師口是心非道。
韓壯壯找回了幾分自信，“我也是這么想的。”
林為民說回正題，“合著你買房子就為了這啊？是不是早了點？”
“歌麗以后回來了，住的肯定不能太寒酸，我還得把我爸接過來。”
“嗯……”
林為民沉吟著，大外甥孝心可嘉，有了媳婦還沒忘了爹。
看在你爹的面子上，這四合院，老舅送了！
“房子的事不用操心了，回頭老舅給你安排。”林老師大氣道。
“不用，老舅，我自己買就行。”
“行了吧，你那幾個錢就留著娶媳婦吧。”
“真不用，老舅，我有錢！”韓壯壯一臉認真的說道。
林為民滿不在乎，“你能有幾個錢？”
“五千塊！”韓壯壯如實道。
“多少？”林為民叫了一聲，語氣震驚。
“五千啊！”
林為民看向韓壯壯，滿臉驚訝，“你哪來的那么多錢？”
韓壯壯滿打滿算進了人藝才兩年，兩年工資能有多少錢，加上演出的補助，再刨去生活花銷，能剩下一千塊錢就算是多的了，哪來的五千塊錢？
“那啥，我沒跟你說。春晚結束之后吧，我跟冠華，還有丹丹，去跑了幾場演出……”
“演出？”
“對啊，都是國營單位邀請的！”韓壯壯說起這個就有點興奮，“老舅，你是不知道啊，那幫單位，尤其是廠礦的，是真有錢啊，最多的時候演一場我們仨賺了六百塊錢。”
林為民只能感嘆自己孤陋寡聞了，難怪人家都說明星賺錢容易，才八三年，這仨人一場演出六百塊，一人就是兩百，頂普通工人四五個月工資了。
韓壯壯這時咂吧咂吧嘴，充滿惋惜的說道：“可惜啊，就那么一兩個月，過了春節，春晚那股勁兒過了，就沒啥人找了。”
說到這里，他的眼睛放光，“老舅，今年春晚你還是顧問吧？”
林為民動了動嘴唇，“嗯。”
“太好了！”韓壯壯激動的拍著手。
大外甥啊，你可是要做藝術家的人，可不能這么自甘墮落啊！
韓壯壯又繼續說道：“老舅，房子的事真不用你操心了。我就是想讓你幫我參謀參謀，我是買樓房好，還是四合院好？”
林為民想都沒想道：“當然是四合院。”
韓壯壯蹙眉道：“可四合院住著不方便啊！”
“怎么不方便了？”
“冬天還得自己生爐子，做了菜得倒泔水，上個廁所還得出門去公廁……”韓壯壯掰著手指頭數著四合院的缺點。
林為民道：“你不會自己裝修改造？”
“那得花多少錢啊？”
“你不是有錢嗎？”
“有錢也得花在刀刃兒上啊！”
林為民擰眉望著韓壯壯，我們老林家的人辦事從來大氣，你這毛病隨了誰？
“老舅，你借我點錢唄？”韓壯壯說了半天，終于圖窮匕見。
“借錢買房子？行啊，借多少錢？”林為民渾不在意道。
“兩萬五！”
林老師再次驚叫了一聲，他買套三進的院子才不到一萬塊，大外甥要借兩萬五，自己手里還有五千。
“你要買紫禁城啊？”
韓壯壯有些不好意思的解釋道：“我看上團結湖的房子了，我們單位同事說正好有人要賣房子，那塊的房子碰上一個可不容易。”
要是兩年前的韓壯壯，別說是團結湖的公寓樓，就是能買得起一套普通的一進院，他做夢都能笑醒。
可現在，隨著收入的暴漲，韓壯壯的欲望也在膨脹。
早在1962年，燕京便有了最早一批商品住宅樓——花園村華僑公寓。
當時這個項目主要是為了吸收外匯，面向的也都是華僑和外賓出售，分甲乙丙丁四種戶型，房價每平米一百多元，在當時是妥妥的豪宅。
到了80年，燕京又新建了一批商品住宅樓，這次就建了兩棟樓，是可以直接賣給個人的，每建筑平方米售價平均400元。
但不用想了，一般老百姓肯定買不到。
即便是偶爾有流通的房子，價格也高到讓普通老百姓望而卻步。
一百多平的房子，三四萬一套。
燕京城現在三進的四合院，不太挑地理位置的話少說也能買四套。
四套三進的四合院VS一套公寓樓。
這性價比讓你選，你怎么選？
“我選公寓樓！”當林為民問出這個問題的時候，韓壯壯選的毫不猶豫，斬釘截鐵。
林為民不禁好好上下左右打量了一番大外甥，確認是自己外甥啊，你這怎么隨了曲小偉呢？
沒事非得當個大怨種？
“選個屁的公寓樓！手里就那倆糟錢兒，買個四合院就不錯了。”
林為民肯定不能說未來四合院可比你那破公寓樓值錢多了，只能從現在的房價上找理由。
“裝修的錢我給你出了，以后你結婚我就不隨份子了。”
韓壯壯有些不甘心，那可是團結湖的公寓樓啊，這年頭在燕京妥妥屬于高端住宅的象征。韓壯壯覺得自己這幾年努努力，應該還是可以夠得到的。
“老舅，不用你，我自己就行。”
“那你就趕緊買，趕早不趕晚。我建議買個二進院就夠用，你以后就算是把你爸接過來也足夠住了。你手里這些錢買個二進院子，只要不太挑位置，不成問題。”
這年頭，燕京城的四合院遍地都是，但很多都淪為了大雜院，幾戶甚至是幾戶人家擠在一個院里。
這種房子是要不上價的，房管局那就專門收這種房子，200一間，一進院子連兩千塊錢都用不上。
位置相對好，院子又能保持獨門獨院的就少多了，價格自然要貴上不少。
就像林為民每次買院子，不僅要挑地段、挑院落，還得帶點文氣的說法，價格自然便宜不了。
“正好我在西安門大街那買了個院子，剛裝修，回頭你買完房子，一事不煩二主，都給裝了。”
林為民不光給大外甥安排好了，連李光復都給安排的明明白白的，包工頭子這條路，他不走也得走！
“老舅，你又買房子了？”韓壯壯詫異道。
“嗯啊，最近買了點東西，沒地方放。”
韓壯壯語重心長道：“不是我說你，你買那么些房子干什么？不當吃，不當穿的。”
林為民權當大外甥在放屁，難怪這小子越長越像曲小偉，以后得少讓他跟曲小偉湊一起。
見林為民沒吱聲，韓壯壯不死心繼續道：“老舅，我尋思著歌麗畢竟是個外國人，她們國外不是都住公寓樓嗎？買個團結湖的房子，她住著也方便啊！”
“行，這媳婦還沒過門呢，就知道心疼了。”林為民先是夸了韓壯壯一句，又說道：“誰告訴你老外都住公寓樓的？公寓樓那是窮人住的地方，真正的有錢人，人家住的都是獨門獨院的別墅。別墅，明白嗎？用我們中國話說，那就是四合院。”
韓壯壯一臉狐疑，“老舅，你可別忽悠我！”
“我忽悠你這玩意干什么，不信回頭你問問殷歌麗，你看她是愿意住公寓樓，還是愿意住四合院？”
“那這么說，四合院比公寓樓值錢？”
“那是當然了。你想想，這一塊地皮，四合院就能建一個院子，撐死了住十幾戶人家。公寓樓往高了建，幾百戶都能放的下。應該哪個貴？”
韓壯壯沉思片刻，“四合院貴！”
“這就對了！”林為民點頭，孺子可教。
韓壯壯道：“老舅，我明白了，那我買四合院！”
轉頭，韓壯壯突然問了一句，“老舅，你不能是不想借我錢吧？”
林為民黑著一張臉，“你把老舅當成什么人了？老舅不想借你錢，還能花錢給你裝修？你當裝修個院子便宜？”
“那倒也是。”韓壯壯這才意識到自己想法的荒謬，臉上帶著幾分歉意，“對不起，老舅，我……”
林為民擺擺手，大人有大量，“行了，知道你老舅我掛著你就行了，以后跟歌麗好好處。”
以前是姨，現在是女朋友，這輩分，全亂了，林為民心里吐槽著。
“對了，壯壯……”
韓壯壯正在心里盤算著應該在哪個位置買四合院比較好，隨口應道：“咋了，老舅？”
林為民問道：“你剛才說團結湖公寓有人賣房子，那人你能聯系上？”
“能啊！”
韓壯壯回答完才反應過來，“老舅，你問那房子干什么？”
“哦，也沒什么。這不倒坐房里面的信沒地方放了嗎？我尋思著買個房子裝信！”
韓壯壯：？？？
要不是看你是我親老舅，高低得甩你兩個大逼兜！
太他么氣人了！
氣憤過后，韓壯壯思來想去不對勁，你勸了我老半天，不讓我買團結湖公寓那套房子，合著是你自己要買啊？
韓壯壯望著林為民，憋了半天，終于沒忍住。
“老舅，你可真狗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