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場戰斗好像沒持續多久，又好像持續了很久。
人影一個接一個倒下，最終只剩下了顧池三人、劉公公以及棲凰山弟子。
殘陽如血。
昏沉沉的落日余暉照在尸橫遍野的棲凰坪上，平添幾分凄寥。
誰也沒想到十洲劍試最終會以這樣一種方式落幕。
原本旨在各宗交好的盛事，被緝妖司與玩家一鬧騰，變成了結仇大會。
棲凰山與公主府這下算是把余下八大宗門都得罪得差不多了。
死在這一戰中的不只是緝妖司之人與玩家，也有許多本土修士。
他們有些是被亂戰誤傷，有些是主動沖上來送死，他們并不知曉同伴的玩家身份，感情交好，自然不會眼睜睜看著自己的師兄弟被殺，而一旦拔出刀劍，死亡便在所難免。
顧池一身白衣被染得半紅，沾滿鮮血，他看著滿地的伏尸，一時陷入沉默。
凰姎與夏泠一左一右在他身側，也沒說話。
雖是游戲，卻也不全是游戲，如此身臨其境，感受真切，換誰來也不可能心中毫無波瀾。
顧池倒也不是矯情，只是他覺得，玩家之間的恩怨情仇，或許可以換一種方式解決？
除此之外，他心頭還有些疑惑。
殺死尹山與徐子白的過程太輕松了，他給自己疊那么多層BUFF，就是為了防止有人偷襲。
在顧池的設想中，緝妖司應該不止來這點人，哪怕尹山與徐子白再蠢再自信，也不該僅憑兩百不到的銀甲刀衛便來棲凰山挑事，甚至還想對洛青姝動手。
說沒人藏在暗處顧池都不信。
可是人呢？
“圣女殿下，神女請你過去一趟。”
一名弟子來到凰姎身邊小聲道。
顧池：“……”
哦，原來是丈母娘出關了啊。
看來不只是玩家突破沒動靜，本土修士突破也沒動靜？
難怪暗中之人不敢妄動。
按北川目前的武力等級，圣人境已是巔峰，他見了都只有跑路的份。
凰姎得知母親出關，整個人明顯輕松了許多，今日之事說到底是有些沖動，若是引發最壞的后果，棲凰山接下來的日子絕不會好過，但如果重來一次，凰姎依舊會選擇這樣做。
棲凰山是避世之宗不錯，她們不問世事，卻不代表怕事。
母親不是也沒阻止他們動手麼？
凰姎沖顧池點了點頭，又與夏泠對視一眼，便跟隨弟子去了神女宮。
顧池則走向外圍的尸體。
他還有許多老硬幣沒收呢。
先前打得太激烈，顧池沒功夫舔包，他可不是要錢不要命的主。
這些玩家也并非都死在他手上，他只拿到八個頭，剩下的都是被夏泠凰姎或棲凰山弟子所殺。
在今日之前，玩家數量都還有98個，現在只剩65個了。
只能說，不作死就不會死。
老硬幣+45
老硬幣+61
老硬幣+52
……等會兒。
撿錢的過程無疑非常快樂，但撿著撿著，顧池忽然想起個事。
殺死玩家會有擊殺得分，一個人頭10萬，33人合計330萬。
顧池立馬打開了玩家榜單。
只是結果與他想象中不太一樣，池中魚的分數似乎并未增長，至少沒增長到一眼便能看出來的地步。
顧池回頭看了一眼洛青姝，卻見對方也正看著他，且眼神十分古怪，好像在看一個變態。
正常人哪有去尸體堆里散步的？
顧池：“……”
他沒解釋什么，只是回過頭，繼續默默撿錢。
夏泠心頭則長舒了一口氣，虧得她機靈，只殺了一個人，其余都是打成重傷后交給凰姎處理，否則這一下可能真會露餡。
這家伙也太敏感了……
其實不是顧池敏感，是老六玩家太多，反正只是看眼榜單的事，什么時候想起來便驗證一下，也不虧什么。
劉公公此時正在一邊閉著眼睛打坐調息。
一人對抗百余銀甲，他雖看起來生猛無比，把人殺了個干干凈凈，但實際上自己也受了些傷。
銀甲刀衛并不是吃干飯的。
顧池撿完老硬幣回來，第一次主動找夏泠說起了話：“公主不問問我當初為什么殺緝妖司的人嗎？”
那有什么好問的，反正還不是會幫你……夏泠心想，嘴上卻道：“正要問，我看你不像嗜殺之人。”
顧池直言道：“江煙鎮緝妖司曾發布假的懸賞令坑害低階修士，將他們引到城外樹林，供山鬼門門主抓去練鬼，我是最后一名受害者。”
夏泠：“……”
你確定你是受害者？
“江煙鎮緝妖司收了山鬼門的好處嗎？”夏泠問。
“不。”顧池搖頭，“此事的主導者是緝妖司自己。”
緝妖司自己？夏泠蹙眉：“他們為何要這么做？”
劉公公睜開眼：“養兵。”
顧池又道：“除此之外，浮閻宗也曾聽從緝妖司差遣，類似的宗派應該不少，公主殿下若是感興趣，可以好好調查一下。”
夏泠注意到一個字：“曾？”
“嗯。”顧池解釋，“我已經勸他們改邪歸正了。”
“噢。”夏泠表面點頭，心里卻翻了個白眼。
她才不信顧池有那閑心去勸別人呢，八成是用了什么暴力手段，跟誰不了解他似的。
不過話說回來，如果顧池沒騙她，緝妖司違反禁令私自籠絡宗門，還想對她動手……
這不是要造反的節奏嗎？
換成是九大宗門之一，甚至兩大宗門聯手，夏泠都不認為對方有絲毫的成功率，但緝妖司是真有可能。
當朝天子賦予他們的權力太大，或者說，從一開始，天子便不該準許緝妖司培養如此眾多的銀甲刀衛。
如今緝妖司擁兵自重，光是明面上的力量便已與宮廷禁軍相差無幾，再加上早有謀劃，乾元王朝怕是真要換主人了。
夏泠原本還想在棲凰山多待些日子，可盯著顧池看了半天，思來想去，最終還是決定立刻回京，免得耽擱正事。
“我會再來找你的。”
留下一句話，少女便與劉公公離開了棲凰山。
夏泠做事很有效率，路途中歇都沒歇一下，趕路速度極快。
可有人比他們更快。
本只是天人境圓滿的神女突然成圣，橫生變數，讓緝妖司打算一步一步逼退天子底線的算盤落了空。
劉公公沒殺死，公主也沒抓到，少了籌碼不說，還多了個暫時無法處理的威脅。
其中籌碼都是其次，緝妖司并不怕天子震怒，他們暗中積蓄的力量已足以踏平京城，若非想得到一個完整的王朝，他們早便動手了，不會等到今日。
現只怕天子請來神女幫忙，那樣一來，緝妖司在朝堂內外苦心營造多年的局面，極有可能被瞬間扭轉。
圣人境的力量是極其可怕的。
他們不能讓天子開這個口，所以只能趕在消息傳回京城之前兵行險著。
待到他們這邊也有了圣人，那便是事情敗露也無妨了。
正好，劍宗宗主此時正與天子下棋，相談甚歡。
大天司決定加入進去。
于是。
當夏泠回到公主府，準備收拾一下，換身衣服便進宮面圣時，圣旨先一步找上了門。
“傳天子口諭，仰月公主洛青姝性情頑劣，屢教不改，不顧禮儀法紀，于棲凰山胡作非為，今責令其禁足于公主府，自省思過，凡府內之人皆不可越出半步，由緝妖司代為看管，即刻執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