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與信仰者,是共用一個身體的。
方羽是想要讓二姐復活,成為獨立的一個個體,而不是與二姐共用一具軀體。
當然,也不是不行,只要二姐活著,那就足夠了,哪怕只是活在自己體內。
但這樣,對二姐來說并不公平,只是自己的一種自我滿足。
擁有完整的肉體,獨立的身軀,二姐才算是,真正活過來了。
“你見到刁茹茹了?”
丁惠詢問道。
用‘見’這個說法,有些不太準確。
不過方羽明白丁惠的意思。
所以,他緩緩點頭。
“二姐還活著,就在我的體內!你沒有騙我……她還……活著!!”
方羽握緊拳頭,只覺眼眶微微濕潤。
太好了,二姐還……
“呼——”
丁惠大大松了口氣。
方才她還以為……
“再來!”方羽伸手激動道。
好不容易能喚醒二姐,方羽想趁熱打鐵,再進一步!
但……
“沒了。”丁惠搖頭。
“什么?!”
方羽嚇了一跳。
“大哥的血液用完了?”
“不是,只是我調配出來的藥水,暫時只有這么一瓶。”
說到底,丁惠也是摸索著前進,并非百分百有把握,所以實驗品也只是先做了一瓶,看看后續反應在進行調整。
目前來看,情況良好,只是……太短了。
是的,太短了,刁茹茹顯現的時間,可以說只有區區幾秒的時間。
相比之下,她手頭還剩余的刁瑞年的血液,數量可就不多了。
畢竟本來就是從邊角料里硬生生的提煉出來的,現在還能提煉多少,都是未知之數。
但大體,丁惠能判斷的出來,這點量,遠遠不夠徹底喚醒刁茹茹。
“怎么了?”方羽看出丁惠凝重而沉思的神色,立刻意識到情況可能并不樂觀。
方才被二姐的聲音刺激的,他有點太激動,太樂觀了。
現在看到丁惠的神色,多少猜出了端倪。
“是不是原材料不夠?”
方羽說的比較委婉,所謂的原材料,自然就是刁瑞年的血液。
丁惠抬頭看向他,想了下,最終決定不瞞著方羽,緩緩點頭。
“不錯,能提煉出來的刁瑞年的血液,量實在太少了。我能再調配一點出來,但最多,也只是讓刁茹茹的意識多清醒一會,很快又回再陷入沉睡。”
好不容易看到希望,方羽可不打算就這么放棄。
只是讓二姐清醒幾秒鐘,幾分鐘,那可遠遠沒達到方羽的最低要求。
“能培育出來嗎?就是克隆什么的,將大哥的血液像細菌一樣培養繁殖,弄出一大堆出來。”
這會,輪到丁惠茫然了。
克隆什么的,她聽不懂啊,不過方羽的意思,她大概能理會。
“這并非易事。只是單純的讓血液增加,并不困難,可若想保持血液的完整性,在這過程中不讓血液變質,不摻雜任何雜質,就相當困難。而且你大哥刁瑞年的體質,并非普通人,而是天生雙心的特殊特質之人,雖然這個體質對我們的研究沒什么用,但特殊的特質,會讓他的身體,他的血液成分,和常人很不一樣,變得相當獨特,加大了研究難度。”
方羽眼前一亮,他激動的上前抓住丁惠的肩膀。
“有困難,就說明還是有辦法的,對嗎!”
丁惠別開視線,她幾乎用很低的聲音道。
“刁德一……我不想騙你,其實我確實有辦法,做到這一點,甚至更進一步,能讓刁茹茹直接擁有肉軀,從新的身軀中蘇醒過來。只是……這個辦法,你恐怕不會同意。”
方羽立刻道:“你怎么知道我不會同意?為了我二姐我什么都……”
“我們需要一個藥人。”
方羽沉默了。
或者說,方羽愣住了。
藥……人?
這兩個字,這時候從丁惠口中說出來,多少讓方羽有點驚悚的感覺。
因為丁惠所說的藥人,絕不可能僅僅只是隨隨便便的一個藥人,否則她也不會露出這種嚴肅神態。
丁惠抬頭認真的直視方羽的雙眼。
“準確來說,我們需要……培養一個,獨屬于我們自己,符合我們需求的藥人。這個藥人,在經過我的手,進行培育之后,能完美復現刁瑞年的血液,同時擁有者符合能容納血緣靈意識轉移的身軀。它將作為刁茹茹的容器,成為全新的……刁茹茹。”
“可是藥人……不是……”
“沒錯。”丁惠平靜的說道:“藥人,便是將符合體質要求的人類,通過藥物腌制為人形藥材,想要救活刁茹茹,必然需要付出點代價,這世上沒什么事是不需要任何代價就能做到的。”
方羽再度沉默。
以人為藥,是為藥人。
但藥人,是傷天害理之事,明明自己在代表正義討伐奴隸組織,解救藥人,結果轉眼,自己就要變成施害者的一方。
這轉變,讓方羽多少有點難以適應。
但如果是為了拯救二姐……他愿意,踏入深淵。
“怎么做?”方羽抬頭,直視丁惠。
“什么?”
“藥人,要怎么做?”
丁惠似乎大感意外,但隨即,看向方羽的眼神,帶著幾分笑意和打從心底的開心。
仿佛方羽解開了某種枷鎖,來到了與她相近的位置,相互之間的關系,變得更為緊密,更容易理解對方。
“首先,是需要篩選適合的人選。先天藥人,是最佳的選擇,但后天藥人,也不是不行。但無論哪種,都需要海量的人員,去進行篩選。”
“……我們去哪找這么多人,這么多樣本?”
丁惠聳了聳肩,沒回答。
方羽則沉吟了起來。
“奴隸組織如何?他們不就在收集藥人,說不定就有我們需要的藥人。”
丁惠搖頭:“希望不大,奴隸組織雖然是從一個個城鎮中不斷選出藥人,抓捕過來。但我們需要,和他們的需求,是有著本質的不同的。我們要的是符合我們要求的純凈藥人,不僅僅是沒動過任何手腳那么簡單,還要各方面都符合我們的需求,如此才能調配出既能產生刁瑞年血液,又能容納刁茹茹的藥人。”
“而奴隸組織那邊,一般都是別人進行要求,然后才開始找符合要求后天藥人。從找人開始,就已經是不一樣的需求。至于先天藥人,應該能抓就抓。但先天藥人數量之稀少,還能符合我們要求,可能性幾乎等于零。”
“而后天藥人,在進行過這般篩選后,已經是不符合我們要求了,更別提奴隸組織還會對藥人進行直接的藥人培育。一旦沾染過別的藥人培育工序,那么想要清除就不是易事,殘留不干凈的藥人,會讓來巨大的隱患。所以奴隸組織那邊的藥人,大概率也是不符合我們要求的。”
“記住,純凈的藥人,只有沒進行過任何手腳的藥人,才是最符合我們需求的。這種藥人,可以讓我們在培育過程中不斷調整藥人的身體狀況,從而制作出絕不出錯的完美容器。我想你也不希望你二姐一進入新的身體就突然暴斃而亡吧。”
方羽明白了,純潔無污染的藥人,是首選。也就是連藥人身份都還沒發現,或者剛被發現還沒開始被腌制的藥人,是最好的選擇。
方羽不知道,真的得到藥人后,看著一個人,一步步變成一種藥材,自己還能不能狠下心來,做如此殘酷之死。但現在,他決定去做。哪怕明知道二姐復活蘇醒,絕不會同意這件事,他也要去做!
“你若這么說……九耀組織里留有符合要求的藥人的可能性,確實微乎其微。但仍然保留一點點希望。那么……如果九耀組織里沒有我們要的藥人,那我們要上哪找符合我們要求的藥人?”
丁惠攤手:“大海撈針嘍,你以為藥人是蘿卜大白菜嗎,想有就有啊。”
方羽皺眉,這不是他想要的結果。
而就在這時,丁惠看向他的眼神,忽然逐漸變得柔和,輕輕摸著自己的小腹,輕柔的道:“其實……還有一種辦法,可以解決這個問題,那就是……相公大可以和我一起孕育生命,讓我們的新生命,成為刁茹茹的容器,讓她重新誕生在這個世界上。”
什……么?
方羽聽得要小腦萎縮了,差點沒反應過來丁惠這話是什么意思。
待明白過來,待意識過來,他嚇得忍不住猛地后退兩步。
“你!你你你你,你的意思是……我們一起……生下二姐??”
丁惠還裝作害羞的摸樣,用假的不能再假的羞答答姿態,說道:“是啊,藥人難尋,我們就自己生一個。我不介意的哦”
“你不介意,我還……”
方羽下意識的想反駁,但話到嘴邊,看著丁惠的眼神,那后面傷人的話,卻怎么也說不出口。
只是郁悶的轉過頭,悶悶的道。
“還有沒有別的辦法?你可是神醫丁惠啊。”
方羽話音落下,就立刻感覺到什么柔軟之物,幾乎貼到了自己身上。
一股幽香傳來,對他吐氣如蘭。
“但我也是女人呀,能生孩子的女人哦。”
方羽沒有再說話。
他能感覺的到丁惠的情義,可丁惠是求魔世界的人。再有半年多,求魔世界將會降臨藍星,藍星會生靈涂炭,如末日降臨。有太多太多的事,他需要提前進行準備和應對,有太多太多的不確定性,讓他做許多事都充滿猶豫和彷徨。
他……沒辦法許下承諾。
“逗你呢”
身體一輕,丁惠已經抽離而去。但聲音中的落寞,卻怎么也掩蓋不住。
方羽下意識反手抓住丁惠的手腕,讓后退的丁惠都一下子愣住。
“……”方羽低著頭,握緊丁惠的手腕,耳根子開始發燙。
“……耗時,太長了。”
這話,幾乎等同于默認了此事。
丁惠笑了,綻放如花般燦爛的笑容。
眼神有柔和,也有著難掩的喜悅。
“十月懷胎,也不長啦。相公要是努努力,我說不定明日就懷上啦!”
方羽:???
……就算十月懷胎,生下來后,也已經是末日降臨了。
似乎看出方羽的猶豫,丁惠奇道:“相公很急?若我用藥物輔助,倒是可以再提前一個兩月生子,但我是不建議如此的,胎兒可能會受到影響。”
怎么開始想懷胎后的事了???
方羽開始認真的思考。
他真的要讓丁惠懷胎嗎?他與丁惠的孩子,誕生后,就會變為藥人,成為二姐的容器,這對丁惠……真的公平嗎?
丁惠現在挺高興,但她真的有意識,懷胎十月辛苦生下的孩子,最終等同死掉一般,成為別人容器,她真的能接受嗎?
而二姐,能不能接受這種復活方式呢……奪取他人孩子的生命,從死亡中誕生……
方羽想了很多,也考慮的很多,說實話,哪怕丁惠同意……他也不希望,丁惠受這種委屈,這種苦。
深吸一口氣,方羽看向丁惠。
“還有沒有別的辦法?”
丁惠當場,神色驟然僵住,臉上的熱情,快速褪去,眼神,都瞬息冷漠了幾分,讓方羽心中一嘆。
“又不用藥人,又不用胎兒,相公要求還真是多得很。不過我確實還有辦法,只看相公愿不愿意妥協了。”
竟然,還真另有手段。
方羽奇道:“什么辦法?”
“弄疼我了。”
方羽一愣,這才意識到什么,連忙松開手,看著丁惠手腕上的淤青,他一臉尷尬。
丁惠倒是不在乎,這點疼痛對她而言,根本不算什么。那話,只是刺激下方羽而已,屬于心中小小的報復。
“若相公愿意妥協,我可以用妖魔材料,代替藥人,進行血液培養。這可能需要相當稀有的妖魔材料,才有可能做到。而且這般做后,最多,也只是讓刁茹茹能在你體內蘇醒,而不是分離出去。”
方羽頓時眼前一亮。
妖魔材料,這才是丁惠的老本行啊。
至于獵殺妖魔,奪取妖魔材料,他更是熟練工中的熟練工。
“需要什么妖魔材料,我來想辦法!”
方羽信心滿滿的道。
但丁惠卻是搖頭。
“沒那么簡單。培育刁瑞年的血液,需要的妖魔材料,已經相當難以獲取。而僅僅是如此,還是不夠的。從剛才的情況來看,刁茹茹只是蘇醒了幾秒就再度沉睡。這說明我現在調制出來的藥水,強度還遠遠不夠。想要加強強度,稀有的材料,更是相當需缺。”
越是高級的妖魔材料,就越是可遇不可求。
方羽看向丁惠。
“義軍庫存里沒有嗎?”
怎么說,他現在也還是義軍部長,假公濟私,調用庫存儲備,應該是不成問題的。
“相公未免太天真了,義軍現在防我們可是如防家賊一般,好東西是不會給我們用的。普通貨色,我們手頭自己就有庫存,當時可敲詐了他們一筆,現在都還沒用完呢。而且……義軍根基尚淺,我需要的材料,義軍庫房里,可能根本沒有。”
方羽皺眉。
“你都需要什么材料?”
話剛出口,方羽就有些后悔了。
因為丁惠列了一大堆的材料,和報菜名似的。
得虧方羽跟丁惠待久了,多少也懂了一些材料的知識,不然這些菜名灌下來,他都要分不清東南西北了。
“培育血液方面,如果將材料分為三個檔次,那普通材料的缺口,只是地域限制,倒是我們這一片沒有販賣而已。待離開雷霆城,往北邊方向靠,遲早會有城鎮販賣那些地域材料的。”
“而稀有材料,缺口就有些大了,很多妖魔都是可遇不可求,哪怕有人遇到了特定的妖魔,殺死了妖魔,不懂得解刨手段,妖魔材料的即時保存手段,也會造成材料的流失。所以最好,這部分材料,我們能自己親自狩獵,當場采集,我現場進行調配。不然就得找懂行的人花高價買進。”
“至于最后,也最頂級的妖魔材料,我們是一樣都沒有。并非我沒有要求過,而是無論義軍,還是夕陽城的海家,其實都拿不出這類高級貨。雷霆城的十大家族的庫房,可能存在這類材料,不過我……并不看好,因為哪怕是雷霆城的十大家族,在地域的限制下,能遇到哪類高階妖魔的可能性相當之低。自然也就談不上獲取相關的材料了。”
“而這,還是培育血液方面需求的材料,如果加上調配藥劑所需求的材料……咱們可有的忙了。”
方羽仔細聆聽,略作思考。
“按你的說法,其實大多材料,并非買不到,而是我們這片邊陲之地,沒有購買途徑。”
“是的。”丁惠點頭。
“那……我們就規劃一個路線,繞大夏王朝一圈,把所有材料都依次買進,獲取,不就行了?”
丁惠笑了。
“相公真是聰慧呢,但相公知道大夏王朝有多大的版圖嗎?我是不介意的啦,就算花費幾年時間,我也愿意陪著相公,踏遍大夏王朝的每一片土地”
那調侃的語調,不言而喻。
方羽無語了,他看向丁惠。
“你有什么更好的辦法嗎?”
丁惠嘻嘻笑道:“相公,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你猜我們大夏王朝每個地域的特殊材料,最終都會流向哪里?”
方羽心中一驚。
“京城?”
“對嘍,想要最快的獲得需求的材料,京城是最快的手段。而且相公別忘了,九耀組織的根源,是在京城,若想要找到適合的藥人,京城的九耀組織,就是一個不錯的挑選之地。至于材料那條路子,我們所欠缺的,是錢財。只要財力充沛,在京城,就沒有買不到的東西。當然……”
丁惠再度貼到了方羽的身邊,將頭靠在方羽胸前,眨巴眨巴眼,輕柔的道。
“相公若是還是喜歡游歷各地,領略各地風土人情,我自然是嫁雞隨雞嫁狗隨狗,陪相公走一遭嘍。”
方羽無語。
如果能快速得到需要的材料,那還全國各地跑什么。
他又不是閑的沒事干。
若對世界真相,毫不知情,那游歷各地,領略風土人情,那確實不失為一件美事,最多是路途遭遇妖魔,可能會遇到危險而已。
但眼下,方羽沒那么多時間去浪費,按丁惠的路線,他們恐怕都游歷都還沒一半,藍星的世界末日就該降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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