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為民的想法，楊偉光已經在電話里聆聽過。
要求見面是因為茲事體大，面談更有誠意，也可以了解更多細節，除此之外，楊偉光心里還有點其他的想法。
如今的央視還沒有像后世那樣建立起一整套電視劇采購的正規流程，楊偉光對于林為民開口就能提出收視率掛鉤合約這樣的點子，心中充滿了好奇和佩服。
聊著收視率掛鉤合約的事，他卻不斷的詢問起電視劇采購的方方面面。
林為民回答了他幾個問題，有點覺得不對勁了，“楊臺，你這到底是來談事的，還是來考我的？”
楊偉光毫不避諱的笑道：“你也是我們央視的顧問嘛，我來跟你取取經，有什么不妥？”
林為民無語，顧問都是八百年前的事了，他說道：“伱問的這些問題，可都是另外的價錢！”
“價錢好說，我今天可是帶著誠意來的。”楊偉光意味深長的說道。
有誠意你倒是說條件啊還不是想看看能不能先白女票？
“什么誠意？”林為民直截了當的問道。
楊偉光表情一滯，沒想到林為民這么直接。
“《警察本色》8萬塊一集，怎么樣？”
“你早說我就不來了。”林為民起身就打算走。
楊偉光急忙拉住他，“那你說多少？”
“痛快點，12萬一集。”
“你搶錢啊？”
“我成本就12萬一集。”
“播一家就回本，你這心也太黑了。”楊偉光搖頭道，他想了想，說道：“9萬，9萬一集，這個價格我們從來就沒給過。”
林為民一揚手甩開楊偉光的手，“那是你早沒遇上我，11萬。”
楊偉光猶豫片刻，最后道：“就10萬吧。別再喊了啊，我知道，這就是你的心理價位。”
“還是你了解我。”林為民又坐了下來，然后輕松道：“行了，問吧。”
1集多花2.5萬，10集就是25萬，楊偉光不能放過這個機會，拿出了要把林為民榨干的架勢，打破沙鍋問到底。
拿了錢，林為民也不好藏私，對著楊偉光一頓輸出。
“……你們央視現在的電視劇項目部專業性不太夠，我覺得可以擴展一下，以項目部為核心成立了一個專門針對電視劇的管理部門，我覺得可以叫電視劇管理中心。
對于你們央視來說，降低購劇風險的方法無非就是兩種。
第一是在選劇和購劇時盡量細化流程與標準，第二是與制片方實現捆綁式合作以降低合作時的風險。
你們以前那種方法說白了就是太糙，要是按照我的想法來，可以直接將項目部按照區域劃分成多個編輯組，對接各個制片方，保證每個編輯組都能盡可能全面的獲取國內外的電視劇制作信息，并且與各類制片方保持緊密的聯系和暢通的交流。
細化流程和標準嘛，其實也簡單，無非就是那些內容細化下去，責編初審、集體評估、部門審批、頻道審批、觀眾評測……
能搞到多細，全看你這個臺長的決心。
在選劇和購劇上，你們也得打破以往的常規，不能跟衙門里的老爺一樣，全等著人家上門來求你們，也得有點主觀能動性，要有目的的提前接觸、介入、跟蹤、審核劇目……
如果你們能夠掌握到足夠的信息，就可以從制片方有立項計劃之時對有潛力的劇目進行接觸，通過一定的利益捆綁，來影響、控制制片方的創作走向，那么劇目在誕生之后必定符合你們央視的訴求和審美。
其實對制片方主要的捆綁手段還是之前我說的，收視率掛鉤合約。
有了這東西，制片方在電視劇制作的時候就不敢糊弄，因為那不僅會讓央視蒙受損失，更是砸他們自己的飯碗。”
說了半天，林為民停了下來，好整以暇的喝了口咖啡。
楊偉光等了他半天，表情有些急切，“繼續說啊！”
“你那個價格就能說這么多。”
楊偉光怒視他，“你也太黑了，我花了二十多萬，就聽這么一會兒？”
他今天約林為民來，本來就不是單純奔著《警察本色》或者收視率掛鉤合約來的，而是看中了林為民描述的背后那一整套似乎有跡可循的規則。
“真經不在多，而在精。我說再多，你們不做也是白扯，還不如把我說的這些內容好好消化消化，嘗試如何融入到你們的管理里面，這錢才沒白花。”
楊偉光覺得林為民說的有幾分道理，可他一想到自己花了二十多萬就聽了那么幾分鐘，就感覺虧的不行。
這時林為民說道：“楊臺，我們國文社跟海閏廣告準備合作成立了影視公司，以后可得靠您多照顧啊！”
楊偉光沒好氣道：“你想得美！”
“其實吧，我覺得你們項目部的工作還有很多可以細化的地方。”
楊偉光算是看出來了，林為民這小子不見兔子不撒鷹，不把他給喂飽了，別指望從他嘴里套出有用的東西來。
“你們國文社的影視公司真成立了，你們的項目，我們央視優先采購。”
楊偉光這話還是很有誠意的，在地方衛視崛起之前央視作為國內電視劇播出第一平臺的地位是無可撼動的。
優先采購等于是讓新成立的影視公司成為了央視的內容供應商，影視公司一成立，妥妥就是含著金湯匙出生的富二代。
看在楊偉光這么有誠意的份上，林為民也得多說幾句。
“項目部工作的細化吧，我覺得可以從這幾方面來入手，比如……”
林為民說，楊偉光聽，又是半個多小時過去。
楊偉光總算是聽到了一些干貨，覺得這錢沒白花。
“林老師，以后還得跟你多交流啊！”楊偉光消化了一會兒剛才所聽到的內容，笑容可掬的對林為民說道。
“好說，好說。楊臺您是個有格局的領導，我就喜歡和您這樣的領導合作。”
林為民笑的比楊偉光更燦爛。
楊偉光一見他的笑容，臉上的笑容就淡了下去，笑容并不會消失，只會轉移。
今天取經上課，代價不菲啊！
新的一周，國文社職工們如往常一樣上班，三巨頭卻又悄悄的聚在了一起開小會。
“你怎么說變就變？”程早春不高興的說道。
“什么叫我說變就變？這不是昨天談的太順利了嘛！”林為民的表情有點得瑟，繼續道：“之前只是有跟央視合作的可能，現在可是板上釘釘。楊臺已經答應了，新公司的項目以后央視優先采購。新的影視公司，我們就是賣個殼子也不止300萬啊，必須得加錢！”
劉燕明此前提出由他出資200萬和國文社合作成立影視公司，他只占四成，國文社占六成，等于國文社股份就值300萬。
老周猶豫道：“這么干，會不會讓人家覺得我們言而無信啊？”
“怎么就言而無信了？我答應他什么了？”林為民反問道。
老周張口結舌，要說無恥，還得看為民的。
“那我聽你的。”老周很沒節操的說道。
程早春鄙視了他一眼，對林為民說道：“你可好好跟人家談，碰上這么有遠見的合作伙伴可不容易。”
林為民在心中自動將“有遠見”三個字替換成了“冤大頭”，老程應該是這個意思。
“放心吧。咱也不占他的便宜，就事論事。把楊臺答應的條件給他擺明，他要是個聰明人，就知道該怎么做。”
下午，林為民將劉燕明約了出來。
再次見面劉燕明依舊熱情，客套了幾句之后，林為民開門見山。
“劉總，之前你那個合作的想法，我已經跟社里的同志們溝通過了，大家都比較認可我們的這個思路，合作不是問題。”
聽到這話，劉燕明發出爽朗的笑聲，“貴社的領導們真是有遠見！”
“不過，這個合作條件，我們覺得還是有些值得商榷的地方。”
聽到林為民的話，劉燕明的笑容收斂起來，說道：“林老師您請說。”
“劉總拿出200萬元投資影視公司，這份魄力是很值得我們佩服的，不過跟我們的要求還是有一定差距。”
劉燕明的眉頭情不自禁的緊促起來，200萬還嫌少？
他本能的有些不高興，但還是問道：“那貴社的要求是多少呢？”
“500萬吧！”
林為民的獅子大張口讓劉燕明倒吸了一口氣，他心里已經沒有了不高興，只剩下疑問。
以他對林為民的了解，對方肯定絕對不會無緣無故提出這樣的要求，劉燕明心中思考著，聯想到了林為民跟楊偉光的那通電話。
“林老師，說句實在話。500萬對于我來說，是一筆非常大的數字，貴社提出這個數字，在合作方面應該有我沒辦法拒絕的優勢吧？”
劉燕明的話問的很含蓄，林為民也并未賣關子，直言道：“我跟楊臺見面已經談過了，我們國文社的影視公司成立之后的項目，央視可以優先采購。”
這句話一出口，劉燕明眼前大亮。
他求合作的目的是什么？不就是因為有可能和央視達成合作嗎？
優先采購，這比他之前想的合作條件還要優渥，有了楊臺的保證，新的影視公司等于穩賺不賠，別說是500萬，800萬、1000萬也不虧，無非是收回投資的時間拉長了而已。
想到這里，劉燕明忍不住問道：“林老師，恕我直言。其實你們國文社也并非拿不出這500萬來，而且有您和楊臺的關系在這，你們即便是自己搞影視公司，也并不算什么難事。”
林為民神色從容，“國文社只是一家出版社，如果真的搞獨資，一方面會分散我們的發展精力，另一方面影視公司投資大、風險大，也不符合社里預設的發展道路。”
“這天下的生意，最忌貪大貪全。劉總經營的是廣告公司，現在又進軍影視行業，在這方面有獨到的資源，又眼光獨到，不僅可以為影視公司的發展提供助力，還可以給我們國文社分擔一部分風險。
不知道我這個回答，劉總滿意不滿意？”
林為民的回答條理清晰，邏輯縝密，劉燕明臉色鄭重，內心十分認可。
“滿意！”他站起身，朝林為民伸出了手，“林老師，那就預祝我們，合作愉快！”
林為民也站了起來，“合作愉快!”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