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墨辰是馬上天子，最喜歡單刀直入。
他當即點頭：“不瞞宗主，沈長風現在是大乾朝堂通政使，根據我的推測，恐怕寧州這次的蠱疫，和他脫離不開關系。”
鐘齊卻絲毫沒有意外，他繼續續茶：“沈長風說起來，和我一宗，輩分上論，是我的師弟。
我這師弟，入了仙道之后，天資聰穎神通驚人，連我都是自愧不如，當年映月宗的宗主，本來應該是他的。”
這就牽涉到一些如風往事了。
映月宗當年是寧州最大的宗門，也是幽冥域內實力強勁的勢力。
前南衛國還在的時候，適逢亂世，映月宗暗中全力支持的是前南衛皇室。
“可惜后來，十方世界漸漸意見統一，推選了公子為大一統的皇帝，”鐘齊微笑，“大乾自此強盛起來，最終有了滅南衛的戰爭。”
許墨辰回憶：“當年我曾經私下訪問過南衛，遇到險境，是南衛嫡公主救了我，這是有私人恩情的。
紫蘇和我說，當初南衛皇室，是準備降服的，但是我沒有收到這樣的國書。”
對方不是人族，許墨辰沒有用“朕”自稱。
鐘齊嘆了口氣：“那時公子一統天下的趨勢，已經無人可擋，我映月宗也做好全身而退的準備。
本來宗主之位，是要交給沈師弟的，但那時他對我說，為了映月宗有更好的存續，他需要另謀出路。”
許墨辰瞇起了眼睛：“這是他走向大乾的理由？”
“如果是真的就好了，”鐘齊捏著手中的茶杯，“我一聽就答應了他的要求，坐上映月宗宗主的位置。
哪知道這些都是他虛晃一槍，他入了大乾，不知道和誰合謀，南衛降服的國書就這么無聲無息消失了。”
許墨辰握緊了拳頭：“隨后就是我命令大軍攻城。”
然后有了顧錦歌的縱身一躍。
“是的，”鐘齊點頭，“南衛滅國，連帶著背后的映月宗，來不及做善后處理，也受到十方世界的絞殺。”
許墨辰沉默了一會兒：“你當時，是不是把映月宗申訴立場的書信，交給沈長風處理。”
“公子明鑒，”鐘齊語氣中帶著悔恨，“是我輕易相信了此人，以為他是真的一心一意為宗門考慮。
那一戰之后，映月宗主力子弟被清除得干干凈凈。”
這十方世界，也有斬草除根的手段。
“當時我意識到不妙，緊急趕往墨盟申訴，”鐘齊繼續回憶，“可惜還是晚了，等墨盟反應過來，南衛國已經滅國，映月宗也元氣大傷。
而沈長風則是入朝為官，事情蓋棺定論，沒有人再去翻。
好在墨盟認為我宗吃虧，這些年寧州依舊掛在映月宗名下，但其實只是樹大中空而已。”
不管是南衛，還是映月宗，對于自己所屬的世界，不過是一個分裂國一個宗門而已。
大統一意識達成的前提下，任何犧牲都是可以接受的。
留下的后果，只有當事人自知冷暖。
“不僅僅如此，”鐘齊抿了口茶，“后來事情過去后，我才查到，沈長風一開始的目的，就是要映月宗滅宗。
早在百余年前，他就私下進入宗門禁地，偷取了盜竅嫁衣神功。
這功法，是上古時代流傳下來的，是本門的最大禁忌，要不是先輩大能的傳承，歷代宗主其實都想著銷毀。
這功夫，可以傳導給別的修仙者練習，而且進展迅速，消耗同等仙緣事半功倍，一旦開始修習那就欲罷不能。
只是，到了一定程度，其實已經成為沈長風的果實。”
這個許墨辰見過，周成云就是這么隕落的。
“那蠱疫的話……”前因后果了解了，許墨辰進入另一個正題。
“沈長風一向擅長此道，”鐘齊咳嗽著，用手帕捂著嘴，遞給許墨辰看，居然有幾粒小小的白色蟲卵，“凡人就不說了，連我都中了他的蠱蟲。”
這能夠施展在修仙者身上的，自然比什么血吸蟲更厲害。
“好在他下手匆忙，我中的不深，現在基本已經控制住了，”鐘齊將手帕收起來，“寧州的這次蠱疫，我了解過，是他慣用的手法。”
“實不相瞞，”許墨辰提出要求，“這蠱疫我已經知道治理方法，但是想要制造針對性的藥物，需要一些原本的參考。”
“有，”鐘齊微笑，“沈長風當年走得也急，所以留下了不少的藥物，都是他每次煉蠱后自己研制的，用來克制蠱蟲。
寧州凡人的蠱疫，其實我已經找到藥物，但是數量不多，還有一些可能是原材料之類。
公子如果有需要，本宗門還有一些子弟，對于制毒制蠱，多少有心得的。”
許墨辰眼睛亮了起來：“你作為修仙者，愿意出手幫助凡人？”
“修仙者？”鐘齊自嘲地一笑，“宗門到了這種地步，活著的子弟也都是茍延殘喘，還不如和人族親近，也算結個善緣。
至于十方世界，公子覺得我應該感恩，還是仇視。”
許墨辰想著對方立場，也是覺得頗有感慨。
“但是……修仙者公然幫助凡人，”許墨辰要弄清楚，“十方世界恐怕不允許。”
鐘齊笑了：“我會和子弟們明說，愿意幫助公子的，自毀和天道的感應，從修仙界徹底抹除痕跡，斷了仙緣，無非也就會點術法神通，多活幾年而已。”
這和李碧彤李奕航師姐第兩人類似了。
有了映月宗這些擅長制毒制蠱的子弟幫忙，許墨辰相信針對性藥物的研究，速度會更快。
畢竟他們是修仙者，可以直接替代一些工業環節。
“如此就多謝宗主了，”許墨辰拱手，“最后一件事，沈長風和普蘭國是否有往來。”
鐘齊搖頭：“他離開之后，我就帶著殘余子弟閉門謝客，所以公子說的，幫不上忙了。”
也是意料之中的答案，許墨辰就沒有強求了。
該說的都說了，兩人舉杯各自禮節到位，鐘齊重新回到了墓冢中。
許墨辰則是和紫蘇離開了神隱方寸之地。
“這次謝謝你，”許墨辰真心道謝，“錦歌的事情，到時候務必通知朕。”
“哼！”紫蘇冷笑，“你現在是天子，又入了仙道，身份大不一樣，我看除了凡人，修仙者將來也會圍著你轉。
身邊不少鶯鶯燕燕的，還是不要老惦記著公主。”
許墨辰尷尬，惦記公主？
朕一向正直，沒有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