喝酒的老頭，聽到聲音，瞥了一眼方羽，扭頭繼續賴在地上喝酒，跟個局外人似的。
“府主在閉關修養，愚地府內所有事務，由我暫代處理。”
繃帶女聲音像是沒有感情似的響起。
感情都不是府主啊。
我說呢，要是府主實力這么弱的話，那什么林家家主，估計也強不到哪去了。
“路老，雪兒，這位是刁老前輩，林家最后的孽種林涼，已經死在了刁老前輩的手中，林家這樁案子，暫時算是告一段落了。”
紅艷霞在和兩人說明情況。
事實上，在她帶人回來之前，已經有愚地府的部下過來匯報過了，不然他們也不會聚集在這等人。
路老頭這時候打了個酒嗝，懶懶灑灑的從地上爬了起來。
“老前輩？我看是個小家伙吧，不過就是殺了個林涼，實力還不一定有我們強呢。”
紅艷霞頓時皺眉。
人是她帶過來的，路老頭出言不遜，就是不給她面子。
當場，紅艷霞也不裝了，冷笑了兩聲。
“那一夜我沒參戰，是府主的吩咐。咱們只是分職不同，不代表你負傷就高人一等。”
“別別別！老頭子我可沒那個意思，你這一點就炸的脾氣，我可不想和你扯皮。反正人我已經見過了，那我就先回去了。”
路老頭說完，視線卻是看向身旁的和谷雪。
渾身綁著綁帶，只露出雙眼的和谷雪，只是平靜的點點頭，算是默認了。
路老頭這才喝著酒，晃晃悠悠的走了出去。
大殿里一下子只剩下方羽三人，沉默以對。
方羽是不知道說什么，那繃帶女，似乎是天生沉默寡言，和他大眼瞪小眼，唯有紅艷霞，在路老頭離開后，脾氣才稍稍緩和下來，開口道。
“雪兒，刁前輩是最后見過林涼的人，你有什么想問，就直接問他吧。”
方羽聽到紅艷霞這么說，才忽然意識到，她帶自己過來的目的是什么了。
本來還以為只是單純的見個領導層，順便領個賞而已，沒想到還有別的意思啊。
繃帶女這時候開口了。
“刁公子，斬殺林涼時，她當時的狀態如何？可留有什么遺言，又或者服用某種丹藥，器具之類的？”
繃帶女說完，紅艷霞就神色變得有些古怪起來了。
她都尊稱方羽為前輩的，結果這兩人，一個一點不尊重人也就算了，另一個還換了稱呼，弄的她不上不下的。
不過很快，紅艷霞就調整好了心態，恢復了神色。
而方羽，只是微微皺眉，很快說道。
“我們隊伍當時遇到那個女人的時候，她正在被人追殺。她禍引動水，害我們隊伍死了不少人，我便出手把她殺了。當時她求饒過，但并沒有服用丹藥，器具，也沒留下遺言。”
“是嗎。”
繃帶女語氣依舊沒有波動，繼續道：“還請刁公子，把當時的情景，描述的詳細一點，這對我們愚地府很重要。也對大涼城當下過半飲水中毒的百姓，很重要。”
說話還帶上大義，若是加重點語氣，方羽估計就要有點不悅了。
但繃帶女那種毫無情緒波動的平淡語氣，楞是讓人找不出毛病，反而有種只是和朋友坐下來聊家常般的輕松氛圍感。
通過之前門口四人的話語，還有愚地府的重視來看，林涼除了可能攜帶者解毒之法外，可能還有著某種增強實力的手段。
而這個手段，無論愚地府，還是之前那幾個家族，似乎都挺想占為己有的。
所以，得到我，就等于得到先機？
方羽摸了摸下巴，忽然笑道。
“將當時的情況，更詳細的說于你們聽，自然是沒有問題的。不過在那之前，我倒是想知道，林涼逃出大涼城的那一夜，到底發生了什么。除了下毒的解藥之外，你們還想從她身上得到什么東西？”
林涼的尸體，雖然早已交給了紅艷霞，但之前尸體還熱乎的時候，方羽也是簡單檢查過林涼身上的東西的。
就一些普通的防身之物，沒有什么特別的東西。
那么就有幾種可能。
第一，林涼之前用的手段，已經用完了，否則也不至于被人追殺成那副摸樣，慌不擇路的撞進隊伍里來。
第二，便是林涼將東西藏在了什么地方，打算留在后手。這個可能性有點低，因為在殺林涼之前，她是有足夠的時間繼續拿出資本尋求保命的，既然拿不出來，那就是沒有。
既然林涼最后什么都沒做，直接死在了宋振榮手中，那事實如何，方羽心中就大概有數了。
“沒問題，刁公子想聽，那我便林涼逃出大涼城那一夜的情況，詳細告知刁公子。”
繃帶女說到這，停頓了下，大概是在回憶那夜的詳情，然后才慢慢開口。
“那一夜……”
繃帶女慢慢講述，方羽也細細聽著。
通過繃帶女的講述，方羽漸漸了解了情況。
那一夜，林涼滅了三戶人家，全家滅絕，下至孩童，上至老人，一個活口不留。
那僅僅只是通過繃帶女的轉述，都能感受到林涼那一夜的瘋狂。
她帶著林家的殘黨，在城內殺人放火，投毒害人，無惡不作，仿佛對整個大涼城都有著巨大恨意，有著不共戴天之仇。
而后，她的行為便被發現，開始被追捕，追殺。
不止愚地府，很多家族在了解情況后，都參與了對林涼的追殺。
而那一夜，守在城門口的，赫然就是號稱‘大涼四才’的南苑恩等人。
可惜，平日被他們視作螻蟻，不被他們放在眼里的弱女子，在那一夜竟爆發出了驚人的實力。
他們失敗了，而林涼也在林家殘黨的幫助下，逃出了城外。
“是隱藏實力，還是用了某種器具？又或者服用了什么丹藥？”
繃帶女還在述說，不過接下來，就是她個人的分析了。
“當時我們得到消息后的第一反應，是覺得林涼隱藏了實力，畢竟是林家千金，虎父無犬女。”
“但從南苑恩等人反饋的情況來看，似乎又像是某種增幅實力后的結果。”
“現在林涼死在了刁公子的手里，想要知道這秘密，只能讓刁公子配合我們進行調查了。”
方羽結合林涼死時的情況，心中早有了定論。
見兩女視線都朝他投來，方羽便將遭遇林涼以及后續的經歷，詳細和她們兩人說明。
等方羽說完，兩女皆是沉默，顯然都在思考。
沒一會，繃帶女抬眼看向方羽。
“情況，我大概清楚了。刁公子這一路，從雷霆城到大涼城，可不容易啊，還的照顧這么多人……刁公子之善舉，雪兒佩服。”
善舉？什么善舉？
要不是老好人全恒和尚和宋振榮相互接棒，方羽早丟下人跑路了。
不過甭管方羽心里怎么想，在外人眼里，這救苦救難的大善人。
向善的同時，還能做到果斷處理來犯的惡人，這份心性和能力，讓和谷雪看他的眼神似乎都柔和下來不少。
方羽當場就察覺到了這個細微變化。
久違的，他悄悄發動了潤目瞳，眼眶只是一丟丟丟的濕潤，一般人很難察覺出來的那種。
“可惜，還是發現的晚了……”
方羽微微低頭，自責的道。
繃帶女立刻觸動，眼神有些許變化，但說話的語氣，仍然平淡如水，沒有起伏。
“刁公子不必自責，這不是你的錯。在野外活動，哪有安全之說，能帶著這么多人抵達城鎮，已是很好的結果了。”
這話題，再談下去，就有些沉重了，繃帶女便道：“刁公子這一路也累了吧，不如就在愚地府先多住些時日，到時想回雷霆城，還是去哪，我們這邊也可以幫忙出點人手，護送刁公子的隊伍上路。”
“如此，我便代隊伍，再次先謝過和堂主了。”
方羽行禮，而后又聊了兩句，便退了下去。
他已心中大概有數，不過大涼城，本就不是他的落腳之地。
稍微休整，應該很快就會上路，所以他并不打算繼續深入大涼城內部的糾葛之中。
在方羽離開后，大殿里，憋了好一會的紅艷霞，才終于問出了心中的問題。
但第一個問題，就讓繃帶女的眼神變得有些古怪。
“雪兒為何稱呼刁前輩為刁公子？那路老頭自不用多說，沒個規矩，不知刁前輩的深淺。但我可是和刁前輩直接的對峙的，我非常確信，刁前輩的實力，絕對在我之上！那股壓力，是雪兒都不曾有的，是類似府主的那種深不可測的感覺！”
綁帶女看向她。
“霞，你既然知道他是老前輩，實力強大，那也該知道，他現在的外貌，是少年容顏。那你覺得，刁公子是希望別人喊他公子呢，還是希望別人喊他老前輩呢？外貌這東西，除非和我一樣，是功法練出來的身體結果，不然大多都是后天的選擇。這時候你還喊人老前輩，豈不是觸人霉頭，惹人不悅。”
繃帶女，雖然語氣平淡，但實則心思細膩。
否則偌大的愚地府，也不會交給她來代為管理。
紅艷霞聽完，愣了一會，才想明白過來了。
“是我疏忽了。”
“無妨，像刁公子這類大善人，對這種小事一般是不會記在心上的。”
能無私的帶著難民，橫跨野外，為難民尋求生機，這等人，哪里會記恨這種小事。
多半都是心胸豁達，又樂于善施。
繃帶女眼神看向外面，眼神中有佩服，也有向往。
誰都想成為那樣純粹的一個人，但實際中，又有幾個人能做到如此呢？
“雪兒，關于林涼之事……”
紅艷霞這時候又開口道。
“應該是林家這些年一直在秘密研發的特殊丹藥了，也只有這樣才說得通，為何林涼到死都沒再爆發出那一夜的實力。而且這種丹藥，丹方和研制方法，恐怕都不在林涼身上，甚至林涼自己都不清楚，她那一夜服下的東西，到底是什么。如此才解釋的通，為何到死，她都沒提及這類東西。”
真相如何，隨著林涼之死，變得難以琢磨。
本來他們愚地府追捕林涼，以及城內其他人追捕林涼，都有著這方面的心思，各種傳聞都在大街小巷傳遍。
什么林家秘法，林家神丹，又或者林家傳承器具。
林涼那一夜造成的轟動有多大，現在的傳聞就有多離譜。
畢竟連大涼四才，都在那一夜，變得不是那個廢物林涼的對手。
“要繼續查下去嗎？”
紅艷霞請示道。
“查。”
繃帶女無論眼神還是語氣，都已經恢復平淡。
“那東西，無論存不存在，有沒有效，我們都得查。”
“東西到我們手里，怎么用，用不用是一回事。”
“但若東西沒到我們手里，那對府主大人……可就太不利了。”
“你也知道，自林家家主那一戰之后，府主大人和其他幾個家族的家主，都在閉關療傷。”
“在他們那邊，是誰先出關，誰先療傷完畢，誰就是大涼城下一任的‘城主’。”
“在我們這邊，是誰先得到林家的寶物，誰就有資格干擾其他人的休養。”
“我們不是要害人，只是在保護府主大人的休養，不受到干擾而已，你明白嗎？”
那一夜，紅艷霞負責的不是核心區域的事務，所以她了解的事情不多。
其實大涼城的愚地府在那一夜之前，是有六個部門，六個堂主的。
那一夜直接死了三個，雪兒和路老頭也受傷不輕。
唯有她紅艷霞毫無損傷。
這不是她怕死，而是府主大人的決定——至少，讓愚地府留有一定人手，以防萬一。
而她，便是那個被選中，留作后手的人。
不過計劃趕不上變化，大涼城所有頂尖高手，以及愚地府的人手損失，到達如今這個程度，是所有人都沒有想到的。
百廢待興，不只是大涼城的基建，連人手也是。
“我知道了，那我再派人，去林涼死亡的地方調查一下。”
“有點晚了，估計南苑家，露家那四家的人手，都已經出城在那挖地三尺了。”
紅艷霞頓時面色露出幾分尷尬。
她其實已經讓人留在那調查過，不過調查的不夠仔細，范圍也比較小，沒想太多。
現在回過頭去查，已經慢人一步了。
“無妨，你帶人去查吧，終究是要查的，不然反倒惹那些家伙懷疑，繼續整天盯著我們愚地府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