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伯格騎馬回家后,扎蘭走進了小屋。科爾塔頭上纏著繃帶,躺在一張臨時搭起的床上。雖然他沒有骨折,但這個可憐的人還是站不太起來。
男孩睡著了,身體積蓄著一些養傷的力量。賽普克坐在他旁邊的一個小木箱上,里面裝著剩下的錢和地契,之前一直給他的兄弟喂水喂食。
“你們都聽到了嗎?”釀酒師問雙胞胎。
“都聽到了,”賽普克回答,“我不知道如果沒有你我們會怎么樣。你救了我們,現在你又給了我們一個做夢都不敢想象的未來。
我想,現在應該是時候告訴你,從現在開始,這一切也是你的了,我們將共同擁有這些財產,科爾塔和我已經同意了。
雖然我們可能還需要很長時間才能從中獲利,但當我們賺錢時,你將會得到和我們兩個人一樣多的數目。怎么樣,你會答應一個孩子的條件嗎?”
扎蘭對男孩驕傲地微笑了。
“你已經不是個孩子了,”他贊許地說道,“昨晚你們都成為了男人,而作為同是男人的我,我很高興能成為你們平等的伙伴。”
扎蘭和賽普克鄭重地握了握手,比他與提伯格達成協議時要認真得多。
“我想你現在已經發現,昨天晚上我和一起來的那些人都是和我一樣無家可歸的乞丐了吧。”扎蘭說。
賽普克點了點頭。
“他們都接受了我給的錢,但就算沒有錢他們也會來。那些只想要錢的人我都沒有答應,我花了半天多的時間,就是因為我想挑選一些將來可以依靠的人。”
“所以我猜對了,”賽普克說,“你答應他們可以留在這里。”
“我們需要更多的人手,”釀酒師解釋說,“如果我們想要取得任何進展,我們就需要勞動力。我們現在已經找到了我們需要的人,可以讓這個地方迅速地繁榮起來。”
“你沒法確定他們是否可靠,”男孩放低了聲音說,“到目前為止,他們什么也沒做。”
“我可不會把沒用的人帶來,”扎蘭搖頭,“他們都有自己擅長的東西,他們也都試圖將命運掌握在自己手中,但和我一樣,他們都經歷過了生活的痛苦考驗。
如果你愿意的話,你可以自己去問他們,到時候你就會發現他們都是好人,你所需要做的只是給他們伸出援助之手,把他們從泥濘中拉出來。
也許你沒有注意到,昨晚我們并沒有數量優勢,但我們還是取得了勝利,你覺得這是因為什么?”
“因為我從屋頂上跳下來,把那些農民給嚇跑了?”賽普克笑著問。
“這是原因之一,但遠遠不止這個,”男人笑著看著他,“別忘了,還有別人的幫助。那些農民只是因為他們主人的命令才戰斗的,也許提伯格答應給他們一些銀幣,誰知道呢……
但這些赤腳的乞丐們是為了保護自己的家園而心甘情愿地戰斗著,這就是我們勝利的原因,我的年輕朋友!”
“好吧,你確實是對的,”男孩承認,“他們真的很拼命。但如果他們留在這里為我們工作,我們拿什么付他們的薪水呢?我們可沒什么錢了……”
“在我們離開埃格爾前,我告訴他們,在一年半的時間里,他們只能收到食物和一些零花錢補助,但不會有真正的薪水,”扎蘭解釋道,“所有人都認為這是一個公平的提議,并立刻接受了。
其中有一個人說,如果他有食物吃,有地方住,還能被當做人來對待的話,他一分錢都不需要,無論他在這里工作多久,他以后都不需要其他任何東西。
你知道他說完這句話后發生了什么嗎?其他人都點頭了。當時我們賣出最初的幾桶酒,終于開始有一些積累的時候,我們再考慮給那些人多少錢。
在那之前,他們都會無償地在這里工作,我們只需要給他們提供住所和食物,你覺得怎么樣?”
“怎么樣?”賽普克搖了搖頭,“我覺得你選錯了職業。你應該當一個演說家,而不是什么釀酒師。如果你的酒有你的口才一半好,我們肯定能賺大錢。”
“等你嘗到第一口酒的時候,你會以為自己在做夢咧!”扎蘭自信地承諾道,然后轉過身輕快地離開了小屋。
賽普克轉頭看向他的兄弟,然后目光與科爾塔相遇。
“你醒了多久了?”他驚奇地問道,“你聽到了多少對話?”
“我都聽到了,但我不想打擾你們。”科爾塔說。
聽見兄弟沙啞的聲音,賽普克趕緊又給他喂了一些水。“你是怎么想的?你覺得我們可以信任這些人嗎?”
“我認為你必須和他們所有人都單獨談談,”科爾塔表示,“你必須充分了解他們,也讓他們了解你。這樣他們才能愛戴你,才能真正對你忠誠。
如果你能這么做,那么我想你一定會成為一個優秀的領導者,有扎蘭這樣出色的釀酒師,在三十歲時你肯定是這個地方最有名的葡萄園主。”
賽普克不喜歡他兄弟的說法方式,他皺著眉看著科爾塔,心中升起一種可怕的懷疑。
“你為什么說是‘我’?”他問道,“為什么‘我’會成為這里最有名的葡萄園主,而不是‘我們’?這些財產也是你的啊!”
“不,我親愛的兄弟,”科爾塔坐了起來,認真地看著賽普克的眼睛,“你贏得了這些錢,你也贏得了這片土地。
我打心底為你高興,也許有一天我會真正地把這個莊園當做是我的家一樣去愛,我承認,這兒是個美麗的地方,它差點把我束縛在了這里……
但我能感受到比這更強烈的召喚,如果我不聽從我的內心,我就是在自欺欺人……”
“醫院騎士團,對嗎?”賽普克問道,他在一瞬間就明白了,“自從我們去了那修道院,你就想成為他們的一員,是不是?”
“請別生我的氣!”男孩輕聲地道歉,“關于這個,我已經想了很久了,這幾天來我的腦袋里全是這些想法……
雖然我們可以識字,但在那里我可以學習專業的閱讀和寫作,甚至是算術和學習星星的秘密。我可以學習拉丁文,看懂那些我們曾經嘲笑過的奇怪圖畫。
我不會讓昨天的事情再次發生了,我會學會如何正確地使用劍、匕首、長矛、斧頭、釘頭錘,甚至是連枷。”
“所以你想離開我嗎?”賽普克傷心地問,“我們在一起經歷了這么多,你現在卻要一走了之?”
“我不想離開你,”科爾塔說,“我只想加入騎士團,成為一名醫院騎士。但每隔一段時間,只要我取得了允許,我就會回來看望你,我們仍然是兄弟。
相信我,種葡萄和釀酒這種事不適合我,也許你在安塔爾大人的身上看到了莊園主的模樣,但對我來說,他一直都是一位真正的騎士,所以我們都可以保留一點我們親愛的主人的影子……”
賽普克稍微思考了一會兒,然后開口建議道:“如果醫院騎士團接受你,你仍然需要錢。”
“我也想過這個問題,”他的兄弟說,“如果修道院允許的話,我可以通過體力勞動來支付我的衣服和其他生活的必需品。”
“不,”賽普克搖了搖頭,“我不能允許你這么做,雖然我更希望你留在這里,但我不會強迫你做你不喜歡的事情。
到目前為止,我們好不容易才生存了下來,不知道為什么,運氣總是向我們微笑,這一定有原因在里面。
我覺得扎蘭和我真的可以讓這個地方成為一個屬于我們的小王國,而我也再也不必像一片落葉一樣被秋風吹得在王國各地漂泊。
我覺得我已經找到了我的家,如果你在醫院騎士團也有同樣的感受,那么我不會阻擋你的腳步,因為我希望你也能感受到我的幸福。
我們會重新計算一下那筆錢,然后拿出一部分供你成為正式的醫院騎士,我可不會讓我的兄弟為了他的一件衣服而每天都去把整個修道院的糞便清理干凈。
畢竟,你的第一位導師可曾是位圣殿騎士!”
“他還是國王的騎士,”科爾塔眼含淚水地補充道,“無論他現在身處何處,希望我們都能不讓他失望。”
兩個剛成為男人的男孩緊緊地擁抱在了一起,雖然離別的時候還未到來,他們都知道這就是彼此告別的時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