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棣降旨，設立平章院，位同督察院，榮國公姚廣孝擔任平章使，定國公徐景昌出任平章副使，二人平章軍務，執掌樞密，參與九卿旬會，主持五軍都督府主官會議……
這一道旨意下來，滿朝嘩然！
過分了，太過分了！
朱棣上位以來，頻頻增加機構。
先是恢復錦衣衛，隨后設立內閣……這倆玩意如果是在洪武朝還能找到一點影子，大家伙也只能捏著鼻子認了。
接下來又設立東廠，這就公然違背了祖制。
畢竟朱元璋明白說了，宦官不許干政。
只不過這是內廷官職，他們無權干涉。
可現在設立這個平章院，這又是什么鬼？
這總不是內廷事務吧？
六部九卿之外，又多了一個衙門……而且這個衙門還配置了兩個國公，全都是天子心腹重臣，這要干什么？
以后吏部還是不是百官之首？
我們這些朝臣到底要聽誰的？
陛下太胡來了！
不少朝臣鼓噪著，要上書進言，勸諫朱棣。
可他們掂量了一下自己的份量，全都老實了。
姚廣孝咱們就不說了，徐景昌有多難纏，誰都知道，這貨坐鎮通政司，把朝廷上下弄得多慘！
更何況現在禮部尚書宋禮，刑部尚書鄭賜，左都御史郭資……不斷有朝廷重臣栽跟頭，很明顯陛下在整頓朝堂。
這時候去彈劾天子最信任的大臣，不是自己找死嗎？
活得不耐煩了，也不必找個最痛苦的死法啊！
因此還沒人敢直接彈劾徐景昌，但是輿論已經沸騰了，都嚷嚷著壞了規矩，亂了祖制。
相比起下面的人，蹇義還是很平靜的，“其實這事情陛下跟我說過，無非就是讓他們幫忙參贊朝政，提一些建議，輔佐天子，也算是減輕咱們的負擔。”
夏原吉苦笑連連，“陛下的意思，我當然清楚。我現在就怕那小子給咱們添亂。”
蹇義猶豫了一下道：“他到底只是副使，還有姚少師鎮著。我盤算著，陛下是看重姚少師穩重，讓他壓一壓徐景昌，免得出事。”
夏原吉眉頭挑了挑，最后無奈長嘆，“我現在就怕姚少師壓不住他啊！”
蹇義一怔，不會吧？
連姚廣孝都壓不住徐景昌？
這小子還能上天？
他們倆提心吊膽，不知所措……另一邊，成國公朱能已經屁顛屁顛來到了徐府。
“我說定國公，賢侄啊！恭喜你升官了，從此之后，我們大家伙唯命是從，馬首是瞻。”
徐景昌擺手，“成國公就別取笑了，你可是五軍都督府的左都督，論起品級，正一品的大員，又是世襲國公，可比我高著一級……你聽我的干嘛？”
朱能連連擺手，“話不能這么說，咱們之間，不論官職，伱這人聰明機敏，陛下也聽你的……我這回過來，就是想問一件事，你為啥反對出兵安南，我們好些人都打算借安南立功呢！”
徐景昌沒接話茬兒，而是反問道：“成國公，你是想打蒙古人，還是想打安南？”
“蒙古？陛下決定要對大漠動兵？這可太好了，我愿意當先鋒。”朱能手舞足蹈起來，朱棣手下這幫人，都是打蒙古起家的。
讓他們南下對付安南，說實話有些大材小用了。
而且南北打仗的重點不一樣，讓朱能討伐安南，未必就是最好的選擇。
“成國公你不要著急，下西洋的船隊馬上出海了……等返回之后，能帶回來幾萬百萬的收入，到時候軍費充足，陛下肯定要動兵的。我跟你說這事，是希望你能厲兵秣馬，提前準備。到時候別讓淇國公搶了頭功。”
朱能深吸口氣，恍然大悟，立刻笑嘻嘻道：“我就知道，咱們才是自家人，你的這份情義，我記下了。”
徐景昌點頭，“成國公你能給張輔帶個話不？”
“你說！”
“你告訴他，該立的功勞，不會少了他，但是也別太著急了，尤其是別成為一些人手里的刀。”
朱能微微沉吟，他也不傻，徐景昌的話語中已經帶著責怪了。
“回頭我跟張輔說，讓他登門道歉。”
“不必。”徐景昌攔住了，“還是去平章院吧，公事公辦。”
“那平章院放在哪啊？”朱能好奇道。
徐景昌道：“聽陛下的意思，是打算把歸極門里面給我們。”
朱能大吃一驚，好家伙，我直接好家伙，你們跑大內辦公了？
一個衙門的重要性，往往就體現在辦公位置上，離著皇宮越近，地位越高。
當然了，有些衙門生來就在皇宮……比如朱棣設置的內閣，為了方便傳喚，朱棣讓他們在文淵閣辦公，屬于會極門之內。
原本和會極門相對，是在歸極門里面的六科……但是在徐景昌當然通政使的時候，把六科掛在了通政司下面，因此六科搬離了歸極門。
現在辦公場所是空的，萬萬沒有料到，竟然落到了剛成立的平章院手里。
這下子好了，內閣和平章院，成為唯二在奉天門內辦公的衙門。
離天子最近，遠超六部之上。
而且六科廊很寬敞，畢竟原來有百十號給事中在里面辦公，現在只有姚廣孝和徐景昌兩個，老和尚還大概率不會每天都來。
徐景昌獨霸一門，朱能羨慕地流出口水。
“啥也不說了，只求賢侄往后多照顧照顧我……其實我倒是次要的，你那兄弟朱勇，他年輕，腦子也不是那么好，你可要多幫幫我，我就把他托付給你了。”
徐景昌都笑著答應，兩個人又聊了幾句，朱能心滿意足離開。
對于勛貴來說，擺平他們不難，直來直去，給足夠好處，什么都好說。
就比如他們想從安南刷軍功，但是徐景昌給出了蒙古的選項，他們立刻就同意了。畢竟在大漠馳騁，才是他們熟悉的戰場，遠比瘴氣遍地的安南好多了。
只不過接下來要處理和文官之間的關系，事情就有點麻煩了。
徐景昌樂顛顛去了通政司旬會……解縉早就等在了這里。
他深深一躬，“恭喜定國公，如今平章軍務，又執掌大權，可要多幫幫下官才是。”
徐景昌笑道：“彼此照應吧！”
他扭頭看了看，“其他人呢？姚少師呢？”
解縉道：“姚少師昨天派人給我遞了條子，他老人家就不參與一般旬會了，說是讓定國公全權負責，他相信你。”
“我不相信他！”徐景昌哼道：“這老東西，越來越會偷懶了……當著正使，還沒事翹班，回頭我非彈劾他不可！”
解縉只剩下咧嘴苦笑了，也就你能這么說姚少師吧，我們可沒這個膽子。
說話之間，蹇義、夏原吉、劉儁、吳中、雒僉、呂震，他們先后到來。
大家伙重逢在旬會上，多少有那么億點點尷尬，只是簡單問好，蹇義就板著臉道：“今天的旬會，是要討論一下禮部和刑部的尚書人選……還有，徐副使，你們平章院負責什么政務，需要旬會怎么配合？你不妨講一講，也好清楚一些，免得誤會。”
徐景昌笑道：“大家伙想必都看到了，陛下給平章院的任務是軍機大事，以及國家安全……這里面我著重講講國家安全，什么是國家安全呢？最直白的，比如安南殺我邊民，侵占土地，自然是國家安全范疇，而且還是最嚴重的。其余的方面，比如糧食情況，這個每年平章院都會頒布一份評估對策，上呈陛下。”
夏原吉一驚，“定國公，怎么錢糧的事情，你也要管？”
“不是管，是評估安全與否，糧食安全，也是大事，還是重中之重。”徐景昌笑著解釋道：“各地糧食產量，庫存狀況，糧價高低，缺口多少……我們會給陛下一個大致的數額，方便未雨綢繆。”
夏原吉老臉鐵青，你這分明就是插手戶部的政務，可惡！
徐景昌不管他怎么想，繼續道：“我們還會針對寶鈔供應情況，民間利率，商業發展，發布各種評估對策。”
夏原吉頓時怒目圓睜，惡狠狠等著徐景昌，你小子過分了！
徐景昌不管他怎么想，繼續自顧自道：“除此之外，我們還會根據每年的入學情況，監督士林輿論風向，針對儒士心態，上奏陛下，關心士林思想，及時引導，化解危機。”
禮部沒有尚書，蹇義只能道：“定國公，你還要執掌教化是吧？”
徐景昌笑道：“僅僅是提建議，讓陛下參考……對了，還有刑部，我準備建議陛下，參考大誥精神，修訂刑統，以適應局面。再有，有關國家的重大工程，比如皇宮、邊防、運河，堤壩……這些我們平章院也都會有相應的報告出來。”
在場的所有眾人，一起嘩然，死死盯著徐景昌，恨不得把他吃了！
夏原吉干脆咬著牙道：“定國公，你現在是把六部該管的事情，都攬過去了吧？天下還有什么你管不了的？”
徐景昌把臉一沉，“夏尚書，你這就過分了……國土安全，思想安全，律法制定、重大工程……哪樣都是安全范疇啊！而且我還沒說，平章院會安排人，隨同下西洋船隊，前往海外，了解夷情。為吾皇提供參考，避免出現盲目決策的情況。”
徐景昌笑容可掬，“總而言之，希望諸位配合平章院的工作，咱們同心同德，再創輝煌，把大明盛世推向一個前所未有的新高度。今天旬會結束，我請客，咱們好好吃一頓，賬算在我頭上。”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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