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十年代初,博士生是個極其稀缺的物種。能考上的人,在大家眼里那都是極其了不得的高材生。
去年只有全國6強名校的博士招生人數過百,也即清華、北大、南大、復旦、浙大和西安交大這6所名校。
其他的名校只有幾十個名額,有的甚至是個位數。
由此可以想象一下,博士的含金量到底有多高吧。說句惹人眼紅的,這年頭只要頂著個博士光環,到哪里都讓人高看一眼,到哪里都吃香。
所以盡管今天是博士生考試,但醫學院外面卻顯得比較平靜,除了幾個警察和一輛巡邏車外,幾乎看不到多少閑人。
出車站時還是晴空萬里,可現在好像要變天了,烏云不知道什么時候爬到了頭上,還起風了。
盧安再次看看時間,下午4:07
時間不太早了,再過一個小時就是飯點。
四處張望一番,他就近走進一家飯店,問門口的老板:
“叔,你知道博士生考試下午什么時候考完嗎?”
老板蹲在地上嗑瓜子,沒鳥他。
得,白喊這一聲叔了,不友善哪。
盧安從兜里掏出10元,轉向隔壁的雜貨店老板,“老板來瓶可樂。”
“什么牌子的?”
“都可以,不挑。”
人給他拿了瓶可口可樂,找7塊零錢,還附送一句話:“伢子,今天是最后一天考試,四點半考完。”
盧安說聲謝謝,然后揭開蓋子喝了起來,一邊喝還一邊問:“老板,附近哪里有好吃的飯店推薦嗎?”
聽到這話,蹲地上嗑瓜子的飯店老板抬頭看他,眼神立馬直了。
雜貨店老板憋笑,可能是不好得罪隔壁鄰居,圓滑地講:“其實校門口這兩家飯店都不錯,你隨便挑一家都不會虧。”
“哦,這樣啊,等會我去對門瞧瞧。”
等待最是煎熬,感覺一分一秒都在受刑,更何況還有差不多半小時呢,盧安跟雜貨店老板扯起了皮,大下午的沒什么顧客,人家還搬了個凳子給他。
作為回禮,盧安又買了些吃食。他這幅不差錢的樣子,快把隔壁飯店老板看抑郁了。
4點15分,醫學院響起了哨聲,隨之而來地是廣播聲音。
同時外面的巡邏警也打起了精神。
“快要出來了,還有15分鐘。”雜貨店老板提醒他。
盧安問:“這兩天你有看到提前交卷的沒?”
雜貨店搖頭:“沒有,博士生考試不比一般考試,很重視。
而且能參加的都是牛人,根據我這些年的觀察,基本不會提前交卷。”
正如老板所說的,后面15分鐘,校門口十分安靜,連蒼蠅都沒有飛出來一只,就更別說人了。
時間一分一秒流逝,他的心情莫名地有些緊張。
兩世以來,浮浮沉沉的盧安也是一個久經滄桑且有閱歷的人。可能是氣場對味了,可能是價值觀符合了,也可能是天生有眼緣,自他真正懂得欣賞女人的那一刻起,清池姐就進入了他的視線。
那眉毛、眼睛、鼻子、雙唇和耳垂,就連發梢以及那雙難得一見的纖手,仿佛都是會說話一樣,傳神的讓人印象深刻。
他也是見過很多女人的,甚至無恥地說一句,紅顏知己都有好幾個。
可孟清池無論是不俗的長相,還是出水芙蓉般的氣質,亦或是具有慧心的內在,都是最能擊中他柔軟心尖的那一款,最符合他審美的那一款。
當然了,他也不否認,他把初中時對孟清水的懵懂感情后來全部轉移到孟清池身上,跟后者對他無微不至地照顧有很大關系。
其實面對這兩姐妹,他一直是很困擾的,還有些擔心。
要是未來孟叔和夢姨知道了自己對他們的大女兒有想法,會不會拿瓢敲爛自己腦袋?
孟文杰知道了,會不會提著殺豬刀追自己十條街?
他不是分不清好歹,但內心的蠢蠢欲動有時候就是控制不住。
偶爾他也有想岔氣了的時候,事后他往往都會用“問世間情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許”的阿Q精神麻痹自己。
“哦吼,變天了,下大雨了。”
就在他沉浸在歷歷往事中時,旁邊的雜貨店老板這么念叨一句,下一秒就匆忙從店里跑出來,速度收拾碼放在外面的幾箱汽水。
回過神的盧安抬頭望天,發現天空洋洋灑灑飄起了雨幕,雨滴由小到大、雨線由細到粗好像就是一瞬間的事。
“老板,拿把傘。”
“伱是接人吧,要幾把。”
“一把就夠,挑大一點的。”
“嘿,你這伢子鬼心眼多哩。”
盧安笑笑,掏出錢放柜臺上,接過傘打開就直奔校門口而去。
門口的警衛攔住他,不許進:“還有兩分鐘下考,你再等等。”
“誒,好,我不進去,我就在這里看看。”
盧安應聲,然后選個視野開闊的位置往里瞧。
一分鐘過去,校內靜悄悄的,只有雨聲。
兩分鐘過去,閉考鈴聲如約而至,教室口出來人了,緩緩蔓延到了操場上,來到了校門口。
一個年輕男生,一束鮮紅玫瑰花,引起了很多人側目,但他們如地上的雨水一樣,來了,又走了。
怎么還沒出來呢?
盧安暗忖,不會是因為沒帶傘,所以沒急著出來吧?
很可能就是了,他這般想著,向門口的警衛問詢一番考室分布情況后,就快速往里尋去。
反正考博的人就那么丁點,考室兩個巴掌都能數過來,他就不信了,一個一個找,還能找不到?
功夫不負有心人,呸,根本不用找,他人還在操場中央,亂晃的視線在某一刻就定格了。
定格在了一教學樓樓道口。
孟清池如同預料的那樣,果真沒帶傘,在等雨停。或者等雨小一點就出校門買傘。
隔著雨幕,盧安看到孟清池,對方也在第一時間就看到了他。
兩人目光不期而遇,一接觸就磁力十足的不再分開。
兩月不見,他心里隱隱有些興奮,但在那雙幽寂地眸子注視下,心跳在逐漸加速,越跳越快,越跳越緊。
看著他以一種意外的方式出現在自己視線里,看著他手捧一束鮮紅的玫瑰花,看著他緊張又期許的表情,孟清池很想就此消失,心頭有種說不明道不白的復雜感。
不過她到底是沒走,站在原地怔怔地望著他疾走過來。
“小安,你怎么來了?不上課嗎?”
當相距只有5米時,孟清池櫻唇輕啟動,柔和的語氣中有關心,還有責怪。
盧安走上臺階,抖了抖傘上的雨珠子,放一邊說:“我來接你回家。”
孟清池瞅瞅他,稍后笑著問:“這是長沙,你的家在哪?”
盧安走過去說:“此心安處是吾家,有清池姐在的地方,就有我的家。”
面對這么直白的話,孟清池有些凌亂,也有些茫然,但很快就調整好心緒說:
“姐不告訴你哪天考試,就是怕你翹課過來,沒想到你還是來了。”
盧安把玫瑰花遞過去:“哎,也不能全怪我啊,我最近頭疼的厲害,我覺得長沙是個大地方,這里有能治好我的藥,所以我就過來了。”
聞言,孟清池不再糾結他對自己感情的事了,抬頭擔心問:“小安,你頭又疼了?”
看他一臉焦心的模樣,盧安好想一把巴掌呼死自己,隨后坦誠開口:“沒呢,沒疼,我不這么說,我怕你打我。”
接著他快速掠過這個話題,玫瑰花再往前送了送:“今天是咱清池姐的大好日子,路過一花店時,我本想進去買束郁金香恭喜恭喜你。
可哪曉得那花店不地道啊,其它的花竟然賣完了,就只剩玫瑰花了,我猶豫再三,我思慮再三,就買了玫瑰花,你看,買都買了,你可別拒絕。”
孟清池目光落在鮮艷欲滴的玫瑰花瓣上,打趣問:“姐要是把它丟了,你會怎么辦?”
盧安說:“那請清池姐再多用點力,把我也一起丟了吧,花在人在,花不在,我也不好活了。”
孟清池莞爾一笑,伸手接過玫瑰花,“回去給你做玫瑰花酥吃。”
誒,玫瑰花是他送來的,又以玫瑰酥的形式還給他,這是委婉拒絕自己啊。
盧安有些無力。
但心里到底還是高興的,玫瑰花至少接了,沒有當場翻臉。
重新拿起傘,盧安問起了正事:“考得怎么樣?”
“還可以。”
孟清池說出這三個字的時候,臉上透出淡淡地喜悅,看來是考的很不錯。
不過想想也是,前生眼前這姐兒也是一考上岸,用東北話怎么講來著:功底那是嘎嘎的厚實。
再加上她親舅舅李龍調到了教育廳,這考試結果差不多十拿九穩了。
雨下越大,越下越稠,雨滴嘩啦啦地打在地上濺起了一層層厚厚的水霧。
盧安右手伸開搭在她肩膀上,輕輕一用力把她帶到懷里,“清池姐,我有些餓了,我們先去吃飯,吃完飯雨應該也小些了。”
面對突如其來的動作,孟清池有些措手不及,不過好在這也不是第一次了,心很快就沉靜下來。
瞧一眼搭在右肩上的手,又抬頭瞧一眼他的側臉,她微笑著說:
“小安長大了,懂得借用天時地利,以后追女孩子是一把好手。”
盧安聽得直樂呵:“別以后了,現在也不差。”
孟清池說:“現在.嗯,只是臉皮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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