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欠債兩億兩,利息還不算。要讓我還錢,再借四萬萬!”
徐景昌一手持著茶壺,長身聳立,對著風高聲念著歪詩。
正巧黃姑娘拿著狐裘過來,給他披上,生怕凍著。
徐景昌笑道:“你說,我現在有沒有李太白之風?像不像個風流才子?”
黃姑娘白了他一眼,“像,去掉兩個字,就更像了。”
“哪兩個字?”
“瘋子!”黃姑娘毫不客氣道:“陛下重任加身,天下人都看著國公,你現在卻是這樣不著調,當真不怕出事啊?”
徐景昌笑呵呵道:“你這就錯了,我現在已經沒得選擇了,常規策略已經不管用了。就算有一座金山擺在我的面前,也要找到足夠的人給我挖不是!其實吧,朝臣和陛下,都把事情弄錯了,他們管我要錢,以為我會把銀子擺在他們面前……那可是兩億兩啊,我上哪弄去?”
黃姑娘一驚,“那國公準備怎么辦?”
“其實換個思路就行了,我只要把北平鼓搗成了都城的模樣,能夠承載陛下北上,也就夠了。”
黃姑娘有點皺眉頭,把北平變成都城,跟弄到兩億兩,建設北平……這有什么差別嗎?
她實在是想不明白,難道伱建設北平,不需要花錢?
她想不通,但是卻也不會多問。
“總之國公心里有數就好,你是南方人,北平寒冷,可別凍著了。還是盡快回屋休息吧。”
徐景昌點了點頭,北平確實比南方冷太多了,
所以但愿那些人能熬得住吧!
徐景昌想的那些人又是指的誰呢?
沒錯,徐景昌在轉移衛所土地的時候,留了一個后門……因為他仔細盤算過了,北方的土地,就算改成了農場,激發起軍戶的勞動熱情。
但是想在維持軍戶生活水平的前提下,拿出足夠多的糧食,進行貿易,這也是不可能的。
至少在初期是做不到的。
所以徐景昌思前想后,他做了個決定,那就是把俘虜的朵顏三衛人馬,還有那些走私豪商,不配合的衛所將官,包括他們的家眷,以及北平等地,所有的俘虜,悉數貶為奴仆,讓他們去充當苦役,種田伐木,開發北平。
他知道這么干的后果,朝野上下,一定會有不斷的攻訐,哪怕他有著雄厚的背景,也未必扛得住。
朱棣也未必會全力以赴庇護他。
可是當這事跟遷都掛鉤,跟國庫歲入綁在一起,朱棣就沒什么選擇了。
要知道朱老四一旦認準的事情,那可是相當軸的。
徐景昌正好可以靠著朱棣的庇護,放手施為。
當然了,給他充當急先鋒的,還有漢王朱高煦。
徐景昌趁著天氣不錯,乘坐著射虎車,從北平出來,直奔西北,到達了懷來衛。一條桑干河,就在旁邊,有河水滋養,兩旁的土地很適合耕種。
朱高煦正在這里巡視,聽說徐景昌來了,就催馬過來,沖著他抱怨道:“每次都是這樣,你在后面享受,讓我抗風冒雪,你太不地道了。”
徐景昌嘿嘿一笑,“殿下能力擺在這里,我是愧不能及,怕給你添亂。”
朱高煦不客氣冷哼,“別說那些沒用的,我就問你,能給我弄多少勞力?”
徐景昌道:“你想要多少,就有多少!”
朱高煦大吃一驚,“不可能!”
“為什么?”
“道理很簡單,你把所有的俘虜罪犯算起來,也就三兩萬人,這里面還有不少要去大寧修建榷場,還要整修長城,你上哪弄出那么多人?”
徐景昌突然淡淡一笑,“是嗎?漢王殿下,你需要打開思路啊,要人不是有的是?草原上、遼東、高麗、倭國,甚至是安南!只要你能出得起價錢,怎么會缺人呢?”
“你?你什么意思?”朱高煦吃驚非小,傻傻看著徐景昌……哪怕他已經做了很多盤算,也沒想到,這個姓徐的居然玩得這么花哨?
朱高煦向四周看了看,不得不拉起徐景昌,到了他的射虎車里面,兩個人坐下,他才探身,低聲道:“表弟,你到底是怎么盤算的,你跟我交個底兒吧!不然我不放心。”
徐景昌也笑道:“事到如今,我也就說了,那個花費,不過是折算的結果……比如糧食,就不一定從南方運輸,如果省去漕運,就能節省一大筆。”
朱高煦皺眉頭道:“你這話說得不錯,可北方產出不多。應天有多少人?一百萬不止吧,遷都北平,北平怕是也要超過百萬人,你上哪弄這么多糧食?你不怕把老百姓逼反了?我可提醒你啊,真要是鬧到了那一步,我也不跟你干了,我怕把自己陷進去。”
能讓一向大膽的朱高煦都惶恐不安,可見這事有多危險了。
徐景昌笑道:“你先別忙,聽我說完……讓老百姓種田產糧,養活百萬北平人,那是絕對不行的。但是如果用奴仆耕田,事情似乎就不一樣了吧!要是奴仆不賺錢,你也不會嚷嚷著管我要人啊!”
朱高煦遲疑再三,突然如遭雷擊,他似乎是明白了……
身為一個精明的商人,朱高煦是很會算賬的。
九邊軍戶為什么逃亡,就是產出太少,稅賦太高,壓榨太狠,活不下去了……但是北平周圍的田租是多少呢?
三成到三成五。
遠遠比不上江南五成以上的恐怖比例,甚至蘇州等地,能達到驚人的七成。
這個比例,老百姓就受不了了。
為什么會如此呢
道理也不復雜,除了苛捐雜稅之外,老百姓也要養家活口,生兒育女,要娶媳婦安葬老人……總之,要讓他們活得和人差不多吧,如果做不到,他們就會逃亡。
但是換成了被貶為奴隸的這些人,又會怎么樣?
首先,他們肯定不用負責苛捐雜稅,也別想生兒育女,由于是戴罪之身,也沒處可跑,就只能老老實實,在農場耕種干活。
一個壯勞力,差不多能耕種三十畝地……所以才有三十畝地一頭牛,老婆孩子熱炕頭的說法。這就是自耕農的理想生活了。
而一個壯年奴仆,使勁壓榨,估計能耕種四十畝左右,就算按照三十畝算,在北平周圍,一年下來,也能有二十石的收入。
二十石糧食,能分給奴仆兩石充當口糧,就算是天恩浩蕩了。
也就是說,如果用奴仆耕田,可以拿出九成糧食,充當商品糧,進入貿易市場……算算吧,這和普通佃農的三成田租,相差了多少?
更不要說自耕農了。
“糧食有了富余,就能養活更多的工匠……北平周圍建立作坊的條件很好,別的不說,在開平一帶,就有燒制瓷器的高嶺土,咱們完全可以把景德鎮的那套復制到開平……草原上,朝鮮,倭國,全都需要大批的瓷器,光是這一項,就能貢獻多少稅收?還有遼東的木材,天津的港口碼頭,永平的煤鐵,大寧的牲畜……”
“不要說了!”
朱高煦突然打斷了徐景昌的話,他整個人都沉浸在巨大的震驚之中,算起來他在北平也不少年了,除了縱馬馳騁,出塞作戰,就是風沙苦寒……他真的沒有想過,原來在北平,居然有這么多的財富。
而之所以沒有開發出來,也不是徐景昌多天才,古人多廢物。
這世上不乏能發現財富的眼睛……但是有一個問題,那就是糧食!
想打造產業,就要有人,很多很多的人。聚集這么多人,就要讓大家吃飽飯,就要糧食。
而以當下的水平,從外地運糧,根本滿足不了巨大的缺口,哪怕窮盡大明之力,最多也就供養一個北平城。
徐景昌反對遷都,也就是這個原因,此刻的北平真的不具備成為都城的條件。
“賢弟,如果使用奴仆耕田,到時候不免凍死累死無數吧?”
徐景昌點頭,“確實。”
“那要是這么干,多半會身敗名裂吧?”
“也可能。”
“那會不會有人立刻找麻煩,以大明律治罪?”
徐景昌搖頭,“這個肯定不會……畢竟這是陛下支持的,而且充作奴仆的那些人,也算不上是人!”
朱高煦渾身一震,按理說,他是個心狠手辣的,畢竟從戰場上殺出來的,當年他還想過殺死自己的大舅。
但是要想把幾萬,幾十萬人,不當成人看,朱高煦還是有些接受不了。
他過了良久,才緩緩道:“萬一這些人造反鬧事怎么辦?”
“用衛所軍戶壓制,如果這幫廢物連人生地不熟的奴仆都管不住,那他們也就該充當奴仆了!”
朱高煦又是點了點頭,“那你能跟我算算賬,這么干能賺多少錢嗎?”
徐景昌道:“這個賬不難算,比如一個千戶所,每年產出兩萬石糧食,大約就可以供養一萬個工匠……我就可以奏請朝廷,鼓勵商人過來辦作坊,甚至可以五年之內免稅。人來了,作坊辦起來,城鎮也起來了,市場也繁榮了。只要物產足夠供應幾十萬人開銷,陛下要遷都也未嘗不可,我可以定個十五年遷都的方案,這些都不難的。”
朱高煦沉默良久,突然笑了起來,“我說賢弟,你是不是處心積慮,就等著這一天?”
徐景昌呵呵一笑,“你不要把我想得那么壞,我是為所謂的,畢竟這事做成了,也是對你們朱家的天下好。”
“當真?”朱高煦皺眉道。
“這是自然,畢竟物產豐富之后,朝廷能動員的力量就上來了,對付區區韃虜,根本不在話下。大明王朝或許能實現歷代都沒有的偉業。你漢王殿下,也能積累潑天的財富,富可敵國不在話下。”
朱高煦咬了咬牙,突然笑道:“既然這么說了,我還有選擇嗎?”
“當然有!”徐景昌毫不客氣道。
“什么?”朱高煦不解,“你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你要是不敢,我可以跟趙王說說,或者跟朱瞻基講講也行啊!”
“不行!”朱高煦勃然大怒,“這是我的生意,誰也別想搶!”
還是沒有好……這幾天的更新不太會規律,小的盡量……求大家伙見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